第1章 当了娘,守了寡
“娘,村里人你没听村里人说?人人道岁岁是个扫把星,克夫的命。”
“为她说的第一个夫婿,相看后没两天人没了。好不容易又为她找了个夫家,这嫁过去没多久,相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不就是克夫。”
“何止是克夫啊,她将回来几天,险些害得老二失去一条腿。”
“自打苏穗岁带着那猎户留下的孩子回了家,我们老苏家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没有小姐的命,却有小姐的身子,让她河边洗个衣服都能栽进河里,拿药吊着她不说,还要喂养着一个病恹恹的小的,我看这个家迟早要让娘俩拖垮。”
“呵!什么栽进河里,分明有人看到她是自己投河!”
“娘,她已经嫁了人,不管那姓秦的猎户能不能回来,她都该为他守节。她生是他老秦家的人,死是他老秦家的鬼,让她搬回去住算了。”
“不行,还是得让她改嫁,爹,娘,隔壁村的王屠夫家不是不嫌弃她死了相公,愿意拿三两银子做聘礼不说,还同意她带着那个小的出嫁,我们干脆就把她嫁了吧!”
“这样咱们一家子都好过。再过两年虎子和桐儿就到读书的年龄,去私塾需要用的银两也就不愁了。”
坐在堂屋的苏栓子和他媳妇王翠花听到两个儿媳妇你一言我一句,脸色都不好看。
外人这么说就算了,她们当嫂嫂的怎么能这么说岁岁……
王屠夫是他们这几个村庄唯一的屠夫,家里是有几个钱,但出了名的凶残,前面两个婆娘都是被他打跑了。
岁岁的身板纸一样薄,如今还带了一个继子,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
挨两顿打也没关系,就怕没去两天便打死了!
那是他们的女儿,他们怎么舍得呦。
苏栓子沉声道:“孩子上私塾的钱我们自己挣,以后谁再说这种丧良心的话,就分家!”
分家,爹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分了家,让村里人看笑话吗?
田税和劳役怎么办?
什么扫把星,寡妇……
躺在木板床上的姑娘脸颊消瘦,身上搭着一条缝缝补补,灰扑扑的旧褥子。
听着耳边吵吵闹闹的声音,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不住滚动。
她不是开车回老家祭祖,突然遇到一辆货车急速变道,将她的车直接撞出了护栏,她难道命大没死?
她想要睁开眼睛,眼皮似是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爹娘!”
“不好了不好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苏家大儿媳王冬梅听到相公咋咋呼呼的声音,那双透着灵光的丹凤眼露出不满,当即抬脚迎上去,看到喘着粗气的丈夫,拧着眉询问:“什么不好了?”
苏安生平复着呼吸:“王屠夫与人打架,砍伤了别人的一条手臂和一条腿,来了衙役,说是持械斗殴伤人,找到他家里把人捆走带去县衙了,只怕是要下狱。”
“什么!”
所有人惊呼。
王冬梅心下暗叹晦气。
苏穗岁本就头疼欲裂,听到他们无休止的争吵,更是恨不得从床上起来,捂着他们的嘴,让他们都发不出声。
她苍白的面容上睫毛抖动,那种不可控的感觉消失不见,整个人陡然轻松不少,她终于能够睁开眼。
眼前先是犹如笼上一层雾,看不大真切,眨了眨眼,视线逐渐清明,入眼的是发黑的房梁,用稻草搭成的房顶……
她只在电视上见过这么破旧的房子。
苏穗岁艰难地转头,想要看清说话的人。
还是王翠花率先发现了自己女儿醒了,登时扑到床边,苏穗岁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影,就被人扯着衣领从床上几天坐起来抱在怀里。
迎接她的是铺天盖地的数落。
“你这个杀千刀的,为娘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生了你这么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女儿。”
“你投了河落了个清净,你有没有想过爹和娘啊,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这是拿刀子在往我心窝上捅啊。”
妇人说着泪如雨下,说到伤心难过的时候,手重重拍在她的后背。
五脏六腑都要被打出内伤。
苏穗岁几声闷咳,惨白的脸憋出几分血色。
妇人吓了一跳。
旁边老实巴交的男人脸上挂着焦灼,正是妇人的相公苏栓子。
他看到自家婆娘落手那么重,连忙道:“轻点轻点,岁岁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王翠花连忙为闺女顺着后背,嘴里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的话语。
苏穗岁身子往后撤了撤,打量着四周。
脑中骤然升起一个荒诞的想法。
她看着眼前和善的妇人,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娘?”
随着话音落下,一大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犹如播放电影一样在她脑海中闪现,她抱着头,痛苦地蜷缩起身子。
在妇人的惊呼声中,再次陷入昏迷中。
现在和过去的记忆交错,浑浑噩噩间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
苏穗岁也算是弄清了自己的情况。
她……穿越了。
苏穗岁思绪放空。
一脸木然地靠在床头。
她穿到了一个古人身上。
原主叫苏岁岁,家中人丁不少,祖父祖母共有六个儿女,成活下来的也有四个,如今都成了家。
她爹苏栓子排行老二。
早些年便分了家。
苏栓子和媳妇王翠花一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老大苏安生,媳妇王冬梅。
老二苏安家,媳妇张如意。
小女儿便是原主苏岁岁。
年方十五。
两个月前苏岁岁嫁了人,嫁给村尾的猎户。
那猎户是村长三年前从山沟里救回来的。
几年前,更往北的地带连着两年大旱,田地里颗粒无收,虽说有官府发放赈灾粮,但没有水,也实在是活不下去啊。
家家户户都在逃荒,选择往有水的地方跑。
据猎户所说,他一家老小也跟着找安身立命之地,可惜路上有的饿死,有的病死,全家就剩他和这一个孩子。
村长怜他可怜,便允他在他们柳叶村扎了根。
秦猎户长得周正,身材魁梧,瞧着是厚重沉稳的性子,再加上打的一手好猎,两年就存了不少殷实的家底,虽说娶过一个媳妇,还带着一个娃,但邻近的几个村庄还是又不少的姑娘想要嫁给他。
秦猎户娶原主,也是无奈之举。
苏岁岁上山割猪草。
刚下过雨,山路不好走,她脚一滑从坡上滚了下来。
扭伤了脚,没办法行走。
正巧秦猎户路过,将她从山里背了出来,想着到了山脚就把人放下,还没走到山脚,迎面撞上了村里几个爱嚼舌根的人。
没两天村里就传遍了两人的闲言碎语。
原主在河边边洗衣服边抹泪的时候,秦猎户走到她跟前说娶她,问她什么想法,原主本就对他心存好感,听他这么一说,便红着眼睛点了头。
苏岁岁长期营养不良,瞧着弱不禁风,婚后秦猎户怜她过于瘦弱,倒是没有碰她,只说让她先养好身子。
结果就在半个月前,秦猎户进山一趟,就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