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茫茫游船沉没夜
课室内泛起微黄色的灯光，一份凝重笼罩着整个课堂。同学们安静地坐着，内心忐忑不安，不知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所有同学围成了一个大圈，导师引导着每位同学从头到脚站在他人面前表态“付出”和“索取”，每个同学都脸色凝重地在他人面前走过，很不情愿说出这两个词语。
“付出，付出，付出……”走过雷鸣天面前的同学几乎都是这个词语，尽管雷鸣天面无表情，可内心却洋溢着喜悦，看得出有些得意。
“索取,索取,索取……”走过的同学说出这个词语时，邱山民内心一阵一阵震荡，最后几乎麻木，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低声嘀咕：“我有这么会索取吗？”
最后根据“付出”得票高低从左到右就位。雷鸣天是获得“付出”最多的那一位，邱山民却是“索取”得票最多的另一位，其他同学一声不吭静静坐着，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雷鸣天脸上掠过一丝得意，见大家面无表情，也不敢吭声；邱山民脸色铁青，双手板着椅子，僵硬地坐着；曹岚坐在邱山民旁边，眼里噙满泪水，强忍住没流下来，噘着嘴望望雷鸣天；蒋凤靠在雷鸣天旁边，咧着嘴，有点傻乐；中间大多数人倒是很坦然。
“该你付出时你不付出，该你承担责任时你不承担，彼此看看自己吧，一群索取的家伙。”导师来回晃动着，扫视着每一个同学，手里拿一支麦克笔颠来倒去摆弄着，课室的气氛再一次凝固，几乎窒息。
“僵尸女！”导师忽然走到曹岚面前冷不丁冒出这几个字。
“我不是！”曹岚一脸严肃站起来回应。
“看看你自己的表情吧，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有点姿色就觉得了不起吗？看看你的得票数，所有人都冤枉你了吗？”导师见曹岚如此不服气，血淋淋扒开曹岚的伤口拼命撒盐。
“我不是！”曹岚几乎哽咽着又回了导师一句，却明显没了刚才的倔强。
“大家的投票，还不能说明问题是吧？任何人都不会认为自己有问题，总认为所有问题皆由他人造成。可即便认为自己不对，说不对的这句话本身也以为是对的。你有今天，必定有足够包容你的那个人存在，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坏事，至少在你面前你总以为索取是应该的。”
“你能为其他人做什么？不在于你想什么，在于你想到便能做到。想而不行动，只能说明一点，习惯性等待，最后所有结果必定是你等来的。”导师一口气说完这些扎心的话，搞得曹岚不由自主低下了头，不清楚该如何回答，似乎有点明白，又似乎不是很明白，总之一脸茫然，恨不得找个缝隙往地里钻。
“需要的时候自然会付出，不需要的时候干嘛要付出呢？”隔着曹岚好几个位置的朱焱站起来替曹岚打抱不平。
“什么是需要的时候？什么又是不需要的时候？你认为付出还有需要和不需要的区别吗？这本身就是索取。”导师刚觉得曹岚有些觉悟，没想到跳出朱焱这个“搅屎棍”，比曹岚还僵硬。
“我在公司付出很多，可老板并没有给我应有的收入呀？那我为什么要付出呢？”朱焱依然认为付出是有条件的。
“这是你的投入和回报不对称现象，并非付出和索取，这个你明白吗？付出是开心的，不计较回报而依然乐于做才叫付出。”导师给朱焱认真解析。
“哦，我明白了，原来付出是不计回报的呀？那没有回报谁会付出，付出不是傻瓜吗？”没等朱焱回话，蒋凤抢过话头觉得这样的付出也太委屈了吧，搞得大家哄堂大笑。
“我有说错了吗？这么奇怪？”蒋凤见大家笑话自己，站在那儿纠结得摸不着头脑。
“每次聚会，有人经常埋单，有人从不埋单，这样的事在你们身边有吗？”导师觉得蒋凤是真的不明白。
“有啊，有啊，我身边就有好几个这样的家伙，现在都不高兴叫他们了。”蒋凤这下回答倒特别干脆。
“那经常埋单的人是钱多吗？不埋单的人是没钱吗？埋单的人是要求没埋单的人办事吗？”导师追问蒋凤。
“不是的，哦，我明白了！”蒋凤是不是真明白，大家谁也不清楚，只见蒋凤瞪着大眼睛咧着嘴，夸张的动作，引得大家议论纷纷。
曹岚和朱焱似乎有些明白，至于到底明白了多少？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池文中内心激烈地震撼一下：“厉害！这个女人不简单。”忽然打起精神聚精会神盯着导师，生怕错过每一个字。
邱山民的脸色缓和了些，想到这几天左右为难的桃花劫，扪心自问，自己在这中间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自己只在索取女人们的关爱，却没有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看来自己真的就是彻头彻尾索取者。
导师再次扫视所有人，这一刻见大家都有些宽慰，便开始下一个环节。
“这是一个真实场景，你们在海上旅游……”
导师说完规则，所有人瞬间沉默，每个人都如同身临其境，似乎真的看见游船撞在冰山上的惨烈，生死抉择，谁也难以平静。
雷鸣天想起刚接回来的老婆和还在襁褓里的女儿，一阵心酸，暗暗对自己说：“我要走！”
可当雷鸣天第一个上来表态时，一眼望见下面张张阴郁的脸，突然喊出：“我留下，请回去的人和老婆说一声‘对不起！’”眼泪瞬间奔涌而出，曹岚上去紧紧抱住雷鸣天，自己也流泪说：“我留下！”
蒋凤上去说：“我走！给你们所有人带信，照顾你们的家人！”
殷泰铭匆匆上去说：“我太胖了，我留下！”
雨晴上去：“我留下，我会游泳，也许能游到小岛上，等你们回来接我。”
朱焱上去：“我走！我只想走。”
一个接一个上去表态。
“留下,留下，留下……走，留下，走，留下……”。
“我留下！”邱山民突然找到了解脱两个女人纠缠的理由，觉得留在这里一了百了，也免得自己整日惶惶不安，忽然觉得异样的轻松，还 “嘿嘿”地笑出声，却让人隔着两条街都能闻到绝望的味道。
谁都不清楚自己到底会怎样，真实的场景如此动容，助教团里好几个助教都在默默地流泪。
留下三十一位，走二十五位。留下的人都特别坦然，走的人却个个泪流满面。你看我，我看你，总归只有六个人可以走，怎么办？大家谁也没办法说服谁，一直僵持着。
“你想走就走吗？你想留就留吗？……所有人共同表决，用最古老的办法，那就是你选择让谁去！”每当看到这个场景，导师都难以平复自己复杂的心情，说不上感情绑架，唯有客观面对。
助教给每位同学分发六个葫芦娃，每个人拿到之后都挂在脖子上。
“ ……”导师把投票流程详细说了一遍，望着沉默无声的场景，退到课室后面，任由他们自己抉择。
“……”所有人一脸愕然。
《坦坦尼克号》主题音乐响起，冰冷的海面似乎就在眼前，急速下沉的游船发出沉重的叹息声，生死一瞬间，谁能最后把握？
池文中心里很清楚，这只是一个游戏。可当前面走过的人说出：“你不能走，你留下！”的时候，内心情不自禁一次次震颤。当朱焱把葫芦娃给自己时说出：“你可以走！”时，池文中早已进入角色，潸然泪下。
那不是票，是寄托！是嘱咐！是希望！
整个课室里人头涌动，“留下，走”的声音此起彼伏，投票结束，课室里再次沉默……
所有人默默等着导师发话。
“手上没有票的，举手！”没人站出来。
“手上一票的，举手！”话音刚落，邱山民面无表情站了出来。
“这是你自己的一票，还是他人给你的一票？”导师接过邱山民手臂上的葫芦娃时死死盯着他上下打量。
“死党投给我的票。”邱山民颤抖着双手，一脸麻木。
“一票男！看看你的人际关系有多么地糟糕，自以为是的家伙。这就是你生活中所有的投射，你不愿意付出，又会有谁信任你呢？特殊时刻，你能得到多少人的信任呢？看看自己吧，一个大男人，一脸茫然，一脸不屑，一脸自以为是。这就是镜子，所有生活常态就在这一刻给了你最好的见证。”导师不断刺激，邱山民一脸茫然，不相信这是现实，但却是现实。
当导师拿过雷鸣天手上的葫芦娃，数了数共有二十三票，雷鸣天满眼泪水，内心却无比喜悦，因为有这么多同学信任自己，可见这几天自己的表现还是得到了他人的肯定。
“你给自己留一票了吗？”导师最不想听到的结果终于发生。
“没有！”雷鸣天很自豪地回答。
“这么多同学把生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你身上，可是你呢？你却留在这里，让所有人的希望破灭。你对得起信任你的那些人吗？一个没有脑袋的蠢货，一个让所有人瞬间没了希望的鸟人!”导师说到此处，自己都哽咽了，狠命地把所有葫芦娃撕破，把一堆碎片重重砸在雷鸣天的身上，有点歇斯底里地对着雷鸣天狂吼：
“你就永远浸泡在这冰冷的海水里吧，和所有人永别！”
雷鸣仰天大叫：“天哪！我对不起所有信任我的人，如果有来生，我给所有人做牛做马。”雷鸣天拿起两个拳头拼命捶打自己的头，嘴唇都咬出血印，蹲在地上呜呜大哭，整个课堂一片呜咽。
“有把票留在自己身上的同学吗？”导师嗓子沙哑着问。
“我留了，我留了！”
只见池文中与另一位同学站了出来，五十六个同学只有他们俩。所有同学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池文中，似羡慕？似嫉妒？似愤恨？似希望？似鄙视？似宽慰？万千情感凝集在他俩身上。
池文中一脸泪水，茫然望着大家，想说些什么可又咽了回去。
“你们俩坐到中间位置上！”导师让池文中坐在人群中间的椅子上，所有同学都跪在地下，离别是那么的凄凉和无助，哀伤注满整个课堂，死神似乎就在眼前。
凄凉的音乐再次响起，所有同学如同在冰冷的海水中直挺挺躺在地上，谁都没有吭声。
一阵海浪打来，小船翻了，池文中与那位同学再次沉入海底，全场静默。
助教捞起躺在地上漂浮着的“st”。风在叫，海在哭，起伏的海鸟掠过，“挽歌”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