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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嬉笑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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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天,宝玉被放出书房。

    连续抄了七天佛经,他的心也平静许多。至少不会再像刚得知消息时那般,大哭大叫,大喊大闹。

    回想起当时的疯狂,宝玉淡淡一笑,跟袭人开玩笑说:“我自己都怀疑当时被鬼上身了”。

    袭人不敢多提那时的事,生怕他再发狂。只是笑着应付过去,劝他不要再多想,努力上进就好。

    宝玉笑着答应了。

    然后他开始醉酒。

    一整天待在酒楼里,什么也不做,就痴痴地望着天边的一朵云。也许今日的云并不是昨日的云,但宝玉并不愿深想,他告诉自己,它是永远陪着他的。

    如果一日万里无云,他会流泪,害怕自己的云再也不会出现了。如果一日乌云密布,他也会流泪,害怕自己再也认不出自己的云。

    他清醒地痴着。

    王仁来到酒楼找宝玉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他抱着酒壶的傻样。

    瞧着宝玉这一副借酒消愁的醉态,王仁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用。毕竟,他这边儿喝得不知今夕何夕,另一边儿却是热热闹闹的团圆。

    也是从这一刻起,王仁打心底里瞧不起贾宝玉。

    无能懦弱的人,注定一辈子只能看着所拥有的一切离他远去,什么也留不住。

    但,也不是完全没价值。

    王仁轻笑,用纸扇敲打宝玉的头,笑道:“表弟,还睡着?”

    宝玉被敲醒,但也没完全清醒。耷拉着眼皮,满眼颓废。右眼睁不开,只拿左眼瞧王仁一眼。看见那副和王伊有二分像的脸,气不打一处来,捏着拳头就朝他脸上去。

    可惜他连醉几天,手脚无力,挥出去的拳头跟棉花似的。还没落在王仁的脸上,后者就已经闪开了。

    王仁讥笑道:“你拿我撒筏子?有本事去找正主!这么大的一个人了,遇见事还只会哭哭啼啼,有什么用?”

    宝玉一听,沉默不语,泪水又争着抢着从眼眶流出。

    王仁道:“你也别哭了。我今天不就是给你帮忙来了吗?”

    宝玉心如死灰:“他二人定亲之事已成定局。我们老祖宗、太太都没办法帮我,你能帮什么忙?”

    王仁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甭管是你、你们太太还是你们老祖宗,都是当局者。唯有我是旁观者”。

    宝玉听他说话的语气,似乎早已有了办法。八仙过海,各有神通。也许他当真能帮自己呢?

    于是他的眼神亮了几分,满怀希冀:“表兄,请您赐教”。

    王仁见他上钩,笑道:“我问你,你知道王伊为什么非要娶林氏女吗?”

    宝玉回答:“因为他心仪林妹妹”。

    王仁大笑:“错,错,大错!我告诉你,王伊一点也不喜欢林氏女。他要娶林氏女,不过是被父母逼迫罢了。”

    宝玉醉酒后神志不清,但并非完全没有思考能力。他听过王仁的话,笑着摇头:“表兄就算不愿意帮我,也不必拿瞎话来骗我。你叔父那一支位高权重,而林妹妹不过孤身一人罢了。他们逼着王伊娶林妹妹?为的是什么呢?”

    王仁笑道:“为的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宝玉醉眼朦胧。努力思考,最终还是摇头:“不知道”。

    王仁道:“我问你,林氏女的父母是谁?”

    宝玉照实说:“林妹妹的父亲是先巡盐御史林如海,母亲是我的姑姑贾氏”。

    “好”,王仁大笑,继续道:“你们府上的富贵气象自然不消我多说,即便是随便嫁个庶女,嫁妆也得备上千金,这才不失了身份。你的姑姑贾氏更是嫡系出身,嫁妆恐怕得以万金计,是也不是?”

    宝玉努力回想,道:“听说纳征当日,给林府的回礼从街头一直摆到街尾”。

    王仁笑道:“按照本朝的规矩,结亲之后,女方的嫁妆登记在官府,男方是不能私自动用的。如果女方去世,嫁妆则由子女继承。既然如此,贾氏去世之后,她的嫁妆自然便为林氏女所继承。对吗?”

    宝玉似有所悟,但又不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愣愣道:“是”。

    王仁继续道:“林家四世为侯,你的姑父林如海更是担任巡盐御史这一肥差,可见林家本身的资产也颇为丰厚。林如海病逝,生前死后都没有过继,那么林家的资产也落在你林妹妹的身上。对吗?”

    宝玉道:“是”。

    “一份,再加一份”,王仁伸出两根食指,合在一处,笑道,“本朝《户婚律》规定,倘若户绝,所有店宅、畜产、资财、田产,除营葬功德之外,在室女(未出嫁的女子)都可以分得三分之一。宝兄弟,你口里的林妹妹可不是什么孤身一人,她身后可还有父母留下的万金资财。我叔父叔母要的就是这一份资财”。

    宝玉怔住,良久,他摇摇头:“不可能,你叔父那一支不缺钱”。

    王仁一笑:“的确不缺。可是谁会嫌钱多呢?”

    宝玉思考半晌,神思迷乱,他察觉不出王仁话中的矛盾,只觉得很有道理。他怒气上头,恶狠狠道:“我要去报官,状告王氏贪图林氏遗产”。

    王仁却是一叹气:“宝兄弟,虽然事实是如此,但你哪儿有证据呢?”

    宝玉拉着王仁:“没有证据,但有证人”。

    王仁为难道:“宝兄弟,我心里愿意给你作证人,但是我不能啊!你是知道我的身世的,父亲见背,母亲改嫁,自小就养在我叔父家。虽然是侄子,但跟他们亲儿子是一样的。这天底下哪儿有儿子状告老子的道理呢?”

    宝玉不是会为难人的性格。听罢,松开他的衣袖,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王仁瞧他一眼,纸扇轻摇。笑道:“我倒是还有一个主意”。

    宝玉看向他。

    王仁却没直接说自己的主意,先问了一句话:“你说,你林妹妹知道他们的心思吗?”

    宝玉讷讷道:“应当不知道。”。

    良久,他反应过来王仁的意思,问道:“你是说,让我把这件事告诉林妹妹,她就会和王伊退亲?”

    王仁道:“也是一个办法”。

    宝玉呆坐在原处,半晌,自言自语道:“是啊,林妹妹那般的性子,如果知道王伊家贪图的是她的遗产,怎么可能会嫁给他呢?”

    他终于有了笑意,摇摇晃晃地起身,向王仁行礼道谢。接着便说自己要去找林妹妹,告诉她真相。

    王仁一眯眼,笑道:“那就先祝贺宝兄弟求仁得仁。但我还得托付宝兄弟一句话,子侄揭露长辈的恶行毕竟不是一桩好事,希望宝兄弟不要污了我的名声”。言下之意是不要透露这些话是他说的。

    宝玉点头,连忙答应。之后辞别王仁,匆匆忙忙地回到贾府,赶到潇湘馆。

    竹林风清,潇湘馆的院门紧闭。

    宝玉敲门,却没人给他开门。他看着紧闭的院门,心底焦急。

    此刻他觉得自己心底好像有一股力量,使得他要冲破一切阻隔,走到林黛玉面前,向她揭露王家的丑恶。

    然后……他想,林妹妹一定会很伤心,但我会安慰她的。

    院门不开,他便想到翻墙。潇湘馆的院墙不高,宝玉觉得自己没问题。他先搬来一块石头垫高,之后拿身子去探,果然翻进了院内。

    好巧不巧,刚进院内,他一眼就看见了纸窗上透出的人影,屋内人拿起了毛笔。

    一定是林妹妹,宝玉笑着想。

    他急忙整理衣裳,准备上前和黛玉说话。但他在酒楼醉酒几天,衣裳已经皱皱巴巴,整理不好了。

    事急从权,宝玉也顾不得自己衣衫脏乱、眼底青黑、浑身酒气。他上前一步,隔着纸窗和黛玉说话,先问道:“林妹妹,近来可好?”

    屋内人停住了动作,但没有答话。

    此刻的宝玉也不需要她说话,他只需要鼓起勇气,揭开真相,让林妹妹远离苦海。

    他心中有一股信念,坚定道:“林妹妹,王伊不是你的良人,王家更不是你的安身立命之所。你知道王伊为什么一定要娶你吗?因为他看中了林家的遗产!林妹妹,这样的人,你不能嫁!”

    隔着纸窗,宝玉看不见林黛玉的神情。

    但瞧见纸窗上的阴影掏出手帕,作以帕拭泪状。他便知道,林黛玉定然哭了。

    是啊,林妹妹爱哭,知道这样的事能不垂泪吗?

    他心底直怪自己太过粗心。连连道歉:“林妹妹,都怪我,你千万不要伤心。”

    屋内人还是一言不发。

    宝玉急了,心焦道:“林妹妹,你莫要害怕,我一定会帮你主持公道。王伊狼子野心,你不能嫁。咱们一起去跟老祖宗说,让她帮你把亲事退了。日后……日后我再去求老祖宗,让她给我们俩指婚。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屋内人还是没说话,隐约传来啜泣声。

    宝玉心底更急,也顾不上走正门,劝道:“林妹妹,你先把窗户打开,我们俩先商量一下?”

    听完这话,屋内人当真有了动作。

    宝玉看她往窗边伸手,可见是要开窗,心底一喜,瞬间喜上眉梢。

    这一刻,他觉得他真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人。

    但下一刻,他就惊得魂飞魄散。

    纸窗一开,老胖的王嬷嬷眼含热泪,捏着手帕,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见到宝玉,她擤了擤鼻涕,感动道:“宝二爷,您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实在是太感动了!尤其是要一辈子照顾我,哦,不是,记错了,要一辈子照顾我们小姐那句话,听得我当时眼泪就下来了”。

    说完,又拿手帕擤了擤鼻涕。

    宝玉的脸顿时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也不知道是什么颜色。

    但王嬷嬷还没结束,用手抹着眼泪,气道:“呸,真是没羞没臊的,家大业大,还想着吃绝户,什么腌臜玩意!”

    宝玉听罢,神色稍微好转,脸红道:“麻烦嬷嬷您能将我的话转告给林妹妹,不能让她受人蒙骗”。

    “宝二爷您放心,这是一定的”,王嬷嬷笑道。随即变脸,又愤恨地骂道,“真不知道怎么养出的这么个东西,长得人模人样的,做出的事禽兽不如。整天变着法子想着拆散有情人,呸,狗艹的”。

    宝玉听着王嬷嬷的话,总感觉有些不是滋味。但也说不上哪里奇怪,只能笑着听她骂。最后嘱咐两句,让她一定要转告黛玉,自己便走了。

    王嬷嬷送走宝玉,擦干眼泪,便准备去洗手帕。

    雪雁在屋内一直没说话,见宝二爷走了,方才拉着王嬷嬷。眼眶泛红,道:“嬷嬷,你说我们姑娘的命怎的这么苦?父母早逝,在外祖家过得也不顺心,现在还被人惦记婚事”。

    王嬷嬷差点忘了这个小孩。摸摸她的头,笑道:“你这小孩,年纪小,别几句话就被骗住了。这姓贾的满脑子都是些歪心思,只想让我们林姑娘和王家退亲,他那嘴里还能吐出象牙来?”

    雪雁还不太明白,犹豫道:“但我听宝二爷说的也有道理。万一王家真想吃绝户……”。

    她的话还没说完,王嬷嬷先笑道:“不可能的。如果嫁到王家,先老爷先太太留下的东西就是我们姑娘的嫁妆。既然是嫁妆,王家就绝对不可能私自动用,否则一纸诉状告上去,没脸的还是王家”。

    雪雁听过,这才放心,破涕为笑:“我听您方才骂王家骂得那么狠,还以为宝二爷说的是真的”。

    王嬷嬷神秘一笑:“谁说我骂的是王家?”

    雪雁又不明白了:“不是王家,那还能是谁?”

    有些话不能细说,王嬷嬷也不打算跟雪雁一个小孩说得太多,

    她只是捏着满是眼泪鼻涕的手帕,笑骂道:“谁他娘狗艹的想吃绝户,我骂的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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