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长公主府散尽颜色
皇帝沉默了良久，仔细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她仍跪在地上不愿起身。
“好，朕允了，这些年也是委屈你了。”
“谢皇兄。”
“本想留你用膳，但想到还有些杂事，改日吧，你且回去处理。”
“是，妙瑜告退。”
回了长公主府元妙瑜便叫青枝去请柳偃过来，青濯留在房中正陪她说话。
“长公主，奴婢觉得您最近变了许多。”这话青濯憋了许久一直没说，今日是再也憋不住了，这才开口。
“哪里变了？”
青濯见她并无不悦，才敢继续：“以前您是个没什么烦恼的人，每日里开开心心，就算是不高兴也是发作一通后便好了，如今奴婢却觉得您总是心事重重的。”
“这样的变化不好吗？”
“好也不好，您如今知道为自己筹谋了这是好的，可是您也不如以前恣意快活了，不过想来应该是还是好的，以后这府里没人再敢算计您了。”
元妙瑜没再接她的话，只是勾起嘴角轻笑了两声，也不知是不是认可了青濯所说。
“妙瑜，我来了。”
青濯见柳偃来了，便极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
“快坐下。”
“长公主这次又是什么安排？”柳偃调侃着，给自己倒上一杯茶这才坐下。
“安排说不上，不过是柳管家的分内之事。”
“噢？”
“明日把府里的面首都打发了吧。”
她看到他脸上露出了之前不曾见过的诧异表情，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这是为何？”
“有了偃君，那些胭脂俗粉自然进不了我的眼了。”她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眼睛微眯着，笑意吟吟的与他对视着，好像自己没在开玩笑似的。
“妙瑜说笑了，我这两日也看过府中的人员名录，除了我，光面首就有九十九人，各自颜色，我哪里比得上？”
“不跟你开玩笑了，跟你说正事儿。”她可没他这么好的定力，这种玩笑再说多自己就要破功了，那岂不是不符合自己这个色胆包天的长公主形象了。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就像刚刚说的，所有面首全部遣散出去，季北辙必然还留有人手在这里，借口他前几日的荒唐事恶心到我了，正好一个不留。”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顿了顿，“不过那些人中确实有些可怜的，明日多支些银两，每个出府的给百两银子傍身。”
“若有实在不肯走的又该如何？”
“那不就得靠偃君的手段了？”
柳偃没再接话，她也没再开口，两人就这样默契的沉默着，屋里静得连烛火闪烁的声音都能听见，可沉默的时间长了，就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真说起来，两人互相并不了解，她对他的信任不过是来源于前世让她解脱的那点善意，他对她也只是为了报答从饿狼手里救下自己的恩情。
元妙瑜其实不曾真正的与哪个男人从情感上亲近过，所以往往与柳偃独处时，除了用些惯用的玩笑打破尴尬的气氛或是说正事，旁的时间她其实并不知道该把他当作什么角色去对待。
或许就是陌生人罢了。
最后还是柳偃先开了口：“天色渐晚，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再处理遣散一事儿。”
她只点了点头，没出声，看着他出去后这才唤了青濯进来。
“青濯，你说柳偃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奴婢觉得柳公子是个好人。”
“这怎么说？”
“柳公子没像那季公子那般算计您。”
元妙瑜听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算计自己就算好人，如今这好人的标准也着实太低了些。
“那你也是个好人。”
青濯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太明白元妙瑜在笑些什么，只当自己评得不恰当，惹了长公主发笑。
人声寂静的夜晚，淅沥沥地下了场雨，翌日一早，这才放晴，春末的日子已经有些许的燥热，窗外的院子满是虫鸣鸟叫之音。
“长公主，柳公子叫人来请了。”
来人领着元妙瑜和青濯到了春风院，这儿原是季北辙的院子，如今柳偃叫着众人来这，估摸着也是存了些警醒大家的作用。
“参见长公主。”
待她在首位上坐下，一众面首这才一齐行礼，柳偃站在她身边，同她一起。
“前几日本宫这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外人不知，但我想你们总该是听过几耳朵的，连他季北辙都能做出这种事儿来，我又如何敢信你们，今日叫你们聚在这里，便是我决心已定，以后山高路远，还请各位各自奔前程去。”
这话一出，下面众人不免大惊失色，季北辙的事情他们不是没听说的，只以为长公主惩了他就是，却不想今日竟想把所有面首都赶出府去，这，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儿啊！
“长公主，我们行事自然与他季北辙不同，他敢做出这样让您打脸的事儿，但我们是万万不会的啊！”
“是啊是啊，我们是万不会做这样对不起您的事儿的！”
“求长公主不要把我们赶走！”
“长公主，我们不想走！”
这下七嘴八舌的，便都是说自己如何留恋不愿离开的，元妙瑜料到会如此，侧过头瞄了青濯一眼，青濯会意，上前一步，将手中抱着的匣子打开，大声道：
“长公主知晓各位难处，但这长公主府，各位是非走不可，如今给各位三天期限，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尽快离开，但长公主也知在外生活不易，也当是全了这些年的情分，给每位准备了一百两的银票傍身，待每位出府前，便可来寻我领去。”
“长公主您不能弃我们于不顾啊！”
“长公主，我们真的不想走！”
这时也还有胆大的负隅顽抗，柳偃这才出声喝止，却被众人抓住了发泄口，又是一阵喧闹。
“如果长公主遣散了所有面首，那柳公子自然也是要走的，为何还在这里！”
“不过是来了几日的，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柳偃不走，我们也不走！”
“”
“够了！”元妙瑜觉得这出闹剧实在是看够了，佯装气急了，一把拍在扶手上站了起来，“还有敢闹的，便狠狠打一顿丢出去，再有不从的，便给我送到衙门，给他们一个不敬皇室，以下犯上的罪名！”
说完便拂袖而去，青濯还没动，厉声的样子颇有几分气势，道：
“各位，长公主今日特地过来跟各位当面说，便已全了这些年的情分，还是赶快回去收拾行李，别再给脸不要脸了。”
众人戚戚然，不敢再多说，各自散去了。
青濯这才快步赶上元妙瑜往自己院子里走去，柳偃站在原地未动，看着那群人中的几个背影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