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二十九章 湘天风雨破寒初（下）
（四）
崇宁八年，五月。慕容梓羿下旨收回北溱屯驻库莫奚边境的驻军，将此前以右大将名义借给库莫奚的五万大军派驻澜州，此举令所有人措手不及，深感意外。朝中不少老臣为此深感忧虑，万一此举激怒奚王，引得奚人大兵压境，会令北溱蒙受重大损失。可是却没有人敢去劝他，他们深知帝君的性子，他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他。
或许只有一个人能令他动容，他坚硬的遁甲下那颗柔弱的心，只留给她。
他们不由自主想到了萧晨月。
可萧晨月是南燕的公主，和帝君一样恨透了奚人，她会去劝服帝君么？
慕容梓羿下旨收回边境驻军一事很快便传到了奚王那里，奚王大怒扬言誓要出兵荡平北溱，生擒睿安公主，幸而樗莆极力劝阻才暂时按下了奚王出兵的念头。
库莫奚营帐。奚王负手而立，他身前的案几上摆着一幅北溱地图。
樗莆静静立在奚王下首，沉默不语，唇角不觉露出一丝阴笑。
“北溱言而无信，实在欺人太甚。当孤是傻子么！”奚王暴怒。
“父王息怒。”樗莆从旁相劝：“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你每次都拿这句话劝孤！”奚王冷笑：“可孤不要听这句话。慕容梓羿根本不把我库莫奚放在眼里，难道孤就只能受他摆布，日后对他俯首称臣？”
樗莆道：“父王所言有理。仇自然是要报的，只是儿臣想劝父王不可盲目出兵。出兵一事事关重大，切不可因一时的意气而拿我库莫奚数万将士的性命去赌啊！儿臣恳请父王三思！”
奚王这时也逐渐冷静下来了，望了一眼樗莆，冷冷道：“那依你看，孤该怎么办？”
樗莆沉思了会，道：“父王，儿臣恳请父王允许儿臣操练新兵，出兵一事还需周密计划，父王可否给儿臣半年时间，儿臣替父王筹划进攻北溱。”
“也好。”奚王想了想，终于点点头：“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是，儿臣定不辱使命。”樗莆领命，退出了奚王营帐。
午间一轮红日当空，热浪阵阵袭来，让人昏昏欲睡。
萧晨月正哄着桓恩和桓烨午睡，抵不住袭来的阵阵倦意，她竟靠在榻沿睡着了。
“公主，上皇来看你了。”外间响起了馨儿的声音。
萧晨月猛然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刚刚穿好鞋子下榻，却见慕容擎止已走了进来，她刚要行礼，慕容擎止便道：“快起来吧，孩子。你这一拜，朕受不住啊！”
萧晨月垂下头：“父皇这话，睿安当不起。”
慕容擎止看着榻上熟睡的两个孩子，道：“我儿说你是个非凡的女子，是他平生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孤起初还不信。可现在，孤非但信了，且深信不疑。”
萧晨月脸色微红，道：“父皇这话，委实过誉，倒令睿安羞渐。”
慕容擎止道：“孤说你当得起，你便当得起。”顿了顿，又道：“你替孤生养了两个王孙，又把他们教养得这么出色，你是我慕容家的恩人。郧州山洪爆发，你却不辞辛苦亲赴郧州开仓赈灾，稳定灾情，安抚灾民，替北溱化解了一场潜在的危机。这在寻常后宫女子是想也不敢想的事，而你却做到了。我儿能有幸得你这样的女子辅佐他，是他的福分。”
萧晨月微笑：“儿妾谢父皇夸赞。这些都是儿妾份内之事，儿妾做这些不为别的，只想为北溱，为郧州的百姓出一份力。”
慕容擎止又道：“最近有件事，你也许已听说了。王儿竟下旨收回北溱屯驻库莫奚边境的驻军。奚人蛮横无理，我北溱常年受制于奚人，朕知道他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北溱能在他的带领下彻底摆脱库莫奚的控制。可朕却担心他此举会惹怒奚王，引大兵压境啊！”
“父皇，儿妾都明白。只是……”萧晨月欲言又止，半晌无言。
慕容擎止道：“我儿他太过年轻气盛，朕担心他终有一日会给北溱招来祸端。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没有人能劝住他，可朕想，你是他最在乎的人，你的话他会听进去的。”
“父皇……我……”萧晨月苦笑：“父皇太高估儿妾了，睿安只是一介女流，不懂朝堂之事。帝君的决定，儿妾也不敢妄言；帝君要做的事，儿妾亦无力阻拦。”
慕容擎止叹了口气：“你不要这么说。孤信你，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令他改变主意，那个人一定是你。”
“父皇……”萧晨月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道：“父皇所言，儿妾谨记在心。”又轻轻一拜：“儿妾谢父皇信任。”
慕容擎止点点头：“往后，他还要靠你多劝劝他。朕便不打扰你了。”
萧晨月呆呆地望着慕容擎止离去的身影，蓦然叹了口气，竟浑然不觉自己还跪在原地。
（五）
忽然一双大手轻轻拉起了她。他语带责备：“睿安你跪着做什么？快起来！”
萧晨月借着他的力道起身，这才惊觉自己跪了多时的双腿已然酸麻，无力地靠在他身上，苦笑：“让九郎笑话了！”
“父皇与你都说了些什么？”慕容梓羿面沉如水，声音冷似腊月寒冰，盯着她问。
萧晨月这才察觉他今日脸色很难看，父皇的嘱咐刚到嘴边却被她硬生生给咽了回去，只淡淡一笑：“没……也没什么。父皇是来看桓恩和桓烨的。”
“哦。”慕容梓羿面色渐冷，再不复往日的温柔：“最好是这样，你若有什么事情瞒着孤。”他微微一笑：“你知道后果！”
“我……”萧晨月慑于他周身的寒气，突然有些害怕，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声音颤抖：“妾不敢……晨月没有……没有什么事情隐瞒九郎。我……”
今日的慕容梓羿委实诡异，令她感到恐惧。他还是她的九郎吗？
慕容梓羿轻哼一声，一把紧握住她的下颌，迫她看向他，冷笑：“那你为何不敢看着孤？难道孤会吃了你？”
萧晨月痛得几乎要流下泪来，却仍勉力扯出一个笑容：“九郎今日可是有心事？臣妾只愿为九郎分忧。”
“为孤分忧……你倒的确可以为孤分忧。”慕容梓羿冷笑，面色一沉，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一言不发直冲进内室。
他发了疯似地吻她，密密麻麻的吻喷洒在她周身，萧晨月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心中感到了一丝恐惧，感觉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只能任由他摆布。
待到长衫尽褪，二人之间再无任何束缚，她娇美的胴体如一只单薄的蝶儿，此刻正备受风雨的摧残。
萧晨月感到今日的慕容梓羿似一团灼热的烈焰，烫得要灼伤自己。
天色渐渐阴沉，不一会竟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台阶上，带着凄冷的寒意，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萧晨月的心渐渐冷了下去，原来自己不过是他的猎物。
他曾说过，她这样美的女子，应该被男人温柔以待。可他的温柔原来也只不过是为了留住她这只猎物，她是最高贵的猎物。
萧晨月不禁为自己的天真感到可笑。
慕容梓羿一连折腾了她好几个时辰，终于沉沉睡去。
得到解脱的萧晨月试图挣扎起身，却发现身体软绵绵的使不出一分力气，她斜靠在榻角，把头埋在双膝间嘤嘤地哭了。
若是母亲还在，得知她今日遭受的一切，定是万分不舍。
可不舍又能怎样？没有人能带她离开这里，她逃不过这宿命。
慕容梓羿许是被她的哭声惊醒，蓦然睁开眼望着她，一颗坚硬的心被她彻底融化，他心疼地紧紧揽着她，替她擦去满面泪痕，柔声哄她：“对不起，今日是我太冲动了，是我不好。阿月，你……你别哭。”
萧晨月不理他，眼泪如珍珠般落下，她伤心极了，似要把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都发泄一空。
慕容梓羿苦笑。他这一生征战四方，亲手了结过无数生命，见惯了大风大浪，他从未怕过任何事，可他是真的害怕她的眼泪。她在他怀里哭得那样伤心，他竟毫无办法。
“你……唉！”慕容梓羿叹了口气，他紧紧抱着她，心底无限愧疚。
“慕容梓羿，我当初为何要信你！”萧晨月冷笑：“你竟从未爱过我……终究是我太天真。”
“阿月，我不许你这样说。”慕容梓羿很是震惊：“我是太在乎你了，所以才会……才会冲动行事。你是我唯一的妻，是我最在乎的女子。阿月，你信我。朝堂上那些大臣轮番对我施压，我心情低沉，一时冲动，未能顾及你的感受。我对不住你。”又轻声哄她：“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向你保证。乖，不哭了。”
萧晨月声音喑哑，一时竟不能言语，她累极终于靠在他怀里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