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二十一章 断肠落日千山暮（中）

    （三）

    馨儿望着面色苍白的萧晨月，有些心疼：“公主，您没事吧？您一个人走这么长的路，莫动了胎气才好。夙玉说，您现在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了。”

    萧晨月微微一笑：“我没事。我千里迢迢来到北溱，也曾经历过生死，哪有那么娇弱？你放心，我没事的。”

    馨儿又瞥了一眼榻上仪容不整的斛律绮，冷冷道：“你莫以为，只有你才是这宫里最惨最可怜的人，只要入了这深宫的女子，又有谁可以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公主身上承担的一切，你永远无法体会。”

    斛律绮痴痴地凝望着窗外，喃喃道：“是啊，这深宫，曾经吞噬了多少鲜活的生命？”

    馨儿又继续道：“若是有一天，你厌倦了这个污浊的尘世，你也可以选择无牵无挂地离开。可公主她却连选择的权利也没有，只能默默地承受命运带给她的一切，这里有她的责任和使命。”

    斛律绮望望馨儿，又望望萧晨月，目光最终停留在她隆起的腹部，道：“可……可她终归再嫁新帝，还有了他的……”馨儿冷笑着打断她的话：“你们北溱向来有这‘收继婚’的传统，公主再嫁于新帝也只是遵从北溱风俗，又如何违背祖制？你是半个北溱人，不会不知道北溱的这项习俗，你只是放不下先帝罢了。可有些事一旦过去，都得放下，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早已回不去了。”

    萧晨月突然叹了口气，道：“算了，馨儿，别说了。她心里有多苦，随她去吧……”

    馨儿叹道：“公主，你就是太善良了。你真心待她，她却不领你的情，你这是何必……”

    萧晨月苦笑：“她也只是和我一样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的不幸之人罢了，又何苦为难她……”

    斛律绮突然冷笑道：“她真心待我……她究竟瞒了我多少事，却将我置于何处？”

    萧晨月望着她冷凛的神色，摇摇头道：“妹妹，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馨儿望着半疯的斛律绮，冷笑：“若非公主以一个交换条件替你在新帝面前求情，你以为你和你的孩子能活到现在？”

    斛律绮怔怔地望着萧晨月，眼中的冷漠逐渐淡去，继而变为震惊。

    过了半晌，她像是在喃喃自语：“原来，真是我错怪了姐姐。”

    萧晨月道：“你好好休息，我会再来看你的。你若缺什么，我会让馨儿给你送过来。”她轻轻抬手，扶上馨儿的胳膊，道：“馨儿，我们回去吧。”

    “姐姐！”斛律绮忽然道：“我今日才知，是我错怪姐姐了。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会永远记在心里。只是……”顿了会，又道：“很久没有人来看过我了，也没有人陪我说话，你留下来陪陪我吧！”

    萧晨月想了一瞬，方点头应允。馨儿着急道：“公主！”萧晨月道：“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此刻，得知真相的斛律绮终于放下了对萧晨月的成见，二人互诉心曲，和好如初。萧晨月轻轻抚上她高耸的腹部，笑道:“都这么久了，这孩子却迟迟不见动静，也不知将来会像谁。”

    斛律绮微微一笑，笑容中却透着一丝苍凉：“谁知道呢？但愿我能活到那一天再说吧。”

    萧晨月又道：“孩子的名字起好了吗？也许就在这几天，他就要出世了。”

    斛律绮摇头道：“现在尚不知是男是女，我还未想好。若是男孩，也许他出生的那一日，便是我母子俩的祭日；若是女孩，我只希望，她以后不要像我一样便好，只愿她平凡简单地过完一生。”

    萧晨月轻轻握住她的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二人就这样时不时说着话，偶尔互相宽慰几句，直到酉时白苓送来饭菜，萧晨月看着她吃完才告辞离去。

    初冬的夜来的早，才刚过酉时外面便已漆黑一片。萧晨月看不清夜路，只能一路摸索着回宫的路，突然间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直至戌时她才回到景云旃。

    萧晨月刚一走进院中，便见慕容梓羿正负手而立在院中等她。

    慕容梓羿背对着她，道：“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萧晨月道：“我只是出去散散心罢了。不想竟让帝君久等，是睿安之过。”

    慕容梓羿似是了然地点了点头，突然将她一把揽入怀中，修长的手指拂过她乌黑的发丝，微笑：“孤的睿安，就连怀着孩子时，也这样美。”

    萧晨月微感吃惊，她以为他会追问她深夜不归的缘由，却没想到他竟只字不提。可他这样的人，又怎会丝毫没有察觉？

    慕容梓羿轻轻抬手抚上她略显苍白的面颊，声音不见任何波澜：“你若嫌这里闷，就让楚小姐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只是别再一个人出去了，你身子又不便，若有个闪失……我会心疼的。等你生下孩子，你想去哪，我都会陪你去。”

    萧晨月冷冷一笑：“你坐拥这北溱江山，就是想要这天下的女子，又有何难？”

    慕容梓羿停在她腰间的手一顿，继而慢慢收紧，他道：“天下间女子虽多，可孤的阿月，却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