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江湖纪年大会二
孤山岭下，徐清风与人相顾无言已久，身上满是积雪。
“道长，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从徐清风的神情来看似乎对那人的脸很在意，说道：“你下次换张脸，这张脸不适合你，太好看了，如果可以的话贫道还是想看看你原本的脸。”
那人下意识摸了摸脸，回应道：“惹道长不悦是在下之过，这就换。”
那人言罢一转身便换了一张脸，满脸伤疤，肤色黝黑，“如此道长可满意？”
“太过难过。”
徐清风话音落那人一转身换成了中年男子的模样。
“尚可。好了，戏法也看够了，贫道该走了。”
徐清风从其身旁掠过，那人并未转身阻拦，只是问道：“道长，真的值得吗？”
徐清风会心一笑，抬头望滚滚而下的飞雪，“若照此论世间哪还有值得之事，你这般可又值得？”
徐清风迈步，那人站在原地望着漫天飞雪，在无端大笑中又换回了最初那张脸。
与徐清风僵持、交谈之人乃是黑夜大当家，位列武极。身为杀手的他精通世间一切杀人手段，据传武神之下无敌手。
孤山岭上，王宸与沈洞山联手攻马武阳。马武阳面对来势汹汹的两人双掌推出，二人未有丝毫犹豫直起武极气墙。
场间众人大惊，十年前沈洞山距武极尚过遥远，不曾想竟已突破。王宸从未在江湖人面前出过手，众人对其功力一无所知，今朝出手已是武极强者，不由对阁主上官青阳更加好奇。
沈、王二人被马武阳出掌逼退后瞬身再攻，一左一右，招招直攻马武阳要害，配合十分默契，显然早有预谋。因此前接二连三的挑战令马武阳消耗不小，眼下面对沈、王二人杀招步步退避。
距三人不远处的赵无眠攻势凶猛，温寒砚平生不擅兵刃，空手战美人枪这等江湖利器显然有些吃力。好在二人功力在伯仲之间，比起温寒砚不好对付的美人枪，赵无眠更加难以提防温寒砚的毒。
两场战斗很快拆招过百，不见胜负，遑论生死。沈、王二人对战马武阳一直处于上风，数次险境却不见马武阳施展武神手段，由此二人笃定马武阳消耗过大不敢再轻易施展武神手段。毕竟方才接连挑战之人大半为他二人提前安排，目的便是要消耗马武阳功力。
马武阳的情况也确实如此，由于先前消耗过大他不敢再轻易施展武神手段。武神手段需要磅礴内力作为支撑，眼下马武阳所剩内力不足以支撑他接连施展武神手段，若强行施展必遭反噬，武神境的反噬极其严重，恐伤及根本乃至殒命。
赵无眠的出现似乎过于巧合，马武阳第一反应便是三人早有预谋要杀皇甫明月。招过两百，马武阳越发不安，沈、王二人出手皆作杀招，毫无保留，似乎就是要杀了自己。
就在马武阳疲于应对二人杀招之时沈洞山大喊道：“诸位，马武阳内力所剩无几，不出五十招我二人便可将其斩杀！此乃为世间除害的良机，大家一起动手杀了天人躯！天人躯不死我等背后便永远悬着一柄剑，这柄剑随时都会刺穿我等心脉！”
然沈洞山终究高看了场间众人一眼。他们贪生怕死、畏首畏尾，不愿赌，不敢赌，随风左右摇摆不定。他们要等，要等这场战斗未尘埃落定，要等马武阳身死才敢动手。
马武阳心系皇甫明月露出破绽被王宸一剑刺中左肩，紧接着又挨了沈洞山一掌，只得迅速后退拉开距离。
沈洞山乘机再道：“诸位！马武阳已被我二人重伤，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马博、罗希飞身而下去到马武阳身旁，皇甫明月开剑匣持山河剑紧随其后，千仙万毒教五仙五毒十位护法遵其教主令保护皇甫明月，叶启桐犹豫再三选择与众人同去。
马武阳急道：“丫头快走！山风道长就在岭下，快去寻他！”
“博儿、希儿、五仙五毒护法为她开路！你们一起逃出去！”
“叶少侠，此事太过凶险，与你无关，速速离开。”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马武阳已至穷途末路！无力阻拦我等，杀了天人躯！杀！”
一人声，十人声，百人声，这声音迅速覆盖场间，震耳欲聋，似有魔力般感染众人，一人动，十人动，百人动，场间半数人已刀剑出鞘逐步逼近皇甫明月等人。
世事大抵如此，需要一领头之人。
沈、王二人对视一眼动身杀向马武阳，马武阳被迫应战。
温寒砚见情况紧急大意露出破绽挨了赵无眠一枪，却无暇顾及自己，冲五仙五毒护法大喊道：“五仙五毒护法听令！起千仙万毒阵！罗希、马博乃是我之义子，胆敢冒犯者杀！”
五仙五毒十位护法得令起阵，众人畏惧千仙万毒阵不敢再近前。
千仙万毒阵乃温寒砚一手所创，为千仙万毒教护教大阵。此阵为大范围杀伤性阵法，阵法很简单，不过就是散毒，但此毒除温寒砚与十位护法外无人可解，便是千仙万毒教三大长老也不得解毒之法。一经施展再借由风势可迅速覆盖孤山岭，一旦吸入丧命不过片刻。
见大好局势荡然无存，赵无眠怒极，美人枪最后一枪美人迟暮出，温寒砚武极气墙破，轻身倒退而出，直至无路可退才不得不消耗大量内力合掌接下美人枪。
“赵无眠，看在表妹份上我本不愿伤你，怎奈你不知进退。”
温寒砚言罢以内力催动赵无眠体内之毒，刹那间赵无眠直觉钻心之痛难以忍受，立刻封穴逼毒。
原来二人交手之初温寒砚的毒便已侵入赵无眠体内，只需温寒砚以千仙万毒功的内力催动便可使其毒发。
与此同时，马武阳再中剑，已彻底无力招架二人攻势。
沈洞山得意叫嚣道：“马武阳，你已无力回天，死吧！”
此刻马武阳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原来二人的目标一开始便是自己。
“如此说来那接二连三的挑战者也是你二人所为，为的便是要消耗老夫内力再合力击杀老夫。”
王宸直言道：“不错，但是你知道的太晚了！你心系天人躯，我二人便以此制造假象，让你以为我二人此番是为斩杀天人躯而来。再于合适的时机利用众人施压令你分神天人躯，如此一来你定自顾不暇，必然会露出破绽，我二人再乘机合力将你斩杀！我二人从始至终的目标便是你，只有你！一个武神境强者与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谁的威胁更大不言而喻。世间无武神这江湖便可平衡，一旦打破此平衡江湖走向便不受我等控制，如此一来我等如何成事？至于天人躯根本不足为惧，相比诸国我江湖中人又有何可失去？诸国尚且不惧我江湖中人又有何惧？你枉为武神境强者，竟看不透，死吧！”
王宸话音落，二人合力一击，马武阳已无退路，但绝不能止步于此，只得铤而走险再出武神手段将二人镇压，随后瞬身至沈洞山身前将其击杀。
江湖纪年第二十三剑历九年，武极人沈洞山陨落。
伴随而来的武神境反噬使马武阳真气在体力乱窜，真气乃习武之人根本，真气乱则命乱。然武神境的反噬远不止如此，马武阳五脏六腑在体内翻滚，所剩内力不足一成，经脉开始撕裂，剧痛深入骨髓，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马武阳仰天长啸不止，其声惨绝人寰，鲜血不断喷涌而出。
温寒砚闻声飞身而至封其穴道，再以内力灌顶试图助其稳住真气、修复经脉，马博等人同时至。马博从未见过自己父亲这般模样，一时慌了神乱了方寸要杀王宸，被温寒砚厉声制止。
“博儿冷静！速寻山风道长，就在岭下，快去！一刻钟内一定要见六阳转脉丹，快！”温寒砚语气急切，神情慌乱，灌输内力的手控制不住有些抖动。皆因他以内力灌顶后探得马武阳伤势之重前所未闻，凭自己一己之力根本不足以控制其伤势，若非有一身武神境修为马武阳早已殒命。
马博动身狂奔。
沈洞山顷刻之间的陨落给众人以极大震撼，也将众人震慑住，但王宸不会轻易放弃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再度提剑杀来。
“五仙五毒护法听令！拦住他！希儿、皇甫丫头护博儿杀出重围，立刻！马上！快！我要六阳转脉丹！快！”
在此千钧一发生死存亡之际只见和光同尘匣内四柄剑骤然出匣，一柄飞往王宸与其缠斗将其逼停，另外三柄横空悬于马武阳身前，随后一人手持拂尘飞越人群立于场中央。
“师父！六阳转脉丹！”
拼命狂奔的马博见徐清风至当即跪下，大喊道：“求徐前辈赐丹救家父！马博愿以命相报！”
徐清风瞬身至马武阳身前取出六阳转脉丹给其服下。
“博儿、希儿，你二人立刻过来！温教主，你三人合力运功催化药力，其余的交给贫道。丫头，十位护法，护住他四人，若有异动者杀！”
“徒儿纵死也绝不退半步！师父小心！”
徐清风缓缓走向王宸，一步一剑，数步后四柄飞剑已合力围攻王宸，王宸完全不是敌手，节节败退，身上伤口十余道，鲜血浸透衣衫。
徐清风控制四柄剑将其困住令其动弹不得后走向李莫然。
这一日，徐清风重拾剑道本源之力，再入剑仙之境。
李莫然因皇甫明月一事被马武阳重创，至今未愈，见徐清风朝自己而来有些慌神。
“李莫然见过道剑仙。”
徐清风解下背后青布包裹之物递给李莫然，说道：“李山主不必多礼，今物归原主，望李山主好自为之。”言罢转身离开。
李莫然打开青布，赫然是自己配剑犀渠玉剑，李莫然原以为徐清风是为杀自己而来，不曾想竟是还剑于自己。
李莫然望着伴随了自己大半生的配剑出了神，数息后朝徐清风背影抱拳躬身道：“山风道长此番恩情李莫然铭记于心！李莫然代表西域武林山外山一派恭贺山风道长再入剑仙之境！”
马武阳不擅兵刃，犀渠玉剑位列十大名剑，不忍其埋没于自己手中，便给了徐清风。而徐清风之所以将其物归原主有两个原因，一是为稳住李莫然，李莫然虽有伤在身，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二是两人均为使剑之人，深知配剑的意义，况且犀渠玉剑乃十大名剑，故而徐清风选择物归原主。
徐清风回到场间，剑意横生，一道剑意自他而起传出孤山岭，穿越西北荒漠，遥至千万里，横亘天地间。剑道本源之力伴随这道剑意如滔滔大河涌入归墟般在场间狂肆奔涌，使剑之人受剑道本源之力的影响竟不由自主萌生出不敢握剑的念头来，随着握剑之手缓缓松开，一柄又一柄配剑脱手落下。场间使剑之人超过六成，余下之人见此场景恐慌不已。
“恭贺山风道长重拾剑道本源之力！再入剑仙之境！我等见过道剑仙！”
这声音由场间使剑之人所出，千人同声冲破云霄。
徐清风随即撤去剑道本源之力。
“诸位，贫道多有得罪，望诸位海涵。丫头过来。”
皇甫明月去到徐清风身旁，“师父。”
“来，站到为师前面来。诸位，她名皇甫明月，乃是贫道新收的亲传弟子，也是贫道此生唯一的亲传弟子，她将继承贫道衣钵，还望诸位看在贫道这张老脸上莫要再为难与她。今后贫道将伴其左右，若她心思不正有祸乱世间的念头贫道定亲手将她斩杀。贫道老了，不愿再动杀念，还望诸位莫要让贫道难做。”
众人无言。
徐清风朝众人抱拳行礼以作答谢，众人回礼。
徐清风收回四柄剑归于剑匣。
“上官阁主，你欲行之事与贫道无关，我等今日要离去。”
片刻后一手持拐杖的老者缓缓走出人群，老者其貌不扬，看上去病殃殃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只见其朝徐清风抱拳行礼道：“老朽恭贺道长再入剑仙之境。道剑仙言重了，是老朽御下无方，代其给道剑仙赔罪了。老朽自幼体弱多病，今又身体不适就不远送了，诸位慢行。”
赵无眠所中之毒并无大碍，只是奇痛难忍，已运功逼出，紧随马武阳一行人下孤山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