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师徒重逢
“青峰小筑”院内。
时光匆匆,光阴荏苒。数月已过,自那日萧墨下山后,萧红玉虽然千叮咛、万嘱咐,可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徒儿,在她心中如同亲生,见他多日未归,不免日夜挂心。
这一日,灵珊见娘亲神思恍惚,怔怔地出神,不禁开口道:“娘,你又想萧墨师哥了?
“嗯,他多日未归,我怕他遇到不测。”萧红玉回过神来,望着自己的女儿,神色黯然道。
“师哥,武功高强,又有‘无影针’护身,你不必担心。倒是娘这段日子,你日渐消瘦,该放宽心才是。说不定师哥已杀了那姓葛的替爹报仇。到时候师哥一回来,娘定会眉开眼笑,爹爹在九泉之下也会瞑目。”灵姗宽慰道。
连日来,萧红玉茶饭不思,忧心忡忡,听了灵姗这番话,甚是欣慰,心中一暖,道:“听你这样说,倒是娘多虑了,只是这件心事一了,还有一件事就是,娘希望你们两个早日成亲,萧墨是个好孩子,娘不会看错。姗儿,你嫁给他,他肯定会好好待你。”
灵姗晕生双颊,薄嗔道:“好端端的干嘛又扯到我头上?”转过身去,抚摸着鬓边一缕青丝,心中喃喃自语:“不知萧师哥几时回来,他回来可记得给我带些胭脂水粉。唉……他怎么还不回来?”
萧红玉摇了摇头,叹息道:“姑娘家迟早要嫁的,这孩子……”
正是:人间自有真情在,牵肠挂肚过一生。
且不说萧红玉愁虑之事,单表萧墨在这飞虎镖局养伤多日,父母悉心照料,又有丫鬟仆女侍候,那鞭伤便渐渐好转,已结痂脱落,再加上薛神医的神奇药膏,连疤痕都未曾留下。这倒是让他喜出望外,问那薛神医这是为何,他只谦逊道:“伤口太浅而已。”
眼见鞭伤已痊愈,心中萌生的去意也更加迫切。连日来情思萌动,素菊的一颦一笑,早已如影随形。
这日晨起,萧墨起了个大早,赶去前堂向父母辞行。
裴方雄闻听,吃了一惊,不过亦在意料之中,只是不曾想来的这般快。
当下道:“你师父抚养你长大,很是不易,你要回去看她,为父也无话可说。只是你回来时,记得将你穿过的小儿衣服,再带回来。我和你娘很想看看。”
萧墨道:“嗯,爹,我知道了。”
裴方雄又道:“你娘还未起,且等片刻,我让管家给你备些盘缠、骏马。”言罢,自去后厅吩咐不提。
过不多时,蓝瑛夫人已来至前堂,一听萧墨要离开,很是不舍,但师父养育之恩不可不报,没奈何,只得依从,言道:“麟儿,此去登州,路途遥远,你千万要小心。对了麟儿,要不要改坐马车,让镖师送你去?”
萧墨道:“我一个男子汉,岂能如姑娘家一般?马车倒是不用,有马匹就好,白日赶路,晚上宿店,两三日便到。”
正说话时,裴方雄及裴瑾、裴玉婷便齐齐到来。
全家齐来送行,让萧墨感动不已,更有父母谆谆教诲,谨言慎行,到师父那里后将认亲之事告知于她等等。
待那管家将盘缠及马匹交于萧墨,这才纵身一跃,跨上马背,拱手向父母道:“爹,娘,小弟,小妹,你们保重。我去也。”
一扯缰绳,疾驰而去。
一路归心似箭,哪有半刻耽搁。幸亏所乘马儿脚程甚快,不过宿了一一夜,次日日落时分,便赶至“半仙居”。
……
“半仙居”草堂内。
萧墨翻身下马,上前敲门,等了一会儿,就听门内一个老者的声音问道:“谁呀?”
萧墨一听是丁伯的口音,便道:“是我,丁伯。”
那老者打开门一见是萧墨,甚是惊喜,笑道:“萧公子,你回来了?那葛姑娘肯放你回来了?”
萧墨笑道:“先不谈此事,程姑娘在家么?”
丁伯欣喜非常,道:“在,在,小姐偶感风寒,已有十日。”
萧墨闻听,甚是吃惊,问道:“现下,要紧么?有没有请郎中?”
丁伯接过缰绳,牵着马儿道:“他自己就是郎中呀。”
萧墨一怔,想起自己此话纯属多余,即道:“我一时口误,丁伯勿怪。”
“萧公子多虑了,只是郎中也未必能治好自己的病,心病自须心药医。”丁伯似有所指,漫不经心道。
当下,丁伯领着萧墨进到屋里,只见素菊面容憔悴,半卧于病榻之上。
一见之下,萧墨震惊不已,两人四目相交,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存在,只剩下彼此……
丁伯自是转身离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叹道:“唉……”
不过一瞬间,素菊的眼泪就似断了线的珍珠,从脸颊滑落,哽咽不已。萧墨自是心疼,将她揽入怀中,相拥而泣,久久未语……
过了半晌,才道:“丁伯说你感染风寒,已有十日,可曾喝过药汤么?”
素菊轻轻地点头,这才说道:“你一去不返,我只道你回了你师父那里,再也不来理我了。”
萧墨听罢,微笑道:“故此,你伤心落泪,全是因为我,以致感染风寒,数日未愈,是也不是?”
“哼,你还敢取笑我?我不理你了。”素菊说着从他怀中挣脱,佯装不悦。
“我何敢取笑?我只是心中高兴罢了。我何尝不是思你若狂!”萧墨笑道,遂即将自已久困密牢、遭遇鞭击,幸遇父母相救等情一一叙述一遍,只略过了葛云雪表明心迹之事未提。
听罢之后,素菊道:“难怪丁伯和小琨见你不着,后来小琨打听到你已不在密牢,他们父子便回来了。这些时日来,我琢磨着你大概是回了你师父那里,从此天各一方,难以相见。”
萧墨道:“我下山日久,师父怕放心不下,待要回去,又恐将你弃之于不顾,不如你我一同回去面见师父,求师父答应你我亲事,到时择一吉日,娶你过门如何?”
素菊既惊又喜,但略为思索了一会,便觉此事欠妥,随即摇了摇头,缓缓道:“你不是说你师父想让你娶你的小师妹吗?她又怎肯同意?”
萧墨知她心有顾虑,故作轻松一笑,道:“我好言相劝,若师父执意不肯,那我愿随你一起归来,莳花弄草,归隐田园,终老于这‘半仙居’。”说着,伸过手来,深深的握住素菊的手,凝眸注视,但见其手柔滑细腻,皓白如玉,只觉心中爱意更甚。
素菊听罢,心中又是酸苦又是甜蜜,两颗豆大的泪珠再次从面颊上滑落下来,情不自禁的扑进他的怀里,温言道:“萧大哥,你待我真好!我此生何幸有你!”
……
三日后。
萧墨回来的路上早已和素菊商量好了,对答之辞。两人一路上游山玩水,情意绵绵,这几日甚是欢悦。
闲言少叙,到了“青峰小筑”山下,两人从马上下来,萧墨喜道:“素菊,到了,前面就是。”
素菊抬头望去,但见青峰秀丽,竹林茂密,好一处幽静之所。
两人牵着各自的马匹,拾级而上,只一刻工夫便看到了“青峰小筑”四个字。
萧墨微笑道:“素菊,你看这里便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待会见到我师父,你可一定要向她问候。”
素菊笑道:“知道了,你都说过多次了。”
说话间,已快到了院门口,萧墨上前敲门,一个家丁模样的青年男子打开门,见是自己主人,欢喜的像雀跃的小鸟,喜道:“哎呦,师哥回来了!”
萧墨不由得一笑,道:“怎么师父她在家吗?”
那小厮道:“在,在,萧师哥,你可把我们想死了,师父说你再不回来,她可要去寻你呢?”说着话牵过马儿。
素菊,跟着走进,心中忐忑不安。
穿过院子来,到后面一排房屋东边一间花厅,花厅里有位妇人正坐在桌边,缝制一件红色的丝质绣衣,似是一件嫁衣。
小厮在前引路,到了花亭门口,高声叫道:“师父,萧师哥回来了,师父,你看。”
那妇人低头缝制衣服,听到声音不由得心头一颤,手中的针一偏,扎中左手中指,当下顾不得疼痛,回头去瞧。只见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向他走来,前面一个正是自己日夜牵挂的徒弟萧墨,后面一位姑娘衣着淡雅,身段窈窕,面容清丽,却不识得。
见着萧红玉,萧墨忙紧走几步,双膝跪倒,冲口道:“徒弟萧墨拜见师父。”一揖到地。
萧红玉忙伸手扶起,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酸苦,言道:“墨儿,你……你……你受苦了!”说着掉下泪来。
萧墨喜道:“徒儿不苦,害师父担心,徒儿甚觉不安。”
萧红玉用手绢试了试泪,望向素菊,神色凝重道:“这位姑娘是……”
素菊忙躬身裣衽施礼,说道:“萧伯母万福。”
萧墨接过话头,答道:“这位姑娘便是我的救命恩人,姓程,名素菊,听闻师父身怀绝技,很是仰慕,特来拜见。”
萧红玉微微一震,神色缓和,笑道:“原来是墨儿的救命恩人,姑娘不必拘礼请坐。墨儿,你也坐下。快告诉师父,你都遇到了哪些事了?”
萧墨便将如何打探青城山庄,如何刺杀葛天彪,如何身中毒镖,如何承蒙素菊相救及密牢认亲等情一一说了,只是没提到玫瑰园一节。
萧红玉默不作声的听着,脸上神色越来越凝重,只等他说完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叹道:“当年若不是葛天彪那一掌,珊儿她爹又怎会死去?”回思当年情景,不觉流下泪来,神色黯然。
萧墨想起随身携带的那封信,忙从怀中取将出来,这正是那夜刺杀葛天彪时,葛云雪递过来的求和信,珍藏多时。
正要递过去,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又清脆又熟悉的嗓音响起:“师哥,师哥是你回来了么?”听声音,正是灵珊。
原来这小厮自幼跟着萧墨读书习武,正是半个书僮,当下早已将萧墨回来的讯息告诉灵珊,故此她疾步赶来。
灵珊一脚踏进门里,素菊正留意厅内陈设,听到声音不由得朝来人望去,两人四目相交,不觉都吃了一惊,灵珊心道:“小厮说,师哥带回来一个十分标致的美女,原来是她,果然是个绝色,清丽脱俗。”
素菊心道:“原来她就是萧大哥口中的小师妹,倒生的轻灵俏丽,也是位佳人。”
两人正你望着我,我瞧着你,思绪纷扰,呆滞不已。
萧墨离家已久,此刻看见灵珊也是心中热切,喜道:“师妹多日不见,你可安好?”
灵珊娇娇糯糯地应道:“好,好,谢……谢师哥关心。”
萧红玉在一旁望着,微笑道:“灵珊,你来的正好,墨儿险遭大难,幸赖这位素菊姑娘搭救,这才安然无恙,你快去谢过人家。”
灵珊上前两步,连忙施礼,道:“多谢素菊姑娘搭救师哥,我和娘好生感激。”
素菊还了一礼,微笑道:“姑娘哪里的话,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
萧红玉听了微微一惊,道:“哦,原来程姑娘医术颇为了得,但不知姑娘是否医学世家?”
素菊道:“爹爹确是郎中,生前医治病人无数,人送绰号‘半仙道人’,我的医术不及爹爹,谈不上了得。”
才刚说完,萧红玉递过一个赞赏的眼色,道:“姑娘过谦了。”
此时,萧墨寻思:“看师父的神色倒是喜爱素菊的,或许不致反对我和素菊的亲事。”
萧红玉又道:“灵珊,你陪素菊姑娘四处走走,看看青峰小筑的风景,我和你师哥还有要事要谈。”
灵姗应了一句“好”,便领着素菊出去了。
待等二人走远,萧红玉道:墨儿,方才我见你正要递一封信,是什么信?是给为师的吗?”
此时,萧墨才从怀中取出,虽时隔日久,那纸张仍很平整。萧红玉接过一看,只见信封上墨色鲜明地写着:“萧红玉亲启”五个字。
萧墨道:“师父,当时徒弟听葛天彪说要他女儿亲送此信,还说此信非同小可,但不晓得什么内容。”
萧红玉轻轻拆开,抽出信笺,只见信上写道:“敬致红玉师妹,一别数年,师妹安好否?当年年少轻狂,不知轻重,致使铸下大错,虽师父姑念师生之情,并未重责,然二十年来,每思及此,夜不能寐。为消减愚兄之罪业,特拜请师妹亲赴武林大会。兹定于本月二十六日相商事宜。”落款是师兄葛天彪敬上。
看罢此信,萧红玉思潮起伏,言道:“原来二师兄尚且记挂着此事。既然墨儿刺了他一剑,也算是替珊儿她爹报了仇,算是扯平了。这一桩心事,总算了却……唉……”说完,长叹一声。
萧墨在一旁观师父神色,皱眉问道:“师父为何叹气?”
萧红玉道:“葛天彪既已被你所伤,那信中所提亲赴武林大会一事,便只能作罢了,更何况此事早已过去多时。”语气中充满惆怅之情。
萧墨道:“师父不必失意,想那葛天彪未必能安什么好心,不去也罢。”
沉默片刻,萧红玉道:“墨儿,你今日回来,一路甚是辛苦,我去吩咐厨房,为你接风洗尘!你先回房梳洗一下。”
萧墨道:“徒儿遵命,这就回房。”
当晚,杯盏交错,欢庆饮宴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