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手账本的秘密
墨瑾本想着早上和季浅宁聊一下有关手账的事,可是她忙到不可开交,画室一波接一波的人来谈这次的项目,她和实习生对接各个公司的负责人,三个房间的热气就没有断过。
紧赶慢赶才赶在十二点之前解决了所有问题,得空打开窗户通风,三个人探出头对着天空,一起“吁”了口气。
墨瑾抓住季浅宁的手说:“我--有事想问你。”
季浅宁看着墨瑾认真的脸,对着实习生说“你先去现场,不行就打电话”。
现在,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面对面坐着,树上的乌鸦叫,呼啸而过的车,彼此忐忑的心跳,就连时间在那一刻也发出了清晰的声音。
墨瑾从包里掏出了残破的记账本,追问道:“以前在学校你有看见过这个本子吗?”
季浅宁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拿起本子随意翻看了两眼,无语道:“姐妹~这个不就是你以前的账本嘛~”
墨瑾疑惑道:“你见过?这是我一字不差每天都在记的东西吗?”
“废话,我看着你写的呀,每天记收支,我都觉得你要钻钱眼儿了”,季浅宁义正词严地说道,“不过,那时候你可能受什么刺激了吧,不然也不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她看到手账并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价值,也没有听见自己想听的东西,估计它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吧,决定过后再翻翻,没准靠自己可以从泛黄的小票和褪色的字迹里查到些什么。
季浅宁被她这个举动搞得摸不着头脑,她的举动实在是太奇怪了,看着过去的笔记本,季浅宁寻思着这种东西她怎么也留着,她记得当时和宋燃几乎都扔掉了,她本想问问墨瑾是否开始想起什么了,结果墨瑾的电话响了。
“稍等一下浅宁,我得接个电话”,显示是小姨,墨瑾走到一边接起电话。
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小瑾”。
墨瑾:“小姨,怎么啦?”
玲珑:“我过几天出差要过来,你让小周回自己家住两天,我想见见你,和你说点事。”
墨瑾:“这么突然?好的。”
玲珑:“怎么?不待见我啊,小白眼狼?”
墨瑾:“哪有,你来了‘大黄’怎么办?谁看它?”
玲珑:“你姨父住过来看呗,也就那么几天而已。”
墨瑾:“好吧。你来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现在还有点事,先挂了。”
简短对话后,她挂断了电话,凳子上空无一人,季浅宁不知道去哪了,办公室只剩下自己,也可能被实习生打电话叫走了。
玲珑生活在隔壁的海洲,她的职业是一名新闻记者,偶尔会被外派回来,前两年才结婚,和她的姨父是在书友会认识的,他们喜好相同的作家。有一点比较特别,他们领证了却没有住在一起,有事相互帮忙,周末经常见面,聚会当然也一同出席,比起婚姻伴侣,他俩更像生活搭档。
季浅宁此时正开车驶向淬美术馆,刚才的氛围被小瑾的小姨打破了,她打开车窗,想让冷风吹醒自己。
她总觉得墨瑾最近在密谋些什么,等展览首秀结束,她要和宋燃商谈过后,再定夺自己要不要把一些事讲出来,自从看见林景晏回来,她的担心总是时不时涌上心头。
alex这边到疗养院拿着一寸照,寻找了一上午“钟良”这个人的信息,连门口的环卫工人、保安大爷都不放过,可是没有人听过这个名字。
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原先医院改成疗养院以后,医院的老人不是退休养老去了,就是早离开不干了,新上来的但凡年轻点的,全部是一问三不知。
十月中午的太阳不算毒辣,也能晒得人犯迷糊,他躺在前庭花园的凳子上,戴着墨镜高举照片摇晃着,喃喃道“钟良真是忠良啊,一点破绽都不露啊!”
路过一个打扫卫生上了年纪的大姐,带着口音说:“咦~这怎么和以前医院的一个医生那么像咧。”
alex惊起:“姐姐,你见过他?”
大姐指着说:“他是我以前当护工见到的医生,你找他做什么?都已经癌症去世好多年了。”
“去世了?”alex震惊地重复道。“那姐姐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我找到他的家人,他对我有恩,想祭拜一下,知道他葬在哪了吗?”
大姐说:“俺记着他是有个孙子,见过几次,好像也学医了,其他咱也不清楚。”
“好的,谢谢,姐姐”,alex加急回去报告,总算是有突破口了。
墨瑾这边点了外卖随便吃了点,靠在椅子上短暂小憩过后,开始翻看手账。
她从一页一页的纸里抽丝剥茧,不久,视线停留在一张依稀有几行字的小票上,用放大镜勉强看见了拼凑出的字,写着宠物沐浴液、宠物小零食等,她不记得有人说过自己以前也是养宠物的。
往后翻了翻,有一张小票上赫然印着“himmel”的品牌logo,日期是五年前的七月份,其他打印的字迹随着时间都氧化掉了,她记着本市只有一家专柜,如果是熟客的话一定会有日期记录,只能赌一把了,墨瑾撕下小票,打算下班去询问。
周思朝此时收到了一条短信,看到了一位很久没有联系的人,他没有点开,手机放进白大褂里,继续忙工作了。
林景晏这边查了钟良曾经住过的小区,正是城南老旧小区拆迁项目的所在地,抵达现场,楼房推了一半,留了一半,住着不肯搬走的零散住户。
他找了工地负责人说自己是公司派来视察情况的,出示了相关文件,想要看9栋4楼401的房间,负责人派了个监工带他进去看。
小区结构比较特殊,单数是一排,双数在另一排,一共有10栋,最高层是6楼,一梯两户的标准户型。保留下来的恰巧是单数楼那一排,电梯已经停运了,整栋楼死气沉沉的伫立在废墟之上。
“好了,我自己上去,你先去忙吧。”林景晏支走了监工,自己从消防通道走上去。
经过楼梯的通道内,随处可见散落的纸巾、啤酒瓶,墙上有乱七八糟的污渍,地上还有大块掉落的墙皮,粉尘飘散在楼道内。
他用袖子捂住口鼻,一口气爬上去。等到了房间门口,看到门锁已经被砸坏了。
一般老旧小区要拆迁,总会引起周遭的人来翻抢,以为从里面能翻出金银财宝来,无论看上的家具还是衣服都会被带走。
推开门,屋内凌乱的桌椅被推翻在地,窗台上的几块破布粘在窗户上冻成了干,有几盆花除了黄黑的叶子,丝毫看不出来品种,瓷砖上是黑糊的印记,窗户和暖气片上分别有厚厚的积灰。
林景晏绕着房子的地形走了一遍,观察着房内仅剩的物品,突然视线定格在卧室的地面,有一个摔碎的相框,碎片玻璃之下有一张破旧的相片,貌似是全家福。
他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起,放在墙上轻轻地刮了两下,照片背面用记号笔写着“小橘子的全家福”,照片正面浮现了几个人像,虽然模糊,依旧可以找出“钟良”的脸,他的侧面还站着一个不大的小男孩,林景晏脱下外套抱住了脏兮兮的照片,离开了这个破败不堪的地方。
下班后,墨瑾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市中心最豪华的商场snake,是黑金色调的大楼,整个大楼内部装修都很奢华,还有一股好闻的花果香。
她进门就直奔二楼 himmel 的柜台,看着店面的布置她有一丝惊讶,当时还是学生的自己,怎么会有钱来买奢侈品,随即掏出了那张模糊的小票。
导购向她走来,询问:“您好,女士有什么问题吗?”
她递给导购小票,问道:“您好,想问这张小票是你们这儿的吗?或许能查到购买记录吗?”
导购瞥了眼模糊的小票,挤出来微笑说:“不好意思,不太确定,您这张小票字迹已经看不清了。”
思索片刻,墨瑾决定再赌一把,继续问:“我想说如果报姓名手机号,可以查到信息吗?”
导购回道:“可以,您请说,我来查。”
导购引导她在等候区坐下稍等,坐了没有五分钟,她就走过来把查到的信息全部告知自己。
“你确定会员叫墨瑾?”墨瑾瞪大眼睛望向她。
她微笑着说道:“是的,女士,上面确实是墨女士,关于购买记录除了那天购买的男士领带,依次购买过男士箱包、男士西装。”
墨瑾向她微笑着表达了感谢,表示今天打扰了,什么都不需要就走了,她的大脑犹如一团乱麻,这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一时半会令自己难以接受。
在黑暗的房间里,她呆坐在沙发上,久久无法平息,以前自己这么舍得花钱,就算是兼职买得起,怎么敢买那么多,重点是全部都是男士的,除非自己有男朋友,不然说不通。
但是,假设自己有男朋友,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就算了,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提起过这个男人的存在,这个设定是有bug的,或者说他们怎么敢隐瞒。
等小姨来找她,她一定要好好问问,遗失的记忆到底是什么,季浅宁和宋燃都各自对自己藏着秘密,那么小姨对自己是否也有秘密。
林景晏把照片拿去了一家老式照相馆,花高价请求对方洗干净照片以后,用设备将它修复成高清发到自己的邮箱。
刚上车,alex打来电话兴奋地说:“老大,我查到了!”
林景晏轻蔑地“哼”了一声,说:“声音太大了,还真是吵啊!小鬼。”
alex一五一十把目前的情况汇报出来,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传出三个字“知道了”。
林景晏比较难以相信,拿了那么多钱的人最后竟然会死,这笔钱就连绝症都能维持多活好多年,他怎么就这么快死了,转念一想,最后一笔钱证明他没有动过,那钱去哪了,总不能人死了还有命花吧!
他拿起电话先打给了公司法务部,告知此事,让他们向法院提起诉讼,追回这笔不明不白的“死人账”,另一面,将此事告诉宋燃,委托他查清资金往来动向,尤其注意钟良和汇款人的关系,想办法靠他的人脉梳理一下人物关系网。
安排好这些,他仰坐在驾驶位闭着眼睛扭了一下脖颈,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很快,他的心中又掠过一丝凄凉,果然景明这个女人同意自己回来,不只拯救公司这么简单,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继续查下去了。
玻璃外,风摇着树枝沙沙直响,乌云遮住了天上柔美的月亮。
林景晏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变天了”,开车驶向城郊的别墅区。
墨瑾本想坐在阳台观赏月亮,结果听见陆陆续续传来关窗的声音,走向阳台默念了一句“快要下雨了”,就捧起牛奶进屋了。
深夜,周思朝一身酒气地回家,推开房门,他靠近墨瑾俯身坐在床边,如视珍宝地屏住呼吸将脸靠近她,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盯着她的粉嘟嘟的嘴唇犹豫了一下,起身抱着被子离开了,他今晚得在沙发过夜。
墨瑾那天早上醒来,认为自己睡迷糊了,怎么恍惚间还闻到了酒味,接着注意到沙发上整齐的被子和打开的窗户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
弹指一挥间,后天就要开展了,所有人在工作室里忙到顾不上吃饭。
好巧不巧,门铃响了。
实习生说:“你们忙,我去开!”
不一会儿,实习生的身后出现了一张季浅宁和墨瑾都熟识的面孔。
“朋友们,我来了,想不想我”,宋燃把手放在耳边,做出了一个油腻的聆听动作。
“呕~”季浅宁做了个干呕的动作,“大哥,你都可以炒菜了知道吗?一天天都学得什么东西。”
墨瑾惊奇地看着他说:“你怎么来了?大忙人最近律所给你放假了?”
宋燃翻了个白眼说:“我是来送温暖的,知道快开展了,你们顾不上吃饭,特意点了几个菜带来。”
季浅宁拿起放下的卷轴,挡在宋燃的脖子上说:“那可真是破费了,你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说--干嘛来的。”
宋燃嫌弃地拿手打过去,把饭放在会议室中间的大桌子上,招呼实习生和其他合作的工作人员吃饭。
谈话声充斥着整间房,导致墨瑾现在完全听不见宋燃说的话,于是,单独拿了三份儿放在旁边的小圆桌,叫上季浅宁过来一起吃。
季浅宁快速地扒拉几口就继续去做核对工作了,眼瞅着明天就要正式开始了。
看见季浅宁起身离开后,宋燃才开口道:“最近,周思朝有没有和你提起他家的事?”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墨瑾抬头望向宋燃,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宋燃搓了搓脖颈继续说:“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来,好像你和他在一起之后,他总说父母在国外,咱们都没有见过照片不是吗?还有他总说自己是被爷爷养大,爷爷也去世很久了,咱们不是也没有见过照片吗?”
“你今天是怎么了?弯弯绕绕的”,她不解地说道,“你们之前接触过都觉得不错,我才答应和他在一起的,而且我不是也只有小姨一个亲人了吗?”
宋燃肉眼可见的惊慌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我们的信任第一次建立在陌生人身上很神奇。”
墨瑾:“我懂,只是你说的话,让我想到自己而已。没有人可以选择家庭环境,但是却可以被家庭环境控制一生。”
听她说完之后,宋燃垂下了眼眸,久久无法抬头直视她,他扣了扣手指,一时间无法讲出他知道的事情。
在几分钟的沉寂之下,两个人各怀心思,手上不停忙活收拾饭盒,都像在警戒什么似的。
宋燃:“那我走了,记得告诉季浅宁一声。”
墨瑾看着宋燃的背影,想到如果大家都能坦诚相待该多好,像小时后一样,把自己知道的事都分享出来该多好。
宋燃这边上车之后就打给林景晏:
“我没法开口。看着小瑾败兴的表情,我真的不想伤害她。”
林景晏那边明显尽量压抑着情绪在讲话,他说:“周思朝就是个骗子。他爸妈根本就不在国外,他是个孤儿,是被领养的,领养他的人就是我要找的钟良,他住的房子花的钱全是公司暗地流失的钱,这些都是你查出来的,不是吗?”
宋燃摘下眼镜,呼了一口气道:“我们没必要告诉她这些,不如等周思朝自己和她说,毕竟我只是个外人,他们现在可是男女朋友。”
林景晏现在接近崩溃,说道:“是他接近的墨瑾!你明白吗?周思朝除了工作,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你不应该作为朋友让墨瑾看清吗?”
宋燃听到后,弱弱地补了一句:“你当年不也接近她了吗?面对小瑾我不忍心。”
林景晏怒怼道:“宋燃,你的同情心什么时候这么泛滥了!你最好保证他对小瑾没有歪心思,如果让我发现他敢伤害墨瑾,我一定拉他一起下地狱!”
电话挂断之后,宋燃敲打着方向盘,他也很愤怒,愤怒到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替林景晏调查景安集团的资金流向,为什么最后是周思朝,偏偏是她墨瑾的男朋友,而墨瑾偏偏是最重要的朋友。
“alex,我要你从今天起,想办法了解周思朝,去医院挂号也好,去考试当医生、当同事,总之,给我摸透这个人的所有底细。”林景晏近乎发狂地掀倒所有桌上的东西,用命令的语气去指示alex。
alex抬头看着怒气值拉满的林景晏,小声的问:“那其他人的调查?”
林景晏:“我会加派其他人,记住,是他的所有!”
alex小跑着离开林景晏的办公室,刚才自己好像见证了一场火山喷发。
林景晏开始懊悔,自己应该早点调查墨瑾男朋友的背景,他的月亮不可以被乌云盖住,周思朝绝对不能变成墨瑾重生后的一块污渍。
晚些时候,周思朝听到墨瑾说起小姨要来的事,提前收拾好行李,回到了郊区别墅,那个自己尘封已久的家。
精致外表的建筑,周围因为长期无人居住院子里已经杂草丛生了,窗户上还攀爬着藤蔓,这个屋子早就没有温度了。
笼中的小鸟回来了,曾经困住他的主人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