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地乳
夜色沉沉，唯有星月作伴。高天之上，上官星回坐在雷鹰背上，开始向回飞。
他不时拿出一串“冰糖葫芦”，自己一颗，雷鹰一颗，一人一鹰吃得不亦乐乎。
等到雷鹰飞累了，他们找了一处山顶，对付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裹了腹，又接着赶路。
不多时，一片满目疮痍的山岭遥遥在望。
上官星回想到那个老人，心情有些沉重，虽然仅是一面，却是一个可敬的长者。同时那一战的结果，也是他最关心的。
山岭上已无人迹，几乎被夷成了平地，随处可见斑斑点点的血迹。
上官星回从雷鹰背上跳下，踏过每一寸山头，最后在一片地方停了下来。
眼前有一片微微凹陷的土坑，泥土是翻新的，明显被挖开，然后又给合上。
上官星回呼吸微微有些急促，沉默了片刻，开始动手挖了起来，不大一会，一具精赤的躯体显露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拂去面部的泥土，然后看到了狄千秋。
老人双眼闭合，走得似乎很安详，全身上下，胸口那里有一道伤口，从后往前穿透，被利器所制。
上官星回想到了那杆丈二红缨长枪，武仲义很可怕，能够偷袭致老人于死地。
“然而又是谁将狄千秋埋于此？衣服又哪里去了？”
上官星回有些想不明白。
“前辈，我送你回家吧，这里太过荒凉。”
他将狄千秋托出土坑，放于一旁，然后从鹰背上取出一套适合老人穿的衣服，走了回来，却诡异地发现狄千秋睁开了双眼。
上官星回头皮一麻，微微后退了几步，继而定了定神，叹息着走到狄千秋身旁，说道：“前辈，你是不是有什么未了之事？晚上可以托梦于我，看我能不能替你去完成。现在你便安心的去吧！”
狄千秋定定地看着上官星回，有些吓人，却是开口说话了：“少年人，你又回来看我这把老骨头了，只是这次让你笑话了！”
“前辈，你没死！”上官星回猛地意识过来，蹲下身来。
狄千秋嘴角扯动，微微笑道：“本来死了，结果又被你弄醒了。你拿这衣服，是打算给我穿吧？”
上官星回点了点头，问道：“前辈，你的衣服呢？”
狄千秋双目有些无神地看着天空，叹道：“那不是衣服，那是包袱，是我这一生苦苦追求，苦苦得来的修为，本就生不带来，死也就带不走！”
上官星回瞬间明白了，之前老人身上穿的衣服，原来是他修为所化而成。星士布罡，灵气外放，继而踏斗。当时决战，他身体变得那般高大，想必也是灵气外放的缘故。
狄千秋接着说道：“刚才睡了一觉，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我仿佛闻到了泥土的气息，躺在了天地的怀抱。我修了一辈子道，卡在踏斗四十年，时时刻刻想窥探这天地间的法，结出大道之种，却始终不能如愿。然而那一枪，断了我的生机，在死境之中，却让我看到了四十年梦寐以求的道，你说，这是不是可笑。我当时如同癫狂，将他们会部打成了重伤，可惜啊，最终还是让他们给逃了！我这身体不行了，于是我埋葬了我自己，你也不用把我这把老骨头送回去，反而徒增悲伤。这片大山便很好，就让我在这里长眠吧。”
上官星回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狄千秋的目光渐渐暗淡了下去，最后喃喃着几句几乎微不可闻的话语：“身是风帆体是筏，摇啊摇啊渡仙山，天可葬，地可埋，唯有元神冢金乡，金乡哪得那般好，不如一念在人间……”
老人这次是真的走了，上官星回替他穿上了衣服，抱着他跳上鹰背，雷鹰振翅而起，飞向无尽的莽莽大山。
曾斩杀白色巨蟒的那处峡谷前，一人一鹰落了下来，上官星回抱着狄千秋向里间走去，他打算将老人的尸身安放于此处，免受外物打扰。
一路来到那片尽头的崖壁前，他将狄千秋放于一旁地上，从背后抽出阔剑，唰唰唰唰，对着崖壁便是一阵劈削，一块块石屑纷飞，一方石洞慢慢向里延伸着。
半个时辰后，石洞已有七八丈之深，正当上官星回打算收手时，哗啦一片碎响，他面前的石壁一下子碎裂开来，跌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上官星回大惊，后退了几步，片刻明白了情况，他无意间将崖壁打穿了，露出了里面的空间。
一股温热的气息从黑暗空间中弥漫而出，隐隐的，上官星回好似感受到了一丝清香的味道。
他好奇地探头看了看，竟有微微的荧光在这片空间中闪烁着，以致能隐约看到一些地貌，像是一片错综复杂的石乳洞窟。
“这里面倒是更加理想，想必狄老前辈会喜欢。”上官星回喃喃了几句，飞身跳进了洞窟之中。
“咚——咚——”
有清脆的水滴声不时响起，一串串尖尖的石笋从洞窟顶端垂下，不时聚起一颗颗水珠，然后滴落下来，砸在千奇百怪的乳岩之上，散开一片片水雾。
这里面，宛若一片迷石林。
上官星回没有感应到什么危险，踩着湿润的地面岩层，小心的游走着。这里面太过奇诡，绕来绕去，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空间，斑斑点点的荧光散落的点缀于岩面之上，让整个空间显得如梦似幻。
上官星回原路返回，来到外间，将狄千秋的尸身抱了进去，在洞窟里面找到一处天然形成的石台，然后将老人的躯体放在了上面。
他看着狄千秋，说道：“前辈，这处地方很好，你便在这里安息吧。我也不用乱石堆来埋汰你了，静静地躺在这，想必你会更加喜欢。”
上官星回待了片刻，打算走人，突然想到那丝若有若无的清香，呆怔了片刻。
“千年崖洞，万年地窟……”葛洪的话语好似在耳边回荡。
“难道有这般巧吗？”上官星回有些不敢相信，抱着一丝希望，他仔细感受着空气之中那丝丝缕缕的清香，为之寻找起来。
那丝丝缕缕的清香很稀薄，却又像无处不在，上官星回兜兜转转，走过一片片地域，最后发现了一片白色的小池子，大概几米见方，乳白色的池水不是很深，如同一小片洼地。
“这难道就是地乳？”
上官星回有些激动，走到了池子边。
在小池子的上方，倒悬着一片庞大的石笋，一根挨着一根，密密麻麻，都呈乳白之色，那最大的石笋，垂下的尖端都探到了池面之上。
丝丝缕缕的清香，从池子中散发开来，虽然不浓，却是凝而不散。
上官星回深吸一口气，那丝丝缕缕的清香沁入肺腑，全身的血肉都为之活跃起来。这绝对是强身健体的大药！
他探下头颅，细细地吮了一小口，一股温润感顺喉而下，最后从四肢百骸散发开来，浸润着每一寸血肉。
上官星回细细体会着，感到全身渐渐发热，整个人好似泡在温水当中，药性十分纯和，哪怕是普通人，也能一丝不纳的吸收。
他十分欣喜，终于为曾祖寻得良药。
上官星回匆匆跑出洞窟，搬来巨石将通道口暂时封住，乘着雷鹰冲天而起，从附近的大山之中砍来几株翠竹，做成一个个竹筒，最后将那些地乳统统装了。实在装不下的，则纷纷进了他的肚子。
上官星回又找来藤蔓，将那些装满地乳的竹筒一扎扎的捆好，成片成片的放置于雷鹰背上。他特意余留了四五筒，让雷鹰也喝了个半饱。
三天后，雷鹰载着小山般的物资，同上官星回回到了村里。
全村人都围了上来，如同赶集一般，哄抢着一件件自己中意的事物。除了老一辈，年青一代人几乎都是生在深山，长在深山，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衣服和靴子。小孩子更为开心，除了新衣服，还有各种美味的零食，一个个兴奋得满地打滚。
不大一会，会村人都改头换面，人人焕然一新，一个个相互瞅着，笑着，更是一个劲地互夸着。
上官星回将盛满地乳的竹筒统统搬进了上官飞鸿的屋子，至于怎么分配，由着老人去折腾，他知道即使自己不让，老人也会偷偷地塞出去大部分，幸好他这次收获得够多，差点把一个池子搬空。
上官星回这次在村里住了三天，三天后，他乘着雷鹰，又一头扎向了莽莽深山。走之前，他同上官青松也说了一下，这次进山，旨在磨砺，时间并不确定。
只有上官星回自己知道，这次进山，他抱着的是一个怎么样的心态。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再来伤害他的族人，也看不了上官一族再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逃窜，所以，他要去守住那道屏障，用鲜血去捍卫，用生命去守护！
同时，他也感谢那个老人，用生命替他争取了一段未知长短的宝贵时间，当极尽蜕变，诛一切来犯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