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卧龙村

    仙元大陆

    赵国

    铁石城，卧龙村

    一位少年正照着镜子，一照就是半晌，如同一个爱美的女子一般

    镜子中的少年鼻梁高挺，剑眉星目，眼神之中炯炯有神，任谁看了都说是一位俊俏的少年

    叶蛮当然不是一个自恋狂，他也不是在照镜子，而是看着这面镜子本身

    他是一个孤儿，被遗弃在卧龙村外，村里人把他带回村子，百家饭将他喂大

    叶蛮也争气，自小便勤奋异常，苦读诗书，锻炼身体，长大了之后以打猎为生，捕回来的猎物一部分卖钱，一部分分给村子众人，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

    村子的人都夸叶蛮是个好男儿，只是有时候，叶蛮时常会想，他的父母是何人，为什么要将他遗弃

    唯一的答案可能就在这面镜子之上，在村外石坎上发现他的王猎户说，这面镜子就放在他的怀里

    这面镜子背后刻有三个古字，叶蛮跟着村里的张秀才读书后，才知道这三个字叫---天缺镜

    名字听上去挺珍贵，但这么多年过去，叶蛮也并未发现天缺镜的特别之处，除了看上去古朴美丽一点，与其他的镜子也并无什么不同

    叶蛮也只是将它当作一个把玩的物件，有心事之时就时常拿出来把玩

    近日村里来过几位仙师，询问村子附近有没有可疑之人出现，在得到没有的答复后，仙师又告诉村人，最近小心周围动静，一有消息就联系他们

    仙师所赐的传音符，此刻就在村长的家里，据说此物只需轻轻一搓，便可千里之外传音

    这种神仙手段让叶蛮好生羡慕，可惜他灵根资质一般，没有被仙师看上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叶蛮很快调整好心态

    收起镜子，叶蛮背上弓箭，腰挎砍刀，推开房门，准备上山打猎

    郎朗的读书声从左边传来，张秀才摇头，一口一个子曰，看起来有几分风骨

    只是叶蛮知道，虽然喜欢别人叫他张秀才，但他其实是个童生，并未考中秀才，不少村人常常拿这个打趣

    但无论怎么说，在他还小的时候，张秀才没有收他一分学费，教他读书写字，这恩情叶蛮是记在心里的

    “张师，早读呐”

    张秀才瞥了他一眼，看到他背上的弓箭，紧紧蹙起了眉头，面色不愉

    “阿蛮，你又要去打猎？为何要做这粗鄙的武夫？你生性聪慧，何不花时间多读读圣贤书，考取功名，搏得一个大好前程”

    “哼，你个酸秀才，懂个卵蛋，你读书多，倒没看你这屋子建的有多气派，没阿蛮整日给你分写肉食，你怕是整天只能吃些野菜了”

    在张秀才院子左边，王猎户扒着栅栏，怒目而视，显然对张秀才说他粗鄙非常不满

    王猎户的屋子建的也确实气派，外墙石砖堆砌，门窗都是橡木所制，屋顶更是用红木雕了几头飞龙，比张秀才的茅屋气派多了

    作为曾经村里的第一猎户，他自然是比张秀才有钱

    现在的村里第一猎户，叶蛮赶紧开口打了个圆场

    “武有武道，文有文道，各有千秋嘛，张师，我昨日可是挑灯夜读，王叔，我今日准备打只大虫，给村人尝尝新鲜”

    张秀才与王猎户二人本怒目而视，听到叶蛮的话方才各自冷哼一声，他们把叶蛮当作的自己的子侄后辈，也愿意给他面子

    “如此甚好，书上有什么不解的标注下来，晚上找我给你解答”

    张秀才捧着书卷，眼睛也没有看向叶蛮，叶蛮却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期许

    “好嘞，我给您留一条大腿，让您补补”

    张秀才露出笑容，又注意到一旁的王猎户还在，立马收敛起来，再次冷哼一声，进了茅屋中去

    “哈哈哈，阿蛮，那你可记得把虎鞭留给我，那酸儒没媳妇，我这婆子可天天叫唤呢”

    王猎户故意说的大声，就是想让张秀才在屋中也能听到，随即，又严肃的叮嘱叶蛮

    “我知你身强体健，但那大虫也不好惹，它的颅骨嘴硬，攻击时尽量避开那里，脖颈最柔软，但那大虫也有几分狡诈，不见得会给你机会，你应该”

    王猎户一口气说了很多，叶蛮都认真记下，张秀才教他读书写字，点他智慧，王猎户教他捕猎，给了他安身立命的本领

    “叔，虎鞭一定给您留着，谁都要不走”

    “哈哈哈，好小子，去吧”

    王猎户摆了摆手，拿起酒壶痛饮起来

    叶蛮的屋子在村南，村头在东，他要从村头出去，一路上到旁边的火镰山脉中去

    “阿蛮，又去打猎呐”

    “阿蛮，可得注意安全”

    “蛮子，晚上来我家，我才弄了壶好酒，你弄来几条腿来，我们吃喝个痛快”

    “李麻子，你就知道占阿蛮的便宜，你那破酒才值几个钱”

    一路上不断有人给叶蛮打招呼，叶蛮一一微笑回应，自小在卧龙村长大，这些村人都如同他的家人一般

    虽没有父母，但他却有这么多和蔼亲切的长辈，他感觉很幸福

    走到村口，叶蛮被叫住了

    “叶哥哥”

    一位身穿青裙，头上别着蝴蝶发卡的清秀少女小步跑到叶蛮身前，白嫩的脸上涌起两朵红晕

    这清秀少女是王猎户的女儿，王小琴

    王小琴平日无论是穿着还是举止，颇有些大家闺秀的意味，长的也清秀可人

    王猎户一介莽汉，却能把女儿培养的如此优秀，张秀才功不可没，王小琴自小就随着其读书练字，习得许多道理

    王猎户虽然嘴上不留情，但私下里经常接济张秀才，不然以张秀才那微薄的教书学费，吃喝恐怕都成个问题

    叶蛮看到王小琴赶来，有些惊讶

    “王妹子，你怎么来了”

    王小琴轻轻拍着胸口，喘着气，她身子孱弱，一路从村南跑到村口，追上叶蛮，让她累的不轻

    待气顺了，她从荷包内取出一个红绳编出的平安符，递给叶蛮

    “听父亲说你要去猎那大虫，那大虫可不好惹，我担心你的安危，这平安符你带着吧，愿它能保你平安”

    叶蛮伸手结果，怔怔的望着王小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小琴的脸越来越红，头如鸵鸟一般越来越低，最后实在扛不住叶蛮的视线，转身跑开了

    叶蛮摸着这红艳艳的平安符，心思复杂

    在这淳朴的山村，未嫁人的少女与男人多说几句话，可能就会被人说些闲话

    而在村口，向一个男人赠与物件，几乎与直接说“我喜欢你”没有任何区别

    叶蛮不知道什么是情爱，但他感受着平安符上少女的余温，觉得与王小琴结婚生子，似乎也挺好

    叶蛮将平安符小心的配戴在胸前，脚步轻松的往火镰山脉走去

    太阳渐渐落下，残月升起，带着哀色

    叶蛮哼着小曲，扛着一只大虫，往卧龙村回去

    他身上有几道抓痕，此刻已然成痂，今天的捕猎可谓凶险，但他凭借着精准的箭术，很强健的身体，一人硬生生扭断了大虫的脖子

    “后腿给张师，虎鞭给王叔，虎心给村长，他最喜欢吃心，前腿给李麻子，再挑一些拿去卖了，换几钱银子，再攒攒钱，就向王叔提亲”

    叶蛮在心头盘算，想到王小琴那娇羞欲滴的姿态，心中柔软，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

    很快，叶蛮走到了村口，却发觉不对

    以往这个时候，村口总会有围着一群村人，忙活了一天，他们或搬出藤椅乘凉，或在一起下着象棋，或聚在一块唠唠家常

    但今日的村口，却空无一人，顺着村口望去，里面也是一片死寂，没有声音传来

    叶蛮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他扔下大虫，跑进村里

    一进村，叶蛮就闻到了一股他极为熟悉的味道

    常年上山打猎，他对这种味道最为敏感，但却是他此刻最不想闻出的味道

    是血腥味

    叶蛮立马冲到村口处的房屋，这是村长的屋子，他推开房门，只见村长躺在地上，瞪着圆滚的眼睛，似乎在死前收到了极大的惊吓

    他的胸口有一个大洞，里面空荡荡的，他的心脏不见了

    最喜欢吃心的村长，他自己的心，却似乎被吃了

    叶蛮大脑一片空白，推开一个又一个屋门，却看到一具又一具凄惨的尸体

    这些将他喂养长大，待他如家人的村人，此刻都成了一个个冰冷的残躯

    “不会的，不会的”

    叶蛮口中喃喃，跑到村南，跑到张秀才的院子中，想看到那个平日摇头晃脑，喜欢喊着“子曰子曰”的男人仍然站在院里，等他回家

    张秀才确实站着，王猎户也同样站在他身前

    只是他们背靠屋墙，胸口被贯出一道洞口，王猎户战在张秀才前面，看样子似乎是想保护他

    但没想到敌人太强，竟将两人一起穿透，如同糖葫芦般扎在墙上

    王猎户嘴上从不轻饶张秀才，却在死前死死护在他的身前

    叶蛮眼神木然，如同行尸走肉般进到王猎户家中，在书房找到了王小琴

    王小琴趴在桌子上，一手持笔，一手紧紧抓着面前的宣纸

    看来她是在练字时，突然被敌人袭击身亡，这个孱弱的少女，做不出任何的反抗

    叶蛮走到桌子上，看向王小琴死前最后练的一贴字，宣纸上只有两个字，两个字迹工整，情深意重的字

    叶蛮

    滚烫顺着眼角留下，叶蛮却似乎没有感觉，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把这张宣纸收起

    轻轻抱起王小琴，这少女平时看着柔软娇小，死亡后竟然这么重

    真的太重了，重到叶蛮手臂颤抖，胸口紧闷，他连大虫都能抗的动，为什么会抬不起一个娇小少女呢

    走出这气派的屋子，跨过这橡木所作的正门，叶蛮看到了一个黑衣身影

    韦翠阳舔着嘴角处的血迹，贪婪的看着叶蛮，他在这个少年身上感觉到了庞大的气血，他的心，一定很好吃

    叶蛮面无表情，开口问道

    “是你杀了他们？”

    韦翠阳嘿嘿一笑，手捏着下巴，似乎在回忆什么

    “我可不好杀人，不像我那位嗜杀的大师兄，我只是吃了他们的心，但他们自己坚持不住，就不能怪我喽”

    他又紧紧盯着叶蛮的胸口，眼睛瞪大，似乎要仔细瞧瞧叶蛮的心

    “我感觉你的心很好吃呢，你能不能，给我尝尝？”

    话音还未落，韦翠阳就动了，以极快的速度跃至叶蛮身前，五指成虎爪，往叶蛮的胸口掏来，是为黑虎掏心

    叶蛮知道了，村人的胸口的大洞，都是被眼前之人用爪给掏出

    从小张秀才就教育他，君子不可欺人，更不可动杀念

    王猎户告诉他，弓箭应该对着野兽，砍刀不该砍在人身上

    但叶蛮今天知道了，有的人，连禽兽都不如

    汹涌的杀意在心中酝酿，叶蛮从未有过这一刻这么想杀人，将他的五腑用利箭射穿，用砍刀将他四分五裂

    韦翠阳自然感觉到了他的杀意，眼中充满了戏谑之色，一个愤怒的凡人，很有可能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将他的衣服打皱

    叶蛮一只手搂着王小琴的尸身，一只手握拳打向韦翠阳

    但这拳头太慢，韦翠阳的黑虎爪已然碰到叶蛮的胸膛，下一刻就要剜出他的心

    “杀”

    “杀”

    “杀”

    不惜一切代价，他要眼前这个魔头，这个灭他一村，灭他家人的魔头死

    恍惚间，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消失了，脑海中的意识凭空出现一面镜子

    这镜子，正是那天缺镜

    感受到叶蛮的意志，天缺镜镜面上白芒闪过，一轮烈日于镜中升起

    “镜中大日，惶惶映世”

    “境世光，净万世”

    犹如九天之上的仙音缥缈，叶蛮的双阳亮起白炽光，这光太亮，太快，照的这卧龙村的夜如白昼，又瞬间消散

    韦翠阳的天灵上，有两道洞口，赫然是刚刚被境世光所穿透

    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不敢相信这个凡人居然能施展出如此强大的攻伐手段，他还有一口气在，想说些什么

    “我”

    叶蛮将王小琴轻轻放下，背靠着石砖墙，面向着韦翠阳

    “王妹子，你看着，我为你报仇”

    叶蛮抽出砍刀，这砍刀砍过无数猛兽头颅，切过许多飞禽，却不曾宰杀过人族

    韦翠阳面露恐惧，眼神中有些哀求讨好，微微张口

    叶蛮的砍刀已然插入他口中，从后脑穿过

    “别说了，我不会听”

    禁止了他的话语，叶蛮抽刀，再砍双腿，抽刀，再切双臂，再抽刀，捅入胸口，搅动

    叶蛮自认为是个善良的人，但他的善良不会存在于眼前之人，他要韦翠阳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叶蛮恨，恨这魔头摧毁了他的家，恨自己无能为力，在村人，张秀才，王猎户，王小琴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没有回来

    直到精疲力尽，直到手再也挥不动刀，直到泪流干了，他才停下，瘫坐在地

    地上只有一堆碎肉残骨，王小琴靠坐在墙边，静静的看着，好像是看着这个杀害自己的仇人，又好像是在看叶蛮

    但叶蛮不知道，因为王小琴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