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Z先生那年十八岁

    十八岁那年，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后操场。

    通过后门那条空空旷旷的走廊，光带刚巧结束的地方。

    x小姐放在宿舍的行李早就搬走，那天，是搬空宿舍的最后一天。

    z先生提着两个行李箱下楼，绕到小卖店买了两个炸串，油的味道不太好，他没吃，只是拿在手里。好像马上就会有一位姑娘回过头，等他递过去。

    那个姑娘在后操场的尽头。

    是的，x小姐。那个藏在后操场围墙的阴影里的人影，是x小姐。

    他把装着炸串的塑料袋系在行李箱的把手上，然后一步一步的，向她靠近。

    夜晚十一点钟的校园，黑得可怕。因为已经毕业，没有一盏灯亮起。

    顺着很遥远处居民楼的几盏灯火，隐约只能照见斑驳树影。

    他低头去看他，她的眼睛仿佛是这昏暗中最后一点光源，眼中的火只剩下灰烬，和最后的火星。

    于是，第一次，点上她的额头，鼻尖，耳廓，唇角，最后是唇峰。吮着，吸着，好像在吞食着成熟的浆果。不断描摹着那条缝隙，而后卷入，他们相互侵略着，争夺着，氧气，和最后一点点空间。

    他们好像两条垂死挣扎的鱼，只靠接吻就能活。

    他盯着那双眼睛，试图分走那一簇跳跃的火种。火苗在风里颤抖，摇曳，迷离，旺盛，而后终于一丝一缕的，填满了他的胸膛。

    十八岁的少年，懂得什么技巧，只是摩挲着，噬咬着，不够温柔，但足够虔诚。

    像一个即将行刑的罪人最后一次亵渎神灵。

    不谈未来，无关年少。

    这一刻，只有悸动，和那一瞬间的地老天荒。

    那个漫长的吻随着x小姐的一滴泪结束。

    z先生抱着她，喘的粗重，将大部分的体重全部压在x小姐身上，环着她的手臂从没有分开。他害怕，害怕怀里的这个人，将在下一秒消失。

    “我抱歉。”

    十八岁的第一个吻，竟然如此的急促，甚至粗鲁。

    “去北京吧。”

    x小姐将头埋在z先生的胸膛，那顶不变的贝雷帽正好蹭到他的下颚，她的声音很闷，带着点哭腔。

    “你值得更好的。”

    z先生抱得更紧，没吭声。

    好久好久之后，远处的那栋居民楼已经渐渐熄了灯火。

    他说，“你那本画，可以送给我吗？”

    那本画册里都是z先生。

    或许靠在榆树下看书，或许趴在桌面上睡觉，或许只是走在去食堂的路上。

    或许是整个人，或许，只是一双手。

    初见面时不小心跌落的那张画已经涂好了颜色，有点皱，是被x小姐攥的。

    十八岁那年，z先生就是拿着这本画册去北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