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空山有魁
在某个天台,两个老者正相坐而谈。
杜商欢自己带着小马扎,坐在窦硕章的轮椅旁。
他捏着太阳穴,思索半天,豁然开朗。
“郑文辉,我记得他也是第一批丧尸,以前的第八区最强?”
“对喽。”
“他不是让看门狗咬死了?”
“没完全咬死,还有一口气。”窦硕章反驳道,露出自信的笑容,“没有魏小子救不好的人。”
“那可就难办了啊……”
“那又如何?咱俩文官,想这么多有什么用,还不如说说话,听听歌。”窦硕章一脸轻松,靠上轮椅背,哼起了歌。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
只剩杜商欢独自担忧。
………
短时间内多次使用权奴星点,让我有些力竭。
不过张径熔也被我刮痧刮得血肉模糊。
他弯着腰,喘着粗气,向我竖起中指。
“刘钰椿,我草拟奶奶个腿,你不是牛逼吗,你不是无限权奴吗,继续啊!”
“你不是也挺硬吗张径熔,动啊,接着拿石头砸我啊!”
我深吸一口气,直起腰来,向他走去。
他也同样过来,等近了,便打出一记勾拳。
我一手为拳对上,一手为爪抓着他手腕,向下转去。
拳的力量相近,也能推动他手腕,这说明我们的力量已经相差无几。
这样一来,这一架就有的打。
我还抓着他,他便将手收回,连带我身体都踉跄过去,而后提膝。
手来不及过来了,先咬紧牙关再说,不然牙在嘴里再撞一下,又要受伤。
头被怼得上扬,眼前一阵眩晕,但手上不能犹豫。
抓他胳膊的手化为手刀,切他腋下,他身上全是伤,打到哪都有用,尤其腋下本就有伤。
果然,击中之后,张径熔的拳劲小了些,我直接收手,手指背上还有被他指虎扎出的血洞,反正不疼,又向前抓去,往回扽过来再上步,向上顶肘。
不愧是拳击冠军,提前预判,一手就挡住了肘,伏下腰来,别住我的腿就要把我摁倒。
我还空着一手,勾上他脖子,爪子能抓到哪就是哪,镶他肩膀里,同时脚下一蹬,腰部发力,把身子荡到他上面,靠重量把他压下。
但是张径熔纠缠几下,竟然还能挣脱出去,还反手打出一拳。我还呈半跪姿势,干脆半躺下去手撑地,等拳风过去,再一记扫堂腿。
我其实不会扫堂腿,不知道怎么发力,但是我提前就把他脚腕挖得细了两圈,正处脆弱之时。
而我虽然用不了异能,但能用黑雾。
“舍掠!”
这一记,主要在掠。
磅礴的黑气炸开,把他掀个跟头,必须要换个步子才能稳住,而换步就必须抬脚,哪怕时间很短,但总有一个时间他是单脚站立!
没有洞虚眼,我只能靠本能找这个时机。
我对反应是有信心的,可这一瞬间的事,谁也做不到十拿九稳,所以在「掠」的一瞬间,我便扫出了腿。
但这张径熔竟然不先落脚,反而重心向前,一脚蹬过来。
这样一来,他肯定是要倒下的,战斗中倒下最为危险,除非他能快速起身,或者有足够的地面实力。
我直接躺下,一脚追着另一只脚,缠上黑雾,彻底绊倒了他,也躲开了脚,在地上画了个完整的圆再滑步起身,防止他倒下了砸到自己。
转了个圈,我肯定是要趁机会补招的,但他竟在地上抓住我小腿,打上一拳。
“哼!”
他的脚腕断了,我的腿也折了,又是平手。
我们很默契的躺在地上打滚,谁也没强行起来补刀,都给了彼此适应疼痛的时间。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震耳的巨响,伴着漫天沙雾,大地都未知颤抖,那苍天的影子不知何时不见,替代它的,竟是……一座山?
这平地上怎么会有山?
我想问问张径熔怎么看,转眼过去,他脸上同样震惊,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和绝望。
他就那样愣在那里,眼珠一动看向我。眨眼,那黑眼白珠又变成了普通的眼睛,脸也没有那么狰狞,面如死灰,全身都卸了力,平躺在地上,直直望着天。
“苍天,亡我。”
“苍天,亡我啊……”
我唤他几声,都没有回应,匍匐着离他近了些,询问:“老张,那是什么?”
“是什么,我怎么知道……陨石?天坑?还是哪个路过的大能出手镇压了猖狂的妖精……
我输了,一败涂地,周双礼刚才就死了……云晶还活着,你们要收她?是了,那野狗也算有面子。庆菊又如何……你在干嘛!”
张径熔一把擒住我放在他胸前释放尸气疗伤的手,大声呵斥。
“卧槽,老子救你呢,都这份上了咱俩还较个什么劲?”
“救个屁,在地下擂台上,对败者怜悯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嘁,小屁孩。”
“那怎么办,你就等死?”
“等死?”张径熔叹了口气,“啊,是在等,等你杀我,而不是等你救我。”
“椿……哥?”
有人叫我,我看去……
妈的,眼睛里进血了,看不清。
“谁?”
“蝗虫。”张径熔讥讽着,甩着胳膊给我一嘴巴,“你他妈瞎了啊。”
“卧槽!”郜昌大叫一声,接着就要过来开大。
“郜昌别动!仗已经打完了!”
我急忙喝住他,示意他过来扶我。
“你丫的,打个赵庆菊,还能把身子打虚了?”
我让他搀着起身,一边笑骂着,并没有怪他。
可郜昌明显一愣,猛然抬头瞪着蜈蚣的方向。
幺鸡在那。
他没告诉刘钰椿,甚至还给自己找了理由开脱!
“蝗虫!”
张径熔大叫一声,吓我们一跳。
“赵庆菊呢?”
——正享用我的痛苦。
郜昌心里想着,当然没说出口。
“与你何干?”
“她没死,但她的气息在减弱。你在折磨她?”
——你话太多了。
“胜者有这个资格。”
“……”
张径熔闭上了眼,不再反驳。
“是,胜者有资格。”
——郜昌……很邪恶,他的眼神,我在无数暴徒眼中见过,也曾在镜子里的我眼中见过。
“你犯过罪?”
张径熔冷不丁的一问,让我两人都晃了神。
“开玩笑的,你才多大。”
他突然又变了脸,可我们都不觉得轻松——
我在琢磨,郜昌在心虚。
“你不适合在刘钰椿手下,他没有这种眼神,秀区的任何人都没有,你有仇人吗,还是你生来就恶。
听我句劝,刘钰椿,除非你也变成他这样,不然该放手时就放手吧,你镇不住他。”
“你……”我刚想说些什么。
“爱信不信,反正本公要死了——嗯!啊……”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捡起地上的脚,放在断口处用尸气治疗,但一时半会是接不上的,干脆就拿在手里,对郜昌疲惫一笑:“也扶我一把?我想过去看看。”
……
郜昌一手架着一个干事,三人绕过几层树林,见到那突兀的山。
山脚下,是秀区的干部们。
山顶,是个中年男性,身材壮硕,没有一块虚肉。
张径熔一看见他,便认出来是谁。
“郑文辉?你不是死了吗?”
“你是谁?”山顶上那个叫郑文辉的男人,凝视着张径熔这残破的脸,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哦!张径熔?怎么这样狼狈,我都认不出来你了。还做这皇帝梦呢?”
“管我做甚,你倒是奇怪,怎么还活着。”
“魏英松救的,他医术确实牛逼。
“啊,要不说他老好人呢,连你都救。”
“嚯,要不要让他先救救你?”
“快别,愿赌服输,我已经准备死了。”
“嘁,又是黑道那一套,没劲。”
郑文辉又看向我,露出一个和他形象反差极大的温柔微笑。
“你就是刘钰椿吧,比我想象的还要小一点,嗯,其实小很多。
魏英松没说错,年少有为,不错,潜力股,能打赢国服瑟提很不容易。”
“去你妈的,国服愚公。”张径熔对他竖起中指,一脸嫌弃。
郑文辉没搭理他,反而对我十分上心。
“多大了,十五岁?初高中的年龄,真好啊,正青春。
啊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郑文辉,代号「山魁」。应该和你爸爸一个年龄,也不用把我当长辈看,现在强者为尊。
刚才你和瑟提的战斗我看过了,怎么说呢……真贱,不过现在看来,他好像也挺服气的。
我准备加入秀区,这是我的投名状。”
他踩了踩山,我才看见这山下还有个山洞,里边还有一排蜈蚣身子,但是小了很多,大概是那妖怪被打成本体了。
他示意我进去看看,瑙便接过郜昌,扶我进了山洞。
那蜈蚣蜷缩成一团,像个圆盘,躺着都有半个人高。
“嘁,现在想起来装可怜了,刚才把我们一帮人打得气都倒不过来。”
看它这样子,瑙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它要是硬气一点,瑙倒还觉得输的不冤。
我不禁苦笑,蹲在蜈蚣旁边。
“你是看门狗那边的?”
它不理我,蜷得更紧。
“哎呀跟它废什么话。”
瑙直接抓着它,强行分开。
“嗯?哪来的小女孩?”瑙皱起眉头,打量一会儿。
“细皮嫩肉的,长的不错,吃了。”他刚要下嘴,又回头推给我,“你牛逼你先吃。”
“……”
我不禁扶额,指了指小孩下身,提醒道:“你自己看。”
瑙不明所以,顺着我手指的地方看去……这小女孩,没有腿?被这蜈蚣先吃了?
不对。
这他才看清,这哪是什么小女孩,分明是蜈蚣修成半个人形,上身化人,下身还连着几米长的蜈蚣身子。
“啊……现在的妖都能修出人形了?小说里写的这不都得是什么元婴大乘……”
“快得了吧,你给我修出个元婴看看。”
先打断瑙无谓的猜想,我上前,拎起袖子,俯视着这颗看向蜈蚣的萝莉头。
“我问你答,你是看门狗的人?”
“不是!”
“那你代表谁来谈判?”
“哼,我当然是代表北狼王来的,我劝你快点放我出去,不然北狼王来救我,你可以惨了!”
她还害怕着,但北狼王三字好像给了她莫大的勇气,让她昂起了头。
“北狼王是谁?”
“北狼王是谁?”蜈蚣一脸震惊地重复了我的话,甚至比我更有疑问的语气。
“这里是第八区啊哥们,你不认识北狼王?新来的吧,怎么过来的?从河边游过来?还是……难道是大山角回来的时候偷偷摸摸跑进来的……”
她逐渐自言自语起来,听得我一头雾水,反而是瑙听出来了什么。
大山角……
“你说的大山角,是一头猪?”
“啊!”
蜈蚣一下蹦起来,直着胳膊指着瑙,大叫道:“就是山角猪!我就说你们不可能不认识北狼王!”
“山角猪……有点耳熟。”我贴在瑙耳边窃窃私语。
“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山角猪带幻猴回来,看门狗他们开欢迎会,你们才能畅通无阻地回第八区。
北狼王,大概就是看门狗的名字。”
“啊……行,懂了。”我比了个ok的手势,再次向蜈蚣开口:
“那我知道北狼王了,你可以告诉我,你们那边有多少同伙…呸,同伴吗?”
“啊……不知道诶,没仔细数过。”
“大概有多少?”
“大概?嗯……六十,七十?也可能八十,反正不多。”
“那这些人,和四天王相比较,实力有什么差距?”
“这可就难说了,弱的到猫猫狗狗还灵智未开,强到大甲虫大鳄鱼他们强得没边,还有獾哥和大山角,和天王们差不多……啊不对,你问这么详细干什么,你也想加入啊,啧啧啧,你这人一看就不是好人,我不同意!”
后几句话我们根本懒得听,只回头看看瑙。
他面色凝重,我也凝重。
“诶对了,你在祥区,什么级别?”
“不告诉你!”
“卧槽?”我一把薅住她命运的脖颈,还没多干什么,她就开始求饶。
然后老老实实说的明明白白。
“我一般只驮着御天王走路,不管别的,因为她走路很慢,我走路很快,没有别的。”
“行,那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啊,我是千足蜈蚣,同伴们都叫我小马子,你也能这么叫。”
“小马子?真他妈的,怎么起的名字,你想换个好听的名字不?”
我由衷地为小蜈蚣感到悲哀,而且有了些恻隐之心。
“你跟我走,我给你起个好听的名字。”
“啊……嗯?我又不傻,你先给我起,我再跟你走!”
瑙突然轻拍我背,我回个头,示意他安静。
伴着他的叹息,我开始思考,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个好的。
但哥是谁啊,一顿连哄带骗,让她跟着我先回秀区,然后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广大亲友团。
我们仨钻出山洞,众人看见这小蜈蚣,别说别人,就连郑文辉都有些许诧异。
我寻思着给你送个精核,你还把整个人都带出来了?
我向他微微一笑,身体恢复得也差不多了,便接触了丧尸化。
这蜈蚣一看就没怎么和人类接触过,有一种小孩的纯真,没有心眼。
不然她出来以后再变成怪兽的样子,或者变成沙子跑掉,我们一时半会还真拿她没办法。
“郑哥,你是怎么办,现在跟我回秀区吗?”我想看看郑文辉的意思,这个人看着就傲气冲天,总觉得很难征服。
果不其然,郑文辉摇摇头,表示先留在华区,在疫医那稍作休息。
而后,我便带着人要离开。
“你把我忘了?”
“没有。”
我头都不回。
“嘁,我看你伤又好了,忘了怎么被我打的了是吧。”
张径熔嗤笑一声,不知嘱咐了谁。
我这才发现,杜商欢和赵庆菊在张径熔身后不远处。
“看吧,刘钰椿根本无意杀我。快走吧,随便找个地方,好好过活。”
我侧过头,复合道:“张径熔说得对,你们该走就走。还有你,你也快滚。”
“妇人之仁。”
张径熔自唉一声,我没有听清,接着他挣脱了李森,又大喝起来。
“刚才那一仗还没打完呢,本公没输,轮得到你仁慈?”
“手下败将别这么多话,我已经看不上你了。”
“那我可先动手了。”
我急忙下蹲,这一瞬间,于缘等人的提醒才穿进我耳中,而张径熔的鞭腿已然自我头上掠过。
这家伙来真的!
“你他妈傻逼吧张径熔!”
“你才傻逼,还手啊!”
“你真想死是吧!”
“我只想让你死!本公好好的主公做着,你来破我皇帝梦,你我只能不死不休!”
“好好好,等死吧老登!”
我算是看出来了,张径熔是真想跟我打,不管拼不拼命,先打赢了他再说吧。
“都别动啊,我跟他单挑!”我大喊一声,防止干部们冲上来杀他,我独自与他战斗。
他力量一点点释放,我也不得不拔高劲力才能和他抗衡。
他一手勾拳,露出头上的破绽,我抓住机会,挡下勾拳,舌鞭自手掌弹出,瞄准额头,力气十足,准备将其一招击倒。
而张径熔突兀的跳起,这一跳,与之前的招式套路一点不搭,反而破绽百出,我甚至想不清楚他到底要怎么出招,直到……
他自己撕开胸口,用心脏位置接住舌鞭弹射,溅出血液,糊在我脸上,我不禁闭上眼,不让血进眼睛。
“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不胜不败苟活,算什么拳手。”
我抹了一把血,睁开眼,张径熔就这么躺着,高举着手,手里拿着的是自己的精核。
“放他们走。”
他动动嘴唇,只道出四个字,便没了气息,但那手,还高举着。
全场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杜商欢还未走,那深邃的眼就快瞪出眼眶,嘴唇一张一合,道不出个字来,最后只能暗自摇头:“主公糊涂啊!”
赵庆菊更是当场哭起来,他本来就因为郜昌在场而瑟瑟发抖,这一下更是让心里的顶梁柱彻底崩塌。
郑文辉脸色奇怪,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该露出个什么表情。
干部们同样不知所措,只痴痴望着我的背影。
第一时间,我没有理会张径熔的死,只走向杜商欢和赵庆菊。
“你们俩……快走吧。”
——“笑面干事这是何意?”
“还是说,你们要给张径熔报仇?”
——“老夫烂命一条,拼死不枉。”
“好吧。你想怎么拼死?出手。”
“庆菊,快快后撤!”杜商欢推开赵庆菊,自己则一步后撤,两眼换色,在身前两手合印,尸气爆发。
然下一刻,我的手便出现在他颈边,甚至直到触碰到之后,他才斜眼看去。
我没有再动,只缓缓收手,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没反应过来,我要是真杀,你已经死了。你输了,现在就当自己死了,离开我的眼前,别再出现了。
这是张径熔给你们换的生路。
幺鸡,送客。”
幺鸡还愣着,突然被叫到,还没过脑子便扇动翅膀,将二人拍倒。
“杜老,走吧。”
我轻叹一声,转了身,望向张径熔。
“仗打完了,都散了吧。
李森留下,范顺苏诧,把于缘和林小姐带上,回秀区休息。
郑哥也快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小蜈蚣先跟他们回去好吗,我晚点到,再给你起名字。
小瑙同志,还有这位……翡?好,小翡同志,也可以回去了……这是什么?”
瑙拿给我一个精核,告诉我,这是黑刺猬的。
“你把黑刺猬杀了?”
“怎么说呢,他身体还有活性,但是神智好像溃散了,不死不活的,唤也唤不醒,挂着也没有你想的那种折磨的作用。而且他的能力挺不错的,我就拿下来了。”
“啊,罢了,给我吧。”我轻轻碰上精核,直接吸收掉。
不是我想吸收的,好像是能量没控制好。
吸收之后,天劫便到。
人们脸色大变,在郑文辉的呼喊下,纷纷收住尸气灵气,一点不敢泄露出来。
不泄露气,天劫便将其无视。
“撤!快撤!”
不知谁喊了一句,人们便一哄而散,即保自己的命,也不打扰我渡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