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太后威武（17）
金碧辉煌的殿堂之内，只余赫连辞一人。
悲伤，失落和无措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身侧环绕着的，也是带了几分凉薄的夏日气息。
他确实惹她生气了，但他并不后悔这么做。
他先前大胆的猜想和预感并没有出错，她确实也有意于他，这令他欣喜，却也慌张悔恨。
怪只怪……
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只可惜，他回来晚了。
本是数载的久战预期，已经在边关将士的共同努力之下，缩短至半载，可就是这月余的时间里，命运的阴差阳错让一切都成了定局，难以更改。
她已经成为了太后，无上尊贵，而他呢，任再多的功勋加身，也始终是个臣子罢了。
这两种身份，若是执意结合到了一起，且不论结果如何，风言风语是必然，他当然可以不在乎这些，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桩风流韵事而已。
但此事于她而言，身居高位，既是权威，也是束缚，无需他人多言，自有无上的道德枷锁挟制于她，而一旦被破坏的后果，声名狼藉，或只是轻谈，性命之忧，也不无可能。
如此情形，结发之约，又岂敢相赴呢？
赫连辞抿了抿唇，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哀伤，青面獠牙掩盖下的清秀面容，似笑似泣。
所以一切的根由，都是他能力不足。
若是他能早些，将托付于人的这桩婚事定下再去出征，又或他能再早些平定边关的战事早日归来……
若是他能早些，再早些……也不会令他为难，还惹她生怨。
都是他的错。
许久，赫连辞才收敛了情绪，准备起身离开。
抬眸的余光落在的地面上不远处与别处不同的灰白纸片上。
赫连辞只犹豫了一瞬，便上前捡起。
纸原是白色的，但落了墨笔，留下密密麻麻的文字，远看便有些灰白。
这是，留给他的？
赫连辞怀着复杂的心情，又带着些许莫名的期盼展开了宣纸的交叠处。
纸张不大，全部展开不过一张正常的信纸大小，但文字很密，且正反都有。
排版虽密，但整齐清晰，从左往右依次陈列着：
西街的张记红柳串串，百花楼鲜花饼和玫瑰饮，天一阁金凤蝴蝶酥……东街的徐记水晶肘子，上方楼八宝填鸭……
赫连辞只看了小半张，也弄清楚了这纸张上的内容方向，若有所思，随后小心地依照着折痕原样叠好，成了小块，取了块帕子包好，这才放入衣襟之中。
清晨的朝阳已经完全升起，投射的日光照得门影歪斜。
赫连辞起身，一步不停地朝宫门外走去，步伐沉稳而又坚定。
他是有一点高兴的。
赫连辞原本充斥着水雾的两只眼睛，此刻装载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不再哭丧着脸，像一艘漫无方向的船只重新掌握了舵盘。
在不能见面的日子里，他好像，还能为她做些什么。
他深感荣幸，甘之如饴。
——
翌日，赫连辞当真没有来上朝。
接连几日，都不见他的身影。
众臣惊异，私下议论应当是那日被太后娘娘又单独留下之后，狠狠训斥了一番，要么是被打击了信心，称病不来，要么是被直接剥夺了上朝的权利。
当然，在短暂的候朝时间内，也探讨出了其他的可能性，在此不便一一列举，最后不外乎总结成一句真言。
众臣相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齐齐惊呼：
太后娘娘，果然恐怖如斯！
“恐怖如斯”的池鱼可没那么多闲心去追究这些揣测之语，她正忙着呢。
边关的战事平了，临边的小国三三两两的结伴，紧赶慢赶地进京朝贡，以表衷心，这几日刚巧陆陆续续地到了。
本来是没池鱼什么事儿的，毕竟之前又不是没有过，按流程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再重新调整一下安排就行了。
但偏偏这次与以往不同，众国听闻无花国新帝登基，都想着上赶着露个脸，套个近乎，偷偷摸摸地将各自的公主或是贵族小姐都带了过来，本意是作联姻之用，当个妃子什么的。
也不求能有多大的用处，只盼着有些时候吹吹枕边风，别一不高兴就拿他们国家巴掌大的地方开刀。
又或是有幸能在圣前得宠，无花国巴掌缝里流下来的好处就够他们回去好好庆贺一番的了。
总之，带了一堆女眷，打着算盘来的。
却不想到这之后，才发现登基的新帝是个小屁孩，连无花国祖训上最低的娶妻年龄都没到呢，更别提纳妃了。
这一冲突，先前的各国使馆没能上报，一时之间多了这么多人，住处不够，小皇帝的后宫还没开放，皇宫里的地方倒是多的是，但要以妃嫔的名义进去又实在不够妥当，这一两相难为，活计就都落到了池鱼手里。
她是太后啊，邻国的这么多女眷，她不管谁还能管？难不成去那冷宫里把那些个犯事之后已经贬为庶人的前太妃吗？
自那日使臣进京之后，朝堂之上就在讨论这件事，你推过来，他推过去的，就是不愿意接着这烫手山芋，池鱼半梦半醒的状态也听得耳朵生茧，索性大手一挥，直接将这活揽了过来。
住在皇宫用什么名义？当然是陪她这货真价实的太后共同赏玩的名义。
赏玩什么？池鱼这方面倒是没有什么经验，叶池鱼仅有的一些外出记忆大多也都停留在吃食一类，对于玩法倒是少有研究。
既然要玩，那当然就要玩个痛快。
池鱼亲自提笔，邀请京城的各家女眷进宫赴宴，会玩的女孩子聚在一起，什么花样想不出来啊？至于由头什么的，不重要，池鱼往四周张望，池子里雨后初晴的荷花开得正盛，心下一动，随意将这场宴会的名号落笔为“赏荷宴”。
当朝太后的第一次公开的宴会，受邀者不在少数，几乎京城的所有适龄女子人手一封邀请函。
赫连薇显然也在邀请之列。
【你不会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就是为了近距离地见一面女主吧？】书灵狐疑。
【怎么可能？】
池鱼表示，她不是这么没有效率的人。
池鱼提笔，在信的结尾添上一句：
好花须得美食配，请各位佳人在赴宴之时带上你所认为最是喜爱的餐品一道，并在此处留下餐品名称交由宫门引导登记。
【搞定！】
池鱼满意搁笔，吹开了最后一笔墨痕，让人誊抄分发下去。
【……】当真是难不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