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内心深处的恐惧
天色近晚时，李老从后院出来了。刚睡醒，整个人还有点懵，李老甩了甩脑袋，走到椅子旁坐下，懒懒的抬了抬眼皮，出神的盯着在台上收拾的向笙。
向笙下了台，看了看像没骨头一样摊靠着墙的李老，想起温柚然跟她说的，顿时看向李老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向笙踌躇了一番，最后还是眼带关切的问道
“你，没事吧”
李老的神思被拉回，视线聚拢在面前人身上。默了几分钟，李老才开口
“没事”
转头看了看馆里，没见到温柚然，便道
“柚子呢”
“哦，他回去了。他刚才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家里有事”
李老点点头，看着向笙笑了笑，挑了挑眉道
“练一会”
向笙点点头，李老起身，俩人上了台。李老让向笙把上次学的动作打一遍，然后亲自出手测了测向笙的基础，发现向笙出拳仍软绵绵的，不仅力道不够，准头也不行。李老皱了眉，神色严肃起来
“怎么回事你平时没有多锻炼锻炼吗？”
向笙低垂着头，因为刚才跟李老对打时，对方并没有客气，落在身上的每一拳都是裹着十足的力道。嘴角因刚才没及时躲避而承受了一拳，此时嘴角火辣辣的，渗出了几丝血丝。
向笙张了张口，嘴角的伤被拉扯，有些疼
“抱歉”
没有试图为自己找借口，向笙坦诚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李老看了向笙一眼，在看到对方因低垂着头而后脖颈露出的一节节显眼的骨骼时，莫名叹了口气
“唉，算了，只是你要想打好拳，在一场战斗中有赢得胜算，就必须要刻苦训练，体能是让你坚持下去的动力！”
向笙沉默的低着头，李老看不清她的神色。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突然李老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我打过很多次拳，跟不同的人。在他们眼中我看到的是对赢的渴望，但在你眼中”
顿了顿，李老看着向笙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
“我看到的是害怕和逃避，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从十六岁就开始打拳，今年他已经42。他打了26年的拳，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对手，却从没有一个对手是这样的。
拳手对于击败对方，让对方彻底臣服的渴望是巨大的，因此他们在战斗时总是一往无前，眼中无所畏惧的，但向笙……
有些矛盾，他能看出来向笙是很希望可以打拳的，并且希望能在打拳中不断强大起来。但对方现在的状态表明她并不适合打拳。李老心里不禁叹了口气，却并不想放弃对方。
向笙沉默的站着，视线无焦点的落在地面。过了很长时间，就在李老以为对方不会再开口时，突然一道低哑艰涩的声音在空旷的馆内响起
“我……”
向笙张了张口，说了一个字后声音便被堵塞在喉咙口。一瞬间，五年前的那一天不断在向笙脑中涌现。她努力使自己发声，却被脑中不断反复重播的画面弄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向笙眼底涌出几分痛苦的神色，一下子闭上了眼。
几个深呼吸间，向笙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回想五年前的事情。时间过的不算太快，几分钟后，向笙睁开眼，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轻声道
“五年前，我妹妹被人杀害了，到现在”
向笙说到此处，表情变得非常痛苦，眼底深处满是仇恨。向笙努力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接着道
“凶手还没有抓住”
李老从向笙说第一句话起就被震惊到了，等向笙说完，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向笙看着李老震惊的表情，眼底神色意味不明。
“……，你妹妹……”
李老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原来在向笙身上发生过这么大的事。李老心里有些难过，看向向笙的眼神充满了怜惜。
“对不起啊，我，我不知道你妹妹她……”
李老不忍再说，心里懊恼自己那多此一问。向笙摇摇头，这和他没关系，他也是为她好。李老看着向笙颓丧的表情，抿了抿唇，试探的问道
“那你所畏惧和害怕的是，是那个凶手”
向笙眼睫低垂，单薄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可怜。
她每次和李老对打，脑海里总是出现一个没有五官的面孔，黑黝黝的像是一团迷雾，狰狞扭曲的在向笙脑海中不断翻腾，沉重的压迫感使向笙喘不过气。
像是身处幽冥深渊，看不到光，向笙全身被寒气包裹，任它不断吞噬，也不敢作出什么反抗。
时间过了很久，李老以为人不打算再说，便想换个话题，谁知一直沉默的向笙突然开口道
“是，我内心在恐惧，每次我们一起打拳，那张没有五官的面孔就会出现在我脑海里，甩不掉，挣不脱”
顿了顿，向笙的声音哑到不行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老听着对方声音里微不可查的颤抖，有些心疼这个只有18岁的孩子。李老走过去，伸手把人揽进自己怀里，轻轻拍了拍向笙的背，语气柔和，像是一个父亲在安慰一个怕黑的小孩一样
“好了，别难过了。你是个勇敢的女孩，从你第一次来到拳馆，我就觉得你肯定能坚持下去。以往也有很多女孩被父母送来这里练拳，最后都撑不过一个星期就走了，你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李老松开怀里的人，按着对方的肩膀，让人直视自己。向笙明亮清澈的眼眸倒映着李老的身影，李老摸了摸向笙的头，语重心长道
“不过，你得学会直面自己内心的恐惧，只有你正视恐惧，不畏恐惧，你才能真正打败恐惧。正义一定会为你妹妹讨回公道，时间不会太长，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你不能提升自己，锻炼自己，那么当凶手落网，你敢去面对他，痛斥他的罪行吗!”
向笙被李老坚定的眼神感染到，她突然明白那个在她内心深处，一直没有办法直面的影子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她一定会为妹妹讨回公道，无论凶手是谁，她一定不会放过对方。
向笙的眼神坚定起来，一股力量充斥着全身。再开口时，消极颓丧的情绪已经如潮涨般退去，
“我知道了”
向笙笑了笑，这次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了
“谢谢，我以后会不断锻炼，加强自己的”
李老看着对方仿佛卸下心中枷锁般淡然的笑意，内心也松了口气，挑了挑眉，懒懒的扯起一边嘴角，露出漫不经心的笑，开口道
“恩，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老子看好你”
李老拍了拍向笙的肩，给予对方自己对她的肯定。两人又打了一场比赛，这次，向笙看着李老的眼神变得坚定有力，里面再没有了害怕和恐惧，只有让对方臣服的狠意。
李老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始发出自己的攻击。向笙果断出拳，没有保留一丝力气，将心中的戾气和恨意尽数发泄出去，每一拳都拼尽全力。
等俩人打完，都累的摊在台子上，李老打的酣畅淋漓，胸膛不断起伏，不自觉的发出呵呵的笑声。向笙坐靠在护栏边，看着摊在地上虽然也挨了她几拳，但丝毫没受影响的李老，内心一阵懊恼。
果然，自己得加强锻炼，不然自己一拳打在对方身上，对方还以为自己在给他挠痒痒那。
两人喘息片刻，李老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怀念和笑意
“说真的，自从我退役这两年，我还没有这么痛快地打过拳那，尤其是和一个女生打”
李老转头看着坐在地上看着他的向笙，无所谓的笑了笑
“你挺厉害的，我没看错你!”
向笙没说话，安静的看着对方，过了片刻，突然笑了笑，笑容有些懒散，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谢谢啊，没有你的开导，我也不能这么快的成长起来，要不，我请你吃饭!”
李老转头看了看向笙，扯起一个笑，不在意的问
“大排档还是日料啊？”
向笙站起身，随手擦了把额上的汗，耸耸肩道
“随你”
李老挑挑眉，一下子从台上翻坐起身，仰头看着向笙，眼神不怀好意
“有人请客，那我可得好好宰你一顿”
向笙笑笑，伸手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无所谓道
“可以，但，我就怕你撑死了也实现不了这个愿望!”
向笙走下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包斜挎在肩上，李老迈开酸痛的腿，快走几步追上人
“喂，你看不起我啊？!”
向笙转头看看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看起来有点孩子气的人，突然噗嗤笑了一声，李老见她笑了，以为对方真看不起自己，立马出声自证
“真的，你相信我，之前柚子请客，我足足宰了他五万那!”
李老真诚的看着她，怕对方不相信自己的话。向笙看着因不服气而眼睛瞪的圆圆的李老，心里不禁感慨这人都四十多了，怎么还是一股孩子气。
向笙无奈开口
“好了，没说不相信你，都说了我请客，你随便吃就好了”
李老见对方一副哄小孩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些郁闷，难道他长的不很大块头吗？李老和向笙出了拳馆，向笙看了看自己的单车，又看看身后身形强壮的人，无奈道
“我只有一辆单车，咱们怎么去”
李老看了看那辆不堪一击的自行车，感觉自己一坐上去轮胎都得压瘪了，李老嘴角抽了抽，然后果断道
“我去开车!”
向笙点点头，然后站在原地等李老开车过来。向笙等了没一会儿，一辆大g就停在了向笙身旁。李老降下车窗，脸上带着一副墨镜，表情有点冷酷。让向笙惊讶的是对方居然还把头发打了蜡，短短时间内居然还换了一套黑西装。
向笙表情复杂的看着搔首弄姿的人，眼神有点嫌弃
“咱们是去吃大排档，不是去五星级酒店”
所以你这副打扮真的合适吗？!
李老甩了甩头发，无所谓道
“没事，哥穿这身长面!”
向笙看着他那自信的表情，顿时一阵汗颜。恐怕你不仅长不了面，还有可能会丢人!
李老把墨镜摘下来一点，看着向笙嘴角已经有些青的伤皱了皱眉，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创可贴，伸出食指朝向笙勾了勾
“过来”
向笙迟疑的看了对方一眼，想了想还是凑过去
“干什么？”
李老翻了个白眼，撕开创可贴给人按在受伤处
“女孩子总是在意容貌的，你这样就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
李老贴完满意的看了看，然后让人上车。
向笙点点头，道了句谢后就坐上了车，给人指了个方向俩人就出发了。
z城的市中心灯火通明，街上的车辆来来往往，路旁的金霓霓虹灯闪烁，金钱和欲望在这里无所忌惮的生长。而旁边一条街道则是喧嚣和嘈杂相交，人间烟火在这里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