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无际涯（2）
等到荷安睡醒了，却也不知道此时是白天还是黑夜。
嘶，有点冷……她颤了两下，往手里哈了两口气，手暖了，正准备缩到怀抱里。低头一看，于渊还在睡着，动作丝毫未变。
荷安把两只暖暖的手往他的脸颊捂了捂。这么一捂，大概便能看清他的长相，纤细浓密的黑色睫羽，高挺的鼻尖。
目光一转，却看到了那被泥尘掩盖着的伤痕，其中一条从额头直开到下巴。
荷安的手顿了一顿，指尖在那里停留了一下，轻轻摩挲着。
于渊的眉头微微皱起。
荷安此时又陷入了内心世界：不是我干的，但是我好有罪恶感！！什么仇什么怨，杀千刀的荷安！！
内心咆哮完之后，荷安又默默下了个决定，她一定要把于渊的脸给弄好！！！爽文男主开不了后宫一定要怪罪到她身上了。
这么一想，心里总算平静了许多，她托着腮看了看，大概能猜到是个美人胚子，毕竟爽文男主嘛，长得丑怎么开后宫呢？
她揉了两下他的脸颊，看着浓不见天日的云雾，开始陷入了沉思。
那个副本怎么说来着？
男主得到了天暮神脉，实力大增，在无际涯开始探险之旅，打败boss土精王之后搜刮一通，然后将他的血涂抹在身上躲避血蝙蝠，利用噬魂花当爬梯，爬了许久便上了无际涯。
……也就是说，她只有靠于渊才能出去了，可是，她才打了他一掌啊！！几乎都快打死了，他怎么可能愿意帮忙？
荷安内心默默哭泣。
等会……她记得天暮神脉开启的时候，场面超级大的，直接就弄死了这无际涯里边的所有的低级生灵。
原小说里边把这种脉象渲染地淋漓尽致，大概意思就是吊打众神，无视一定的天地规则。
可是，她捡到的这一只，除了之前像个红绿灯一样红光闪烁，再然后就是几乎死了过去。说好的‘惊天地泣鬼神’呢？王者归来的气势呢？
听听这外边的声音，嗯，蛇还在吐信子、虫子还在爬、野兽还在嚎、甚至连土精被噬魂花吃食发出的惨叫还是那么清晰。
天暮神脉好像……没开。
手下的草株动了动，于渊的手指在微微颤动，不一会儿，他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荷安把脸凑过去，用两只手指轻轻撑开了他的眼皮。
心中碎碎念：嗯……瞳孔总算没散，嗯……眼珠子是黑色的，黑色的黑色的！……妈呀！神脉果真开启失败了吗！
荷安记得，这种神脉一经启动，靠近瞳孔的那一部分是渲染的血红色，据说还能看见里面的灵力流转。
但是，看看如今于渊的状况。荷安在脑海中脑补出一个不问世事、安稳度日、万事莫急的普通人形象。
于渊颤抖地动了动嘴唇，“师尊……”
“别叫了。”荷安捂了捂额头，觉得自己没脸见他，两次都是她让于渊进入如此危险的境地，结果他每次醒来，第一句叫的都是‘师尊’。
于渊眸光动了动，以为他是在嫌弃自己，整个人刚恢复过来的一点精神气很快就低下去，便没有再出声。
荷安想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有没有一种浑身充满力量的感觉？”
于渊疑惑地看了看她，看起来很委屈：“弟子十分疲惫。且不知为何，灵力在体内流转的感觉消失了。”
她揉了揉晴明穴，心中不敢置信：看来真的是一掌把他打回解放前。
她的内心充满了愧疚。一定是因为她那一巴掌让于渊陷入了死局！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于渊微微勾起嘴唇。
之前那股支配他的力量消失，打断了经脉重组的进程，却也不至于让他陷入疯魔的境地。如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并未受限，还隐隐有突破的意思。
但是，他不能说。无际涯的灵力限制本就是修真界人所共知的事情，她如此提问，只怕是从他身上看出了什么异样。
身上的这股力量实在过于诡异，根本就不像人所拥有的。即使母亲没有明说，他明白，自己只是人魔浑生的罢了。人魔混血之子，向来遭人排斥。
荷安捂了捂额头，自己已经脑补出生物进化的知识：身体在进化的时候突然遭受致命打击之后，会率先保证最低的生存需求。所以神脉在显现出来的时候，突然被她的袭击给打断了。
她十分同情地看了于渊一眼，在她眼里，这就是一个比她还弱鸡的弱鸡了。
可是天暮神脉没有开启，那这副本怎么走！！荷安左右不思得其法，干脆不想了，把手从眉心那拿下来。
她问道：“渴了吧。”
她左右摸了摸自己的腰带。在下无际涯时，她便知道灵力会被限制，所以事先把重要的东西先拿了出来，包括一囊水和一瓶回春散、一颗照明珠、解忧珠、还有一条绳子。
如今解忧珠、回春散已经用完了。
事出紧急，她自然思虑不周全。手中只有这几样东西，她怎么使用呢？
荷安正要把水递给于渊，眼中忽的瞪大了，又把手缩了回去。
于渊看到她这表现，又觉得自己被嫌弃了，眼帘低垂，默默地把手收了回去。
荷安把水递到自己的身前，左手一拧，才把瓶盖给打开了。她把水囊又递过去：“给。”这才看见他失落的神色。
荷安心里又碎碎念的：真是摸不着头脑。好像他从一醒来就是这副深闺小寡妇的幽怨模样。哦……一定是金手指没开启，当然幽怨了。瞧我这脑袋！
于渊眼前一亮，原来她是为了开瓶盖。
他接了过去，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柔荑，软软的，暖暖的。
这么一碰，顿时想到了自己疯魔的时候舔舐血珠的场景，一时间觉得口干舌燥，手上更像被烫着了一样，很快把水接了过去，吨吨吨地喝了两口。
喝了一些之后，突然停下。他问道：“师尊，你不喝吗？”
从她睡着之后再到醒来，她滴水未进。嘴唇干燥开裂，且水囊并不是从灵囊袋中拿出来的。
只是刚刚被她一波奇妙的操作弄得心烦意乱，便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荷安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摇摇头道：“没事，为师修为高，身体好。”
她才不要跟这个重病伤号抢水呢，到现在也只是受了点擦伤罢了。于渊却是伤筋动骨，水镜地牢里挨打不说，天暮神脉开启的时候一定很痛。
于渊又沉默了。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自称过‘为师’。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思绪一转，于渊眨了眨眼睛，眼中似乎在期待什么。他问道：“师尊……为何下来”
荷安愣了愣，这个问题，恐怕她自己也答不上来。是因为长清门？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于渊？好像答案里头什么都有，太复杂了。
就像是数学卷子里头的大题，明明问题只有一句，但是一旦写‘解：’开始，就要说个没完没了，才能得出结论。
答不上来那就不答了，随便敷衍两句吧。
她正了正神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你是我的徒儿，这天底下，我不救你，谁救你呢？”
于渊的眼睛动了动。荷安知道他在怀疑，索性就跳过这个话题，低头弄着绳子，又抬头看了看不知深浅的无际涯。
她必须要赶紧出去了，如今她是金丹后期，辟谷这种事情对她而言问题不大，但是此时于渊神脉未启，还是个筑基期的。
偏偏此时还受了重伤，人又不是钢打的，耗得越久，希望就渺茫一分。她问道：“你能走吗？”
于渊扶墙尝试着站起来。“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看起来很是痛苦的模样。
荷安摇了摇头，扶着他坐下了。
于渊怔了怔，表情微动，没有说话。
除了早已经故去的母亲，没有人会在意虚弱至极的他。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一旦露出破绽，等待着他的往往都是捕杀与践踏。
弱小就是最大的罪。
荷安心里却是另一种画风：果然……爽文作者的故事线都是靠金手指连接的。没有金手指，就卡在这了！
她吸了两口气，冷静下来，仔细回想着在《覆世》里，无际涯的情节。
于渊是靠着一身开挂灵力硬生生跳出无际涯。但是后期，在三川河之战中——人魔之战的别称，长清门失守，也是因为这个无际涯。
这个地方除了是于渊金手指的开启地，无际涯还藏着一道空间裂缝，就像是虫洞一样的东西，能够连接两地。
据原小说解释，这是天神太初的灵流肆虐造成的。
而这里连接的是……人魔两界的交界处：三川河。
这个秘密到了很后期才被于渊发现。她细细想着，忘了自己的手在什么地方，用力抓着捻着于渊的衣袖。
这个动作实在太亲密了，惹得于渊头皮一阵发麻。他不动声色地把衣袖抽开。
荷安仔细琢磨着：到底是爬上去好还是从空间缝隙走回去呢？不行不行……空间缝隙有要求，元婴之下会被撕地粉碎。
那就只有一种方案了，荷安轻轻对于渊说道：“噬魂花。”噬魂花的花根粗长，若爬山虎一般，牢牢地贴在峭壁上。而且最神奇的是，哪怕花死，根依旧灵活稳固。
至于土精王……她实在没有什么办法打得过。无灵力无灵器，只能试试其他的土精，看看他们的血管不管用。
她把自己的主意告诉于渊。
于渊听完之后，若无其事地瞥了瞥了一个方向，那里曾经躺着他睡前打死一只噬魂花。不过可惜的是，那朵花现在早已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瓜分了，吞到了肚子里头。
他倒是佩服起这个师尊的心大程度了。若不是他平日里警惕心强，在睡前还动了点手脚，只怕那时候他们在睡梦中就已经被什么东西拆吃入腹了。
他没什么太大反应，泼了冷水：“师尊，您打得过噬魂花吗？”
荷安瞬间石化，她心里头一阵凉飕飕的，凄凉极了。
噬魂花，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霸王花。
土精这玩意，修为不高的就只能诱惑一下不小心掉下来的人、吸引飞虫走兽，但是噬魂花，它啥都吃啊！
荷安现在没了灵力，远程攻击肯定是不行了。而且手中现在已经没有武器了。
只有这么一段红云落日锁，那是一条细长的红绳子。但材质特殊，坚韧无比，哪怕是没有灵力，也可使用。
她抽了抽那段红绳，心里再度陷入了自暴自弃中，面上却平静异常。
挂了挂嘴角，荷安像是很镇定说道：“勉强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你旁边看着就行。”说罢咽了咽唾沫，挂上绳子，扶着于渊，正准备站起来。
此时，前方乳白色的迷雾中，幽幽地走过来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