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周父周林阳，周凯第一世
午饭过后，周母对赵雨说她有点乏了便回房休息了。赵雨瞧着周母似乎有点步伐不稳的模样，放心不下，便悄悄跟了上去。
周母一回到自己的屋子后随即就掩上了门，之后猛地咳嗽了几声，却又紧紧捂着嘴不敢发出太大声响来。
周母用手抚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慢慢踱步到床尾处。她打开了自己往日里装衣物的木箱，摸索着箱底，好不容易才拿出一个灰扑扑的荷包出来。倒不是那荷包脏了，布料颜色本就是那样。
周母拿着荷包靠在了木箱旁边，先是将荷包往自己胸口按了按，眼神却一直放空在别处。
她像是在怀念着什么，嘴巴还不停地喃喃自语道：“周哥，我把我们的小凯照顾到这么大了。他有了媳妇，以后还会有儿女，多好啊。你去的这么早，都看不见了呢。”
“不过没事，再等等我，我替你再看一眼小孙孙们，就去找你。现在我还放心不下小凯，还有刚嫁到我们的儿媳。等他们再稳定些，再稳定些后，就好了。”
她不想让儿子和儿媳他们为她担心，从不在人前提自己丈夫的事。但是相伴了半辈子的人，怎么可能真就那么容易放下。
当初那么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可惜老头子还是福气不够，看不见他们萱姑娘和小凯成亲的场景。
萱姑娘嫁了个好人，王胜国那小伙待她是极好的，底下的小孩现在都有三个了。小凯娶了他打小就喜欢的姑娘，就是赵家的闺女。两人虽然最开始处的不太好，许是没适应过来吧，现在也都挺亲热的。
“真好啊，和平年代的孩子们都是顶幸福的，国家的未来靠着一代又一代的热血青年为之奋斗。他们无所畏惧，他们朝气蓬勃，他们都有着势必改变自己前途命运的决心。每一代的青年人都是如此，让周围的人对他们不禁抱有无限的期待。”
“我多想和你一起见证由这新一代的青年人努力建设的新时代，多想和你一起一人一抱着、一拉着我们的小孙孙们，去看看平日里的闲暇夕阳、后山的那片芦苇荡。”
周母正念叨着，眼泪却不经意地滴落在那个灰扑扑的荷包上，她紧张地握着衣袖轻轻擦了擦荷包。
擦拭完后，小心翼翼打开了那个荷包，从中取出了一对银耳环和一张泛黄的纸条。耳环是她的周哥在她刚生下周凯后给买的，那时的他又笨又木讷，不善于口头上的情话告白，只得用纸条来表明心意。
最初的时候，东西是被塞进了周凯的一摞洗净的尿布里。好笑的是，就这两样东西，还被他用干净的帕子裹了一层又一层，说是嫌弃周凯这臭小子味道大。选择这么一个地方，是因为周父觉得周母只要给周凯换尿布，就能看见他的礼物。
奈何在一开始的时候，某周姓臭小子的尿布都被周母给堆积下来让他去给洗的，周母也嫌弃自家儿子的气味。周父也的确体贴自家媳妇儿，默默接替了这项“伟大的工程”，原计划自然就被pass掉了。
周父索性不那么委婉示意，在一个冒着小雨的清晨，他鼓足勇气将准备许久的东西放在自己媳妇儿的枕头旁，然后紧张地同手同脚出去训练了。走的时候，连伞都忘记拿了。周母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不禁笑了笑，真是个傻大个。
荷包是她另做的，原本里面还有张她专门为周哥请愿的平安符了。在周哥出事的那次，平安符便损坏了。当时都顾着救人，那个损坏的平安符便留在了事发点。后来周哥退役回乡，她原本想在走之前再去给求一张的。
有事情总归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不过当时走的的确匆忙，之后再也没记起来弄这件事。当然，就算记起来周哥也不会允许她大老远跑去那个庙院里求符。来回太麻烦了，周哥总是心疼她在他病后操劳太多，整日都不敢松一口气。
一来是周母本就看重同周父的感情，所以一切的努力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她比任何人都想周父能恢复健康，真的想和他携手一生的。
另外，辛苦虽多，久了也就习惯了。突然有一天不让她围着周父团团转了，她倒是习惯不来。她怕自己在儿女面前出现那种患得患失的模样，不同于别家媳妇还有公婆帮忙操持，她家公公婆婆本就走的早。两个孩子都离不开她，不敢露出半分颓废感。熬过了就好了，现在不就挺好的。
周母缓缓展开那张纸条，上面的字体刚劲有力，看着字迹仿佛周哥就站在自己面前一样——
“兰儿，见字如面。”
“我知道我嘴笨，总是学不会像周围那些兄弟一样能给自家媳妇说些知心的情话。”
“在此，仅以纸条上的文字代为转述我对你的感激和爱意。”
“因为纸张太小，笔尖太粗，怎么计划都写不下我的心里话。”
“不过我还是想说，谢谢你为我生下萱姑娘和小凯这两个可爱的宝贝。”
“辛苦了，媳妇儿。”
“兰儿，我们再不生了，我实在太心疼在产房里受苦的你。”
“那一声声嘶喊，让我恨不得也从自己身上剜下肉来同你一样。”
“之后我就瞒着你去医院做了结扎手术，我们能有两个宝贝就够了。”
“我不想因为培养他们占用我们俩太多时间，等以后他们嫁人的嫁人、娶妻的娶妻，就都给赶出去。”
“我想和你仔仔细细过两个人的生活，再无负担，体会那细水长流的幸福。”
“我爱你，周林阳。”
越看越止不住地流泪，周母努力仰着头，不想如此伤感，哪怕此刻是自己一人独处。
赵雨刚刚已经走到门口了，敲门的手都伸出来了，想了想又放下离开了。先不说原小说在并没有提到周母身体多么不好，或是早早下线的内容。
再者，她也不太喜未经人允许就私自进人家的房间。若是周母在细数家中的贵重物品，好些小说不都这么写的嘛，那她这么大咧咧要进去看，多少有些缺心眼。
她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堂屋。赵雨倒不觉得自己困了啥的，主要是没啥事做，就想随便在屋里看看。
没走几步，遇见了迎面走来的周凯。周凯见她停下步来，正好有话要对她说，便离她走进了一些才停下。
赵雨不太适应和异性离得近，刚穿来的那一晚，属实无奈，却也是破例中的破例了。
她确信自己对周凯未生有那种男女情谊之情，也深知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明眼可以看出没有未来的事她从不任性地计划去做。
虽然，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发现周凯的确如书中所说，是个极好的男配。不乱掺和男女主间的感情，有自己独属的感情线并且从一而终，虽然也是无疾而终。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她不敢回应半分对方递来的缕缕情谊。
周凯见她一直站着未打算开口，便先说道：“小雨，前些日子你不是说待在这里无趣又无聊吗？我去问了大队长，他说咱们这边的村小学还缺老师。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事先将你的文凭给大队长说了，他回我说你可以先去试讲一周的课。如果学生反馈的效果不错，你就可以留在村小学教书。”
“公分按照正常的女同志每天劳作量给，每月还另发工资。不过这个工资可能不会多，因为咱们村这几年的效益不太好，家家户户也少有花钱来送孩子入学。”
“我听赵叔叔先前说过，你在城里的时候有应聘过学校。想来，你或许可以试试这个工作。当然我没有强迫你必须要去的意思，你不愿，咱就不去了。日后遇到好的机会，我都会给你留意的。小雨，你的想法呢？”
周凯说的小心翼翼，生怕她生气似的。不过，换作原主那个跳腾的性子，十之八九会生气。但是对她赵雨而引起，简直不要太好了吧。
人家这么好心帮自己，她也不好一直生硬着脸，连忙道：“你很好了，这个工作我刚好对口。我很喜欢也很愿意去试试，非常谢谢你啦！”
赵雨抬头就看见对面周凯一副欢喜至极地模样望着自己，他真的很喜欢原主啊！
一只不晓得从哪冒出来的野猫翻进了院子，赵雨被一闪而过的黑影吓得晃了晃身子，周凯见此迅速扶上赵雨。由于赵雨被周凯突然的靠近又吓了一条，意识没给控制住，拽着周凯（原本应该是抵着他的，赵某人心虚地嘀咕着）朝后倒去。
周凯赶紧用身体垫在赵雨下面，倒下的一刹那，两人的鼻梁、额头、脸颊、肩膀、胸膛乃至全体上下瞬间紧贴在一起。
清晰可见，两个大红脸在这场“意外事故”中，“意外”吻上了。
问感受？赵雨表示只有疼！
顾不得害羞，稍稍缓和了一下砸脸的疼痛后，两人才快速分离开。
嗯，确切来说是赵雨先起身的，被压在下面的周某人已经呆若木鸡了。
这位某人此时满脑子都是“我和小雨接吻了”“小雨和我接吻了”“我们还拥抱了”“我们挨得好近”“我终于和小雨亲近了”“好幸福好幸福好幸福………”（此处省略一万字）
赵雨见被自己压傻的周凯，顿时羞涩、尴尬上头，赶忙跑去鸡圈思考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去了。
周凯在地上了呆滞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同手同脚进了堂屋。他如同一个生了锈的机械般，特别慢特别慢特别慢地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坐下，然后直挺挺地瞧着鸡圈处的赵雨。
此时的赵雨，满脸就像个高烧不退的人一样，红的异常，双手抹上也是烫的异常。区别于病人而言，她并没有身体上的不适感，单纯就是羞得。
蹲的腿都麻了，她还是没有缓过来。索性放任思绪，又回忆起原小说情节来。
不过这次大脑中的记忆自动定位的是原主和周凯的第一世。
在小说中的第一世，原主赵雨在嫁到周家后一直郁郁寡欢。每天不是各种挑事就是一整天窝在房间里不出门也不吃饭。
一次，她突然想出去走走。也没有给周母和周凯说，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院子。待到后来被发现是，却是一具尸体被杂草裹着流到了团结大队的下游金丰大队沟渠口。
周凯听到消息的时候，刚和几个兄弟从后山下来。他去给喜欢的女孩逮了只白乎乎的小兔子，听说女孩子最喜欢这种可爱的小动物，或许小雨看见兔子心情会好一些。
传话的那人还未说完，周凯眼睛红的吓人。他把辛苦抓来的野味和兔子塞给了随行的人，迅速跑去接他的女孩。小雨怕黑，小雨最爱干净了。我这就去接你，别怕，我这马上就到。
这会儿，团结大队的人几乎都听到消息了，路上的村民都迅速将路腾开，看着那个青年哭的不能自已却又半分未减慢过步子朝着下游的金丰大队跑去。
金丰大队的许多村民也只晓了此事，知情的都以同情的目光看着满脸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那个小伙冲向了他们队里的沟渠口那里；不知情的村民，只奇怪这人为啥跑的这么急切，满脸涨红的样子给人感觉下一秒就要断气了似的。
周凯刚一到渠口，就看见赵雨已经被人好好安置在一旁的平地上，金丰大队的村民们还好心给小姑娘在身子底下放了张薄席铺着。
周凯踉跄地跑上前，一把抱住了赵雨，将头埋进小姑娘已经泡的发白的脖颈痛苦起来。
一旁帮过忙的村民不忍心看见这样的场景，一个个路过周凯，都上前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了声“节哀啊小伙子”，便移步离开了。
等情绪缓和过来后，周凯脱下外衣将其盖在赵雨的身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赵雨，往家的方向走去。
原主赵雨的父母后来得知此事万分悲痛，了解前因后果也知道原是他们做下的错误决定造成了女儿这样的结局。
若非一开始那么强硬逼迫原主赵雨下乡嫁给周凯，也不至于把人家家里闹得乌烟瘴气，也不至于就这样失去了自家的闺女。
怀着沉重的心情，老两口同周凯商议要把原主带回家，并且做主让他们两个离婚，不耽搁周凯之后的生活。两家人本来关系都挺好的，临到关头出了这样的事情，双方都不好受。
周凯的母亲得知此事后，寻了个空闲便给周凯说到这件事。周凯只说先把赵雨的丧事办了再说，后面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虽然是心疼儿子，但周凯妈妈也的的确确拿赵雨当亲生女儿疼过，所以她并没有多说什么。感情这种事，谁也说不准，谁要掺合不了。与其强逼着儿子立刻断了对赵雨的感情，倒不如让他自己慢慢来，往后的路要靠他自己走。
或是在未来的某一天儿子看开了，另遇到了两情相悦之人，她就替儿子高兴；若再遇不上，那也只能这样过。
总之，好歹夫妻一场，自家的儿子也是赵家的女婿，出于仁义也应当替赵雨照顾一下她的父母。
世事无常呐，命运如此，怨天尤人以及横冲直撞地挣扎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照顾好自己，活过当下，也就很不错了。
不过，糟糕的生活并未结束。
原主赵雨去了后的一年，周母也因病去逝，病因不详。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于周凯而言就像往常他的日常安排一样，早晨出去和兄弟倒置货物，下午快黑的时候再回家。
他这一年将自己麻木到了极致，很想要好好过下去，好好照顾母亲。至少，他还有在意的亲人。
但是，周母的突然离世，彻底击垮了周凯对生活的唯一希望。
办完母亲丧事后，周凯的姐姐不放心让弟弟一个住着，索性搬了行李陪弟弟在家住上几天。她和弟弟自打她成婚后，也是鲜少见面了。她想像以前一样，给弟弟煮饭吃，一直陪着弟弟就好。
经过几天的相处，周萱见自己的弟弟太过丧气，却也不忍心和其他人一样劝他别伤心了。这本就是火上添油，并不会起到多少作用。并且她也不善于表达，怕一走近，看见弟弟的模样就忍不住抱着他痛哭起来。
于是，周萱使唤自己的丈夫抱着小闺女去和周凯说说话。至少别那么闷，整日里一句话也不说，很是让人心疼。
带上小闺女的原因是，周凯曾开玩笑说过，小闺女笑起来有点像他喜欢的小姑娘。
当时周萱的丈夫假意紧张地从他手中“抢回”自家闺女，还逗他说：“那你还不赶紧和自己媳妇儿生去，老是扒拉我闺女干啥！”
当时周凯笑了笑，也没有多少什么。只不过后来每一次去他们家，总是给小闺女带好多小玩意儿。周萱只希望，这次她想的方法能起点左右吧。
周凯看见自家姐夫抱着小外甥女过来找自己，便从他日常发呆的位置上站起身来。王胜国见小舅子这样，觉得自己媳妇儿的方法或许有效，便顺势将小闺女递给周凯让他帮忙抱着。
王胜国问周凯以后有什么打算，周凯原本不想回复他。想重新低头却看见被递过来的小外甥女，他生硬地抱起小孩。
这小孩还在学大人逗她的样子逗着自己，真傻！
不一会儿，小孩见抱着自己的大人不理她，便自娱自乐起来。
周凯霎那间看见小孩笑起来的模样，那真真像极了小雨生前的样子，他忍不住将脸蹭蹭小孩。小孩还以为眼前的大人终于搭理她了要和她玩闹了，瞬时间哈哈哈笑了起来。
周凯感觉心中的阴霾仿佛被驱散了些许，便抬头回复姐夫道：“我想出去走走，越远越好。想多赚些钱，给姐姐留着。”
王胜国见小舅子肯说话，倒也没有想着去反驳些什么，赶忙道：“也好也好，年轻人嘛，何必拘束于我们这一方小天地，多出去看看也挺好的。”
“我和你姐姐你不用太操心，你姐夫我虽然是一介农夫，但是正如我当初娶你姐姐时发过的誓言那般，我会用我的生命来爱她、爱我们的孩子、爱我们的家以及爱你。”
“你姐姐虽然没有多说，但是我知道她很担心你。怕怎么说都帮不了你，只想着你能稍稍宽心一些也好。”
“你自己既然有想法，就大胆去做，我们永远是你身后最坚实的盾牌。”
周凯抱歉地看了一眼一直被他冷眼相待的姐夫，他很是感激姐姐一家对他的爱护。就这样吧，自己这么大个人了，总能寻到出路，也不好一直麻烦姐姐一直照顾自己。
这几日和姐姐的相处，他虽不曾言，但是心里一直很向往以前一起生活的时光。
走出去，或许自己真的能走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