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少女
大夫将他们全都请出了门外,他要为段濯玉接好断骨。门外等候的吕青林这时才能问清楚雷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雷渊胆怯地回答:“少主今天想到郊外打猎,让我陪他一起去。我们打猎回到城里,吃过早饭,少主说想在街上随便逛逛,让我去牵马,待会儿再接他。
少主在街上遇到了一个要卖身葬父的女孩,见她身世凄怜,便给了她一锭银子,说只是单纯的帮助,并不是要买下她。
那女孩听了,却死缠烂打,不依不饶,说少主已经买了她,她就是少主的人,少主不可以扔下她,还说她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一定要报答少主的大恩,要跟着少主回家当牛做马。
少主不愿意,就和她在大街上争缠起来。就在这时,突然冒出了一个绿衣少年,上来就踢了少主一脚,还嚷着说少主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要教训他。于是,他又打了少主几十拳,我听到消息,赶去的时候已经迟了。”
雷渊所说的皆是后来他向路人打听询问下得知的,虽然那时他并不在段濯玉的身边,但他也必须了解事情的经过,才好向吕青林交代。
吕青林听过目眦尽裂,咬牙切齿地问:“伤我玉儿的人是谁,你打听清楚没有!”
雷渊暗捏一把冷汗,他对萧湛一无所知,只知道一件事:“我并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之前在长白山下的雁回酒楼里打伤我的人也是他。”
“长白山?”吕青林默念着,思索着萧湛有可能是哪一门派的弟子。
“依你看,他会不会出自长白山的青阳派?”如果是这样,那么报仇也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上禀教主,教主自会将青阳派给灭了,这样一来就真可谓是一箭双雕,既在教主面前立了功,又消了心头之恨。
吕青林期待他肯定的答案,雷渊脸上却露出不确定的神色:“我不知道,我曾经偷偷地跟踪过他,却看见他进了天煞帮的地盘。”这件事说来连他自己也不敢置信,可偏偏事实就是这样,天煞帮也是神龙教的,如果他是天煞帮的人,岂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了?别说报仇了,教主震怒之下肯定会把他们两个人的头都给砍了的。
“废物,他明明就是故意进天煞帮,让你误会的。”吕青林想他这一举动恰恰证明了他不是神龙教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青阳派之人,不过这始终是个猜测,她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来加以证明。没有实证,就相当于没有正当的理由,教主是不可能贸贸然去对付青阳派的。
想要报仇,看来还是只能靠自己,吕青林正要安排,大夫就开门走了出来,她只好暂时搁下报仇的事,先看自己的儿子要紧。
看见父母,段濯玉挣扎着要坐起,吕青林柔声示意他刚接好骨头,不用起身。
“玉儿,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家里好好休养,哪儿也别去了。报仇的事娘会去解决的!”
“娘,我看那位公子并不像坏人,也许其中是有误会,你先问清楚,不要、不要动手……”段濯玉急促地咳嗽起来,触痛伤口,又是唇色一白。
“好了好了,你就不要管这些事了。”吕青林为他掖好被子。
“你告诉娘,那个男子长得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
“他和我差不多年纪,也和我差不多高,长相清清秀秀,气质很好。我记得他是和一个穿粉衣的女子在一起……”说了太多话,段濯玉必须要停顿下来,深呼吸一口气。
“他的身上还带了一把蓝色的剑,剑鞘上刻有流光二字。”段濯玉补充道。
“你瞧得出他的功夫是出自何门何派吗?”吕青林不死心地再次询问。
段濯玉摇摇头:“我看不出来,他的武功杂得很,而且他对付我的时候还刻意用市井无赖的招式。”
“他只用无赖的招式,你也打不过他?”段闲恨铁不成钢地皱眉批评。
“兴许是那个人的武功真的太厉害了。”夏伯益插话。
“不,是我自己不注意,才被他伤了。”
“就会推脱,什么不注意,一个武林人士的基本警觉你都没有,输在一个无名小卒的手上,你真是丢我们孤城派的脸面。”段闲嫌恶地说。
吕青林瞪了他一眼,段闲却也不惧怕,在教育儿子这件事上,他还是有说话的权力的:“都是你,平时总宠他惯他,这儿又怕他磕着,那儿又怕他碰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就算有再高的天赋也没用。这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无名小子打伤了,以后我们孤城派还有什么威严!”
夏伯益见他越说越来劲儿,眼瞧着吕青林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他就拉了拉段闲的衣角以作提醒。可段闲正在气头上,对他的提醒置若罔闻。
吕青林的怒气终于又发作:“你现在倒会说了,儿子学武的时候你在哪里,他受伤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站着说话不腰疼,还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了,你那么有能耐,也没见你在武林多威风,还不是要依仗着我孤城派的势力,不然你那些仇人会轻易放过你,你早死了千八百遍了!”
段闲又吃了瘪,在她面前,自己是半点尊严也没有,他只能呼着粗气,细声地作出反驳:“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拿出来说,我当初要教儿子,是你自己嫌我的武功不正派的……”
吕青林听了,又要发怒。段濯玉已经受够他们的针锋相对,为什么在受伤之时还要拿这些话来烦他,他出面进行调和,主要是想得到片刻清静:“爹,娘,你们就不要再吵了。我好困,想要休息了。”
“好,那娘就不吵你了,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我,娘给你请来最好的大夫。”
吕青林温柔地笑着,伸手抚摸他的脸,刚才的怒火全都消散,段濯玉这才能安心地闭起眼睛,他确实已经困得紧了。
离段濯玉的房间已有了一段距离,确保谈话不会吵扰到他以后,吕青林才开口:“这个小子,敢伤我的儿子,不杀了他难解我心头之恨!段闲,动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吕青林凌厉地扫了段闲一眼,段闲讶然指着自己说:“我,我去动手?”没搞错吧,好歹自己也是孤城派的副帮主啊,动手的事随便派两个弟子去做不就行了,他又不是底下的小喽啰。
段闲闷闷不乐地低下头,吕青林看穿他的心思,说:“你身为玉儿的父亲,难道不该亲自出马去替他报仇吗?”
段闲不满地扁嘴,而后才说:“我知道了,我会把那小子了结的。”
“限期七天,别想着去玩,晚回来一刻你自己明白后果。”吕青林的嘴角浮动一丝瘆人的笑容,段闲看了过后汗毛尽竖,当即就出了冥华堂,不想和吕青林多待一刻。
萧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缝,拉开一道光束,照亮他的眼睛。萧湛蹙眉,想着自己的鲁莽举动,当时如果能平心静气一点,看清楚再下手,也不至于现在如此担惊受怕了。
他死不要紧,他最怕自己是青阳派弟子的事被他们知道,他不想连累师门。
萧湛陷入深深的懊悔之中,将头埋进了被子里。突然,寂静被打破,萧湛听到了一阵铃铛声,他坐起身来,感觉这声音朝自己的房间靠近,该不会是找他的人到了吧?萧湛立时进入防备状态,抄起床边的长剑,慢慢地探向门口。
啪嗒一声,门被粗鲁地推开了,萧湛的鼻子也被门砸得生疼,他怒气一起,就举起长剑挥过去,剑到途中,却因为一句“是我!”停了下来。
萧湛揉着鼻子,从疼痛中恢复清醒,这才看清闯入房间的人,原来是那天在街上看到的卖身葬父的女子。此刻她换上一袭红衣,这衣服的款式倒也别致,上衣华丽且繁复,绣有金色的纸鸢纹饰,袖口是收束的。
裤子是灯笼裤,金黄色的细飘带从裤腰直垂至脚面。她的脖子上戴了一个长命锁的璎珞圈,手上、脚上都戴着穿有铃铛的金手镯,梳着两条大辫子,她这个打扮,简直跟年画娃娃一样。
好在,她的长相稍显稚气,还有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上一圈,就和小孩子一模一样,正是因此她这般打扮才不至于显得奇怪。
那天她穿得实在太素了,而且脸上还涂了铅粉一样,五官根本就看不清楚。萧湛这时才能看清她的模样,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姑娘,萧湛倒觉得有些新奇,不自觉地多打量了她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