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醋坛子翻了

    祝福海在忙什么？

    说来话有点长。

    昨天，从王长林家后门出来，到路口与冯老师分手，祝福海一个人在路上走着走着，心里愈来愈烦躁。

    打个一角的底子，有两个还是嫩手，居然一输就上了百，真是吹灯烧胡子——倒了霉。

    他不怨牌运不济，不怨牌技不行，他怨王长林阴刁促狭，怨冯老师缩手缩脚，怨李有贵毛糙易急……

    怨啊怨啊，他怨起他的老婆来，怨起那个让他戴绿帽的涛瘸子。

    ——都是这对狗男女，才让我晦气上身！才让我遭李有贵这个瘪三嘲讽！

    他恨不得马上就回去收拾这对狗男女。

    然而，路只能一步一步地走，即使加快脚步，也不能霎时如愿。

    祝福海的怨气越酿越浓，心里头酸酸的，好像打翻了一大坛的陈年老醋。

    终于到了家门口，正见到那个涛瘸子在场上切猪草。

    “你到我家干什么？滚！”

    祝福海暴吼如雷。

    涛瘸子吃了一惊，看见是祝福海，笑着说：“老板怎么忽然发这么大脾气的？”

    涛瘸子出入祝福海家向来没有顾忌，跟祝福海也一直相安无事，各取所需。经常戏称祝福海“老板”以取悦于他。

    “叫你滚，为什么还不滚？要我拿棒头赶狗似的赶吗？”

    祝福海今天不吃他这一套。

    涛瘸子也是个狠角色，他晃晃手里的白刀，依然嬉笑着说：“你拿棒头赶着试试。”

    请神容易送神难。

    祝福海心内怯怕，嘴里却不认怂。

    “好好好，你等着。”

    说着便真到墙角落寻棒头。

    涛瘸子知道他输了钱，回来总要闹点事泄泄忿，不以为意，埋头继续切他的猪草。忽然，他感觉到后背被猛抽了一下。

    “你还真打！”

    涛瘸子拎起白刀站起，恶狠狠地瞪着祝福海。

    祝福海连退三步，仍癞蛤蟆鼓气充横：“打你怎么了？这里不是你的家，你再踏入半步，把你的另一条腿也打断！”

    “不等你打，我先宰了你龟子！”

    涛瘸子踮脚就欺身上前。

    祝福海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见涛瘸子动了真怒，魂都吓掉了，急急后退，一边死命地喊：“秀珍，秀珍……”

    秀珍是谁？

    祝福海的老婆陈秀珍。

    祝福海从没有喊过她“秀珍”，都是“喂喂”地招呼，今天没有办法，“秀珍”二字竟脱口而出。

    陈秀珍正在屋内做夜饭。

    夜饭做晚了，祝福海回来会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责骂。

    风箱拉得正响，先前的动静她没有听到。祝福海死命地一喊，惊得她放下火叉，冲出门外。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陈秀珍见外面的阵仗，一时失去了主意。

    “你养的野男人要谋杀亲夫！”

    祝福海闪到陈秀珍身后。

    涛瘸子尚在气头上，赶过来，说：“秀珍，你让开，让我一刀杀了他，省得祸害你！”

    陈秀珍哭着说：“涛侯啊，你可不能做傻事，杀人要偿命！”

    “我的命不值钱，杀了这个祸害，你往后才得安生！”

    涛瘸子就要往陈秀珍身后转。

    祝福海连忙后退，想退进屋里，哪知被门槛绊了仰八叉。这下更慌了，爬又爬不起来，嘴里却不忘喊：“秀珍，秀珍，拦住他！”

    此时的祝福海已经心胆俱裂。

    陈秀珍抓住涛瘸子的手，跪了下来：“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吧！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涛瘸子被陈秀珍的手一抓，心就软了下来：“你不值得，不值得啊！”说着，将陈秀珍搀起来。

    他向狼狈爬起的祝福海说：“我可以不再进入你的家门，但是，如果我发现你仍不能善待秀珍，我再次上门就是你的死期！”

    “秀珍，你保重。”

    说着，涛瘸子将白刀放回猪食盆，一瘸一拐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