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文明断层
想瞌睡送枕头,刚好有个混小子送上门,而且嘉平天赋还可以,她勉强瞧得上眼,培养一下,名动这音乐水平属实不咋地的第三区根本不成问题。
她有自信,但是前提是她得镇住那混小子。
街头卖艺确实不可能是长久之计,但是顽石要经过打磨才能成玉,她可以给臭小子铺路,但前提那小子能自己爬一段。
想当年她跟着外公弹琴的时候,外公直接把她和一架钢琴扔在异国的街头,让她自己去感悟,什么是音乐。
那个时候她更小,不过十一二岁,她从陌生、未知带来的不安慢慢转变成骄矜天才的炫技表演,然而却是泯然人海的结局。
她不得不承认,更多的人对音乐是茫然地,她再好的技巧在街上来往的行人的耳朵里,甚至不及今天菜价便宜了五毛钱来的动听。
她天才少女的傲气离开了舞台和灯光其实一文不值。
那意义在哪里呢?
直到白鸽驻足她的琴盖,异国的蔷薇落在她的黑白键,她的心随风远去,自由又快乐,美丽又清澈。
她信手胡诌的取悦自己再喧嚣世界的小调,慵懒的像小猫。
炫技是表演,心声才是音乐。
离开灯光,世界就是舞台和听众。
那天,天才少女褪去了天才的骄矜,走出了更广阔的路,只是
辛酝枝这样想着,目光便落在陆煦握住的左手上,她流转的桃花眼中闪过促狭的阴影。
陆煦带她走了军事通道。
二环城门比三环外的更高更陡,厚重的漆黑闸门像天堑一般拦截在眼前。
陆煦朝某个方向一挥手,厚重的齿轮转动,闸门缓缓上升。
辛酝枝一跨进去,就发现有无数道射线探寻她的周身,让她忍不住头皮发麻。
“安全检查。”辛酝枝一皱着眉头不快地扫视射线来源,以及那块黑魆魆的阀门,陆煦就出言解释。
“第三区又没有妖魔鬼怪,搞这么严格干嘛?”她嘀咕道。
陆煦眸色一深,倒是出奇的没有打算解释。
二环内壁便是辛酝枝的上班地点,从闸口出去的确比走别的地方方便,辛酝枝动了心思,扯了扯陆煦的袖子。
“我不想一直呆在第二区,我也见识到外面的恐怖了。我不跑,你能不能给我也弄个通行证,让我可以过闸口?”
陆煦没说话,横握住辛酝枝的半个掌心,将她的手腕对准了边上一台小型扫描仪。
辛酝枝看着自己手腕变戏法一般出现了一圈两指宽的红色痕迹。
“这是什么?”她抽回手,手腕上干净如初,连个印子都没有。
“重刑犯的标记。”她掉在星云台,陆煦用标记绳把她捆了,给她安了个重刑犯的罪名监视在身边,却没有多少守卫看着她。
原来竟然是这样!
“什么时候能消?”退一万步,若是她回不去,真要在这里过一辈子,那她一辈子都要顶着这个能被监测出的标记?
酝枝感觉自己好像盖了检疫合格章的即将送入屠宰场的猪。
“只有我能注销。”陆煦给了辛酝枝一个闷雷。
辛酝枝:我谢谢你哦。
“重刑犯还能通过第二区?”她握着手腕摩挲,一脸不可思议。
“我的重刑犯可以。”陆煦的语气理所应当。
所以当初陆煦说没关她是真的,她其实一开始就能自由出入,那她半月前偷偷跑出去心虚个毛球?
辛酝枝看向陆煦一脸幽怨。
“你怎么不早说?”
陆煦:
说来也是巧,这是陆煦第一次和辛酝枝一起来。
半个月的时间,她再怎么消极怠工也画了十几米。
她依稀记得赵莲泽副官将她带到这来的那一天。
“就是这面墙。”赵莲泽早早就将她所需的颜料和画笔放在了应有的位置。
“这,这一整面?”整个二环内圈???
“是的,辛小姐。”
辛酝枝:这要她画到何年何月?
辛酝枝像乳燕回巢似的绕着二环内壁扑棱了小半圈。
“野人?”
“这是秦王烧书?”
“这是赵匡胤陈桥兵变?”
“霍去病封狼居胥?”
“这不会是康熙南巡吧?”
“这谁画的???”这一面墙,全是历史。
赵莲泽眼中失落明显,仰着头注视斑驳的墙面,无力道:“很久很久以前的人画的,当我们的文明开始倾塌的时候,敏锐的人选择用壁画留下了历史,如果有一天,这里也沦陷了,未来的人或许能从断壁残垣中寻到祖先的脚步,然后顺着它一直走下去。”
“它已经褪色很久了,我们需要它再次鲜活起来。”
“麻烦你了,辛小姐。”
这个长夜的时代还未走到尽头,他们要保证文明的火种不会在人类灭亡之前熄灭。
辛酝枝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话。
壁画的原作者技术属是不太算太好,她大学做社会实践的时候,在小区里画的格子宣传画,水平都比这上面的要好。
原作者只是将每个时代最具代表的特点勾勒了出来,从历史的角度来说,他拥有厚重的积淀,从艺术的角度来说,他只是个蹩脚的门外汉。
“我尽力吧。”
说着尽力的人眯着眼瞧了一会,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嫌弃。
然后在赵副官目瞪口呆的见证下,卷起两边的袖子,随手提了一桶就近的颜料,也不看什么颜色,往后退几步,大刀阔斧的往前一泼。
“辛小姐!”赵莲泽吓到腿软。
“慌什么,从这到那个红色的塔楼,全给我泼上。”辛酝枝又提了一桶递给赵莲泽。
“我我不知道红色的塔楼在哪里。”赵莲泽提着桶涨红了脸,一方面是被辛酝枝这狂野的架势吓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退化的视网而显得局促不安。
辛酝枝提着桶颜料,歪着脑袋,咬着口腔的软肉瞧赵莲泽,看起来像是放学后在校门口堵良家少年的女校霸。
“既然分不出来,就不存在褪不褪色,这么执着干嘛啊?”
她蹙眉一言难尽的模样,颇有几分女大哥的风采。
“我们原来不是这样的,也曾见过漂亮的颜色。”
他们很可悲,生存在文明断层中,一边失去,一边努力继承。
见过瑰丽的色彩,再黯淡于消失的天幕。
辛酝枝提着颜料桶的手晃了晃,视线从褪色掉漆的墙壁上转移,良久,努了努唇,说:“行,那随你泼,给我盖了盖了都盖了,原本的太丑了。”
她手背朝着像只落水狗一样的赵莲泽甩了甩,脸上的嫌弃一览无余。
赵莲泽:
辛小姐,你真的懂了吗?
“辛小姐,你真的可以吗?”他瞧着辛酝枝一副要干架的气势,一桶接一桶的泼颜料盖住原本的底色。
“你怀疑我?”
“那找别人?”
辛酝枝扔了空桶,露在外面两条纤细的手臂插在腰间,回答很干脆利索。
“我、泼”
“去吧。”她嫌弃摆摆手。
赵莲泽终究没他阔气,只是泼了不过十米的距离。
辛酝枝看了看他泼的墙壁,又看了看提着小颜料桶的赵莲泽。
“蓝、绿、橙、黑、黄、白、紫,赵副官好审美啊!”她早早爬上梯子,在勾勒原始社会的葱茏森林,一回头瞧见这辣眼睛的配色,也不禁竖起大拇指称赞。
赵莲泽:忘记自己分不清颜色了。
说了哥干不了这活了!又被嘲讽了!气死了!
赵莲泽生无可恋,辛酝枝瞧他都快被欺负哭了,笑着说:“没事,我能改。”怕赵莲泽不信,还比了一个ok的手势,费了一番好话才将赵副官的心脏安抚。
距离那天都半个多月了,她消极怠工,也就画了这么十几米。
辛酝枝的漫画能得奖不是意外,她的美术功底和审美能力是经得起民众考验的。
虽然这里的人分不太清颜色,好在也还没有夸张到看不清东西。
就当是黑白底看,辛酝枝描绘的人物风景也都是很赏心悦目的。
就是地上歪七扭八躺着的空桶,不是很美妙。
陆煦想起了辛酝枝在家就乱扔衣服的毛病。
尊贵的陆指挥弯下腰将躺尸的颜料桶一个一个整理好,辛酝枝瞧见指挥官都开始收拾了,她也不敢懈怠,装模作样的跟在陆煦后面捡颜料桶。
两人整理了一番,陆煦让辛酝枝清点出哪些是需要补给的,一一记下之后,陆煦就被叫走了。
辛酝枝倒是自己哼着小曲又开始不紧不慢的画壁画。
这天,陆煦照例在星云广场上训练完新兵,攀上二环城墙巡视,正好看到闸门口的背着吉他的身影。
赵副官说:“那个少年已经在这里等了辛小姐两天了,要不要通知她?”
陆煦想到了辛酝枝左手背上的红印。
“不用。”
赵副官不明白陆煦对嘉平突然的敌意,按理说辛酝枝的事指挥官看的那是一个重要,他好奇原因,却又不敢问。
恰好这天辛酝枝又耐不住了,偷偷,哦不,光明正大的扫了她光荣的重刑犯标记,闸门大开,送她出二环。
“辛小姐!”嘉平还不知道辛酝枝叫什么,甚至那天匆忙,嘉平和辛酝枝都没有一个正式的自我介绍,辛酝枝知道他们姐弟的名字还得归功于小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