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生门死门
那些怪灵都是循音攻击的，它们对叶若说话没反应，是因为它们皆由叶若尸身制造而来、与叶若一本同源。在它们的认知里，叶若是“同类”，甚至是“母体”，所以，在不动用神识的情况下，无论叶若闹出什么动静于怪灵而言都属正常。可他和叶若又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那些怪灵会对他说话也没反应？
好奇怪，难道那么多怪灵都集体失聪了吗……
不太清楚叶若忽然提出这个问题究竟是真的疑惑还是在考校他，空空试探道:“……不知道欸，为什么啊若若？”
叶若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可能因为你不是……人吧。”
空空:“？”
总觉得中间有什么重要的字被省略了。
然而还不等空空细想，叶若就又补充道:“你看，它们袭击的第一个人是阳白，第二个是叶离尘，他俩都是……至少现在都是正儿八经的凡人，除此之外，你、我、长乐，说话时它们都没有反应。我情况特殊且先不说，你是仙家，长乐是灵物，你们，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
空空好像有点明白了:“你觉得那些怪灵是专门袭击凡人的？”
“样本太少，只能说有这种可能，但不确定，而且专门谈不上……应该说，是针对。”叶若淡淡道:“锁生又不是什么特别高级的阵法，只是麻烦了点罢了，压根困不住全族皆擅阵的仙家；而灵就更困不住了，除去那些兽植修炼成的妖灵，大部分灵都是半生半死的状态，或者干脆就是死灵……锁生？对它们有什么用。”
“所以这里真正困锁的其实都是凡人么……”空空喃喃说着，已经彻底忘了叶若刚才奇怪的省略，开始疑惑:“那也不对啊？这地方这么隐蔽，连我都差点没发现，凡人怎么可能进得来？这人都进不来，它锁个寂寞？”
那可不一定……
叶若没作声，只在心里想:叠域是否可察全在域主一念之间，长乐若有心诓骗凡人入阵，压根不存在什么找不找得到的问题。可他在这并没有看到活人，唯一与“人”沾上边的，大概就是那被囚死阵锁于躯壳中的冤魂。
希望……事情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叶若直起了身子，于空中凝冰作画，将他查探到的小镇概貌与几个怪异之处都画了出来。同时，也将自己对这几个怪异之处的猜测尽数告知空空。
空空边听边琢磨:这几个地方乍一看起来确实像是八门所在，叶若破阵思路没错，就是想得浅了点……这里可是有几阵连环，其中还有最为难设的生死环。生死环中，死生皆可逆，生门背后可能会是一片死域，死门背后可能又反有一线生机。在生死连环阵中，生死两门是最最难以捉摸的，若不求破阵只求离开，另外两吉门其实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危险往往与机遇相伴。若求的不是离开而是探索或是破阵，生死两门便是最好的机缘。
一念生、一念死，以性命为豪赌。赢，便长驱直入、直逼核心，输，便命丧黄泉、尸化白骨。
空空犹豫道:“若若……你信我吗？”
刚刚他并没有走得太远，叶若和那谁低声交谈时说了什么他没听到，最后那句恼羞成怒的“我把他们关核心去了，你这么聪明，且找去吧——”他却是听到了的。知道叶若不会丢下两人不管，空空道:“这阵是几阵连环，想离开容易，破解起来却很麻烦。如果你是想寻核心的话，我倒是知道个取巧的法子，就是、就是会很危险……”
危险？
叶若想了想，歪头:“没事，走吧。”
他相信空空不舍得害他，而空空这家伙，又有一身心想事成的好运。再不济……叶若觉得，他还是有能力应对绝大部分危险的。
空空便再次揪起叶若袖角，郑重其事道:“那跟我走。”说完就闭上眼睛，牵着叶若朝某个方向走去。
——不辨方位、不推凶吉，完全随心而行。坚信我心即本，我思即途，我念之外皆烦扰。不听、不看、不闻、不信，一往无前，且任我行。
压根不管什么阵法，也不管什么生门死门乱七八糟，空空就仗着自己与生俱来的感知天赋和一身好运挑了个他觉得可能会是的方位硬赌，还——赌赢了。
一步跨入即是另一方天地，没有召唤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有触发什么稀奇古怪的伏阵，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被传送到了另一层空间。在感觉到传送阵法启动的那一刹那空空就知道自己赌赢了，不禁长出口气，睁眼，刚想擦擦汗，却在看清眼前场景的瞬间脱口叫道:“我去！”
叶若。
这一层空间里，竟然全是叶若。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叶若的……尸体。
地上歪七扭八横了一堆缺胳膊少腿的，墙边整整齐齐站着一排看上去相对完整的，角落积了一滩已经碎得看不出形状的……更恐怖的是，梁上还栓了一溜只剩个脑袋的。
饶是自己也藏有一府邸叶若尸身，空空依然被吓得不轻，格外庆幸此时叶若眼睛看不见。
叶若确实没发现什么不对。他眼睛看不到，为了防止怪物发疯，神识也收着没用，单凭五感的话，只能感觉到这里有很多尸体，却没法准确感应出这些尸体都长什么模样。
叶若好奇道:“怎么了，什么尸体这么恐怖，竟能把你都吓一跳”
空空干笑:“没什么，其实不吓人，只是刚才一睁眼就看到满屋尸体，毫无心理准备给唬了一跳而已……真没什么真没什么，我们快走，这么多尸体怪瘆人的。”
能不瘆得慌么，这些“叶若”里有不少是睁着眼的，浅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再喜欢叶若、叶若眼睛再好看，被这么多死不瞑目的尸体盯着也怪害怕的。而且这满满一屋都是叶若的尸体，他旁边还站了个活的本尊，这感觉……
反倒是叶若看不见，只当这些是误入枉死的凡人，反应平静得很:“急什么，先找找线索。”空空带路时是知道他要去核心的，以空空的运气，既然都过来了，就说明此处就算不是核心也与核心有关。且此处这么多尸体，别的不说，单看尸体的身份、死法，都可以推测出很多东西。
叶若:“这些尸体都是凡人的么？”
空空:“呃……大概也许可能是吧。”
叶若:“？”疑惑了一秒，又问:“他们怎么死的？”
空空:“花样百出！”
叶若:“……？”
叶若:“……那他们的魂还在么？”
空空瞄了叶若一眼，心虚道:“在……的吧……”可不就在眼前戳着。
叶若:“…………”
在就在，不在就不在，瞄他一眼说在的吧是几个意思。
……等等，这个反应……
叶若忽然道:“这些尸体该不会是我的吧？”
空空:“啊……嗯……唔……”
支支吾吾。
于是叶若就明白了，既而想到空空刚才的某个回答，似笑非笑:“原来我死得花样百出？”
空空:“……”
空空强行转移话题:“嗯这个那个反正总之——欸若若你说这是哪儿呀？”
装傻。
叶若撇嘴:“不知道，不是你带我来的么。”说完停了停，又道:“你看一下，这屋子的装潢像什么地方？”
感知到底不比真正的视线，这一屋自己的尸体摆在这，神识他也不敢用——谁知道这些尸体会不会像怪灵一样，察觉到他的神识就发疯？几十个“叶若”一起疯……天道显圣也扛不住啊。
空空左顾右盼了一会:“如果不管尸体的话……看起来倒像个书房。”
有书柜、有书桌、桌上还有笔墨纸砚和些装订好的册子，地上也有些散落的纸页。如若细看，还可以发现部分“叶若”身上也黏有同样的纸页。
叶若:“看看都写了什么。”
空空随便捡了张纸就开始念:“移3729失败，高景寒杂质过多，替用会致混沌新灵产生，无自主意识，但不符合移魂标准，交由淮山进行转换。”
再换一张，也是类似内容:“融8862失败，怀星月品阶过高，替用会致融合失败，无法生存，无法移魂，交由淮山进行转换。”
再换:“变1787失败，不化骨凶戾太重，替用会致躯体直接进阶飞僵，无变异可能，无转换意义，交由淮山任处。”
叶若叫停:“可以了。”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长乐研试禁术的地方，或者说，某人帮长乐研试禁术的地方。
——那个小变态最讨厌枯燥之事，这样用某一材料替换另一材料的重复试验，于长乐而言无疑是种折磨。做试验的是谁且先不说，在三千多次失败后还能如此心平气和进行记录的，明显不会是长乐，以及那个“交由淮山”……
……也就是说，这个叠域中除了长乐外，至少还有淮山、某个不知名的记录者对叠域拥有一定操控的权限。且空空随便捡了三张纸，三张都提到了“淮山”、“转换”，可见这个淮山负责的是“转换”一项。
连环阵的第三个阵便是转化阵，尸气也有一定的转换、同化功能。若按这个推断，“淮山”当就是叠域表层的掌控者，而能在瞬息间召出如此浓郁的尸气……这淮山，莫不是个尸鬼？
不，不对，尸鬼这东西等阶太低，属实不入流。别说是转换他的尸体了，单操控叠域这一项就不是尸鬼能做到的，应当不是尸鬼。那在尸鬼等阶之上，又与尸鬼属性相同的灵怪……
尸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