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雌威赫赫
郝主任是南方人,解放西北的时候随军北上,在战斗过程中受了伤,被留在了这里。
之后,就一直生活在这里,反正老家也没有什么人了,也就没想过回到南方去。
一转眼已经二十多年了,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现在已经成了个五十岁的老头子。
江南水乡孕育出来的秀丽跟婉约在他身上早已经不见,如今早被黄土高原上的风沙烙印上了这里的粗犷豪迈风格。
脸上粗糙的皮肤就像是西北特产的冻梨一样,刻般的纵横的皱纹,如同黄土高原上那纵横的沟壑一样,彼此交错着,诉说着这里的荒凉跟艰难。
曾经那个彬彬有礼的好战士,如今生气了也会拍着桌子大骂一句:“驴日的坏怂。”
他非常珍惜现在的日子,因为这一切是他们,是所有的战友流血牺牲换来的。
随着部队走南闯北,见识了太多的人间惨剧,也见识过太多的旧社会的黑暗残酷,以至于从这里扎根之后,他就像一个活菩萨一样,内心中时时刻刻充满了悲天悯人慈悲情怀。
他是个坚定的战士,忠诚于国家和人民,他的思想觉悟并不比任何人差,但是他明白,不是所有的社员都跟他一样有着极高的觉悟,不会饿着肚子闹革命。
因此,他把粮食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作为公社主任,他最喜欢的事情不是搞运动,而是跟社员们一起下地劳动,耕地、修水渠、割麦子、碾场等农活没有能难的住他的。
现在一天不下地,他就觉得浑身难受。
跟社员们接触的多了,带头榜样做的好,自然受到了所有社员的拥护。
对于这个新来的秦主任,他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让社员们填饱肚子,准时、准量的上交好公粮才是他最主要的目标。
可是今天,他实在看不过眼了。
这个女人打着大义的旗帜,却行着畜生不如的事情。
女人一旦左起来比男人更加的可怕,也更加的执拗认死理。
秦玉香今天也是打定主意了,不会给郝主任一点面子。
她眯着眼,指着郝主任义正辞严的道:“郝主任,请明确你的阶级立场?”
郝主任怒火越发高涨了,这个老好人骂骂咧咧起来。
“别他娘的跟我扯什么阶级立场,我的阶级立场不是你给我定义的是,是经过组织考验过的,我这一辈子,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就你这样扯着虎皮拉大旗的坏种见的多了。”
戏场中的社员们也开始骚动起来,郝主任这是疯了吗,怎么什么话都往外冒,这简直就是把秦主任往死里得罪。
秦玉香的小本本上终于又多了一个阶级敌人,不死不休的那种。
在这种大庭广众下,她竟然被指着鼻子骂了,猖狂,实在是太猖狂了。
“你们几个,将郝主任请下戏台,我们的公社主任竟然同情起了黑五类们,他的阶级立场已经模糊不清了,他已经没有资格站在这里了。”
“狗日的东西,来,你动我试试,我们的有些干部现在比马家军还让人恶心,厌恶,你问问大家是谁没有资格站在这个台上。”
郝主任的腰挺的越发直了,大有横刀勒马的架势。
戏台上的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动手。
“动手,郝主任的事情我会向上级好好说明,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担。”
在秦玉香那犀利的眼神逼迫下,几个干部终于顶不住压力,慢慢的靠近郝主任。
“郝主任,你看……”一个青年干部摊着手,一脸的为难。
郝主任这会也知道自己好像冲动了,不过他不会后悔,做人如果没有一点底线,还算个什么人。
“不用你们拉,我自己走。”
郝主任一甩手,就要走下台去。
等走到戏台口的时候,他又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冷冷的说道:“秦玉香,但愿你一直能这样耀武扬威下去。”
秦玉香没有理会郝主任,而是示意对胡雪梅的惩罚继续进行。
“看他建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郝主任似笑非笑的嘀咕着,深深的看了一眼秦玉香,扭头转身走下了戏台。
有些人一朝得势,恨不得飞上天跟太阳肩并肩,可是当摔下来的那天也会惨不忍睹。
秦玉香在他眼里就是个一朝得势的老母鸡,不是能乘风而起的大鹏,是母鸡就不要瞎扑腾,不然最终的结果就是尸骨无存。
已经是知天命之年的他,见惯了人生的起起落落,没有人一辈子都是一帆风顺的。
胡雪梅顿时心如死灰,她不再挣扎,也不再求饶了。
郝主任都救不了自己,那在这大源乡还有谁能救下自己来。
她肿的跟灯泡似的两只眼睛里,透着浓浓的死意。
等上衣被扒光后,她最后的一点尊严彻底没了。
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呢,好像没有了吧。
她好想逃离这个世界,身体没法逃离,可是灵魂逃离也不错啊,最起码用不着睁眼就能看见下面那些男人那让她恶心的如同吃了一只死老鼠一样的目光。
她努力的想着,想着自己半辈子,想着过去的属于自己的幸福时光,意图将自己的灵魂置身在另一个世界里。
她成功了。
此时的她好像没有任何的直觉,不管是从视觉还是从听觉上,就连思维好像都被冰封起来了。
她怯懦的躲在自己构造的心灵世界里面,外面所有人的叫嚷声、一道道带着怜悯、贪婪、的目光好像都没有了。
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她白天一丝不苟的履行着自己教师的职业,下班后,带着自己的女儿走在林荫小道上,女儿那欢快的声音如同一串银铃在夕阳下格外清脆。
她的上衣被扒的一干二净,秦玉香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鞭子,就是社员们用来赶牲口们用来赶牲口的那种,在她光溜溜的上身不断地抽打着。
一道道血红的印子很快在肌肤上凸显出来,可是胡雪梅却没有痛呼、没有呻吟,更没有求饶,反而面带微笑,笑的很幸福,很安逸。
泪水、嘴角的血水混合在一起,将凌乱的发丝紧紧地黏在脸上,嘴角还挂着微笑,怎么看怎么诡异。
戏台下,杜宁很想跑上台去跟秦玉香拼命,可是他的双手被刘国旗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身边的李满江死死拉住。
他从来没有如此憎恨过一个人,吃她的肉,喝他的血还不足以解恨。
胡雪梅口口声声说害怕自己连累杜宁,可实际上却是杜宁连累了她。
“秦玉香,你个畜生,我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一定。”
他面容扭曲,嘴唇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牙印,不知道什么时候嘴唇已经被自己给咬破了。
“小宁,冷静,千万要冷静。”刘国旗不断地用语言安抚着他。
“是我,是我连累了她啊。”他嘴里不断地自言自语着,这种内疚、无力是两辈子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心里像是有个刽子手在一刀一刀不断地凌迟着,疼的让人窒息,可就是没有痛呼出来的力气。
“不是你连累了她,是秦玉香的错,这是个毒蛇一样的女人。”刘国旗别过脸去,尽量不使自己的目光留在台上的胡雪梅身上,好像这样做能给台上的那个可怜的女人留下一丁点的尊严。
赵亚娟跟王来娣她们也深深低下头,同为女性,她们更为胡雪梅的遭遇感到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