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善后
许荣斌从县长张儒文处愤愤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闷闷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郭家楼遭劫的事情还在他胸口激荡着，那一幕幕血淋淋的景象令他无法平静。他想做点什么，可是，竟不知道该怎么做！
什么一小撮土匪骚乱？！抹杀事实，天理难容！
许荣斌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无能为力！他愤恨自己的这种感觉！决不能这样下去，决不能！
许荣斌于是将双臂放在桌子上，用双拳紧紧地顶着额头，似乎这样才能压制住自己满腔怒火！
这时，曹路宽的卫兵来报告道：“报告！许先生，曹副县长让您去一趟！”
“好！”许荣斌抬起头，此时，他的双眼已经通红！他稍微摇了摇头，尽力让自己冷静一些，答应了一声，便跟随卫兵来到舅舅曹路宽的办公室。
曹路宽见许荣斌进来，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许荣斌坐下。仿佛很随便的问道：“听说你刚从郭家楼回来？”
“是。”许荣斌悲愤地点了一下头。
曹路宽云淡风轻地瞅了瞅仍然处在悲愤之中的许荣斌，说道：“看来是非常的悲愤，意难平啊！”
许荣斌看了一眼曹路宽，说道：“舅舅，您知道那里有多惨吗？街上躺满了尸体，井里的死尸都没过了水面……幼小的孩子失去了家园和父母，甚至失去自己幼小的生命！还有一些没有出生的胎儿也被……”
曹路宽手里翻动着一本书，静静地倾听着许荣斌的诉说，像是在听他讲一个民间故事仰或是在听他唠家常！
听许荣斌说着说着，竟停了。曹路宽等了一会儿，见许荣斌还是没有说话，便从书的上面，翻着眼皮，瞅了瞅许荣斌，问道：“还有吗？”
许荣斌睁大了眼睛，他惊讶于曹路宽的平静，道：“舅舅，这些还不够吗？您觉得这是非常平常的事情吗？您不觉得很惨吗？”
曹路宽仍然平淡的道：“你以为，我会怎样？”
许荣斌道：“那里死了人，死了许多人！他们都死得很惨！”
曹路宽道：“那又如何？”
许荣斌不再理会，他这个如今也是非常市侩的舅舅。继续愤然道：“郭家楼的人已经报了官，并且报了多次！可……可咱们的人明明已经得到了消息，却惧土匪如虎，竟然舍弃自己的百姓于不顾！”
许荣斌想直接说是县长张儒文的责任，却终究没有那么尖锐，只是用了“咱们”一词。是的，“咱们”，这个懦弱而卑鄙的政府！
曹路宽却接着问道：“所以，你想要个怎样的结局？”
“这，”许荣斌竟一时语塞了，半天，他说道：“咱们县政府应该对这件事负责！不应该欺上瞒下，置百姓于水火之中而不管！”
“斌儿啊！”曹路宽终于忍不住了，他将书放在桌上，站起身来，叫了外甥一声，接着说道：“斌儿，你毕业也有几年了，按理说，也应该已经融入到现实中来了，怎么今日说起话来还是那么书生气！”
曹路宽说着，从桌子后头，转到许荣斌身边，继续道：“当时土匪有多少人，你知道吗？守卫县城的人员有多少，你又知道吗？！其实，得知郭家楼遇匪的情况后，县长非常痛心，就连舅舅我，也非常沉痛！”
曹路宽说着，眼里硬是挤出几个泪珠，他掏出手帕试了试眼角，接着道：“我们其实都想管，可惜，力不从心啊！那些土匪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就那么几个人，就算是到了那里，也无异于杯水车薪啊！”
曹路宽拍了拍许荣斌的肩膀：“斌儿，你要从大局考虑，不要就盯着那一点不放！这县城、这政府才是我们的中心！只有保住了县城，保住了政府，这些民众才有希望！”
“要是咱们连这中心都不管不顾，谈何解救民众？！咱们锦县，除了郭家楼之外，还有许许多多像郭家楼这样的村庄。要是都要政府去支援，管的过来吗？！”
许荣斌被舅舅这番歪理邪说给气得都说不出话来，这言外之意，不是在说，锦县人多着呢，区区一个郭家楼算个什么？没了就没了吧！
过了一会儿，许荣斌愤愤地怼道：“那政府准备怎么解救民众？”
曹路宽又回到座位上，在椅子里正了正身体，说道：“县上决定，为郭家楼死难的百姓立碑纪念，并修建祠堂，以彰显政府对民众的哀悼及呵护！这样，你可否高兴？”
许荣斌道：“舅舅，这样做那些受伤的百姓就能康复，那些死难的乡民就能再活过来吗？！”
曹路宽有点生气了，道：“斌儿，你不要造次！你别自持是高处下聘，就可以胡乱指责，若不是舅舅为你上下打点，这里岂能容你！”
“你要明白，死者长已矣，那些死了的人，无论怎样都活不过来了，咱们活着的人，才最是要紧！”
“斌儿，事已至此，政府也做出了承诺，你就不要得寸进尺！凡事就算不为自己，也要多为自己的爹娘及家人想想！”
见许荣斌依然杵着不动，曹路宽再次起身来到许荣斌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舅舅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识时务者为俊杰，听舅舅的话没错。等祠堂建成之后，县长大人必会亲自去抚慰郭家楼的民众，到时候，功劳也有你一份，下去安排吧！”
曹路宽竟已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你许荣斌要是再不识时务，那受损的可不止你一人，你的父母、你的家人，这些仍然活着的人，可要小心了！
许荣斌又不是傻子，他怎么会听不出曹路宽的言外之意！
许荣斌努力克制了自己的冲动，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明白，仅凭自己的力量，不仅掀不起什么风浪，弄不好还会连累家里人，他必须从长计议！
在许荣斌的监督下，郭家楼的祠堂很快就建成了。
政府又派人为这次事件撰写了碑文，纪念这次事件中的死难者，以及民众与政府上下一心合力抗匪的精神！
很快，到了要为石碑的建成，举办奠基仪式了，县长张儒文协副县长曹路宽，以及政府内许多官员，卫兵，警察等等都积极赶来，要为死难者哀悼，以彰显政府对百姓的体恤！
这一天，郭家楼的乡亲们却一个个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不但垂头丧气，还悲悲切切！
这些官员要是能早点派人前来，郭家楼也死不了这么多人，也用不着他们前来修建什么祠堂！
曹路宽调来了锦县最大的锣鼓队，在振奋人心的锣鼓声中，县长张儒文拿起铁锹，为石碑奠下第一锹土！
周围的随行官员见县长大人如此壮举，纷纷拼命鼓掌，感叹县长大人心怀民众的精神！
而另一边的郭家楼的老百姓却在掌声和欢呼声中，泣不成声！
这时，曹路宽走向祠堂的台阶，向大家宣布道：“大家都静一静，静一静！今日是郭家楼的祠堂建成，石碑奠基的日子！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咱们尊敬的张县长亲自撰写了碑文，并且亲手为石碑填上的第一锹土，可见他一心为民的做派！下面就请我们的张县长上台来，为我们训话！”
曹路宽说完，闪身一边，将位置让于县长张儒文，并带领官员鼓起掌来！
张儒文走上台阶，脚步有些踉跄，曹路宽见状，赶紧过去，双手搀扶着他来到祠堂中间位置。
张儒文还没有说话，却已经眼含热泪！几番哽咽之后，才掏出了手帕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却是一时之间悲痛的说不出话来！
张儒文这一番动作下来，又赢得台下颇多赞扬之声！许多官员也似受到县长大人的情绪感染，跟着泪流满面，掌声比刚才响亮了许多，也真诚了许多！
张儒文让自己少时平静了一下后，哽咽地说道：“乡亲们啊，我们郭家楼的人，了不起啊！我们为抗匪付出了巨大代价，我们官民的心是相通的！作为本县的父母官，我张某真是痛心疾首啊！我县为那些阵亡的兄弟们，郭德顺、蒋义等人，建了祠堂，专门供奉，另刻碑文，祖辈铭记，让他们万古流芳；对于活着的人，我们送来物资，帮助那些房屋损毁的人家，重建家园，让大家继续安居乐业，不要流离失所；此外，我宣布，再免去郭家楼两年的赋税！”
到此，又是掌声雷动！还有人喊出了惊天的“好”字！
张儒文接着说道：“相信，在以后的日子里，只要我们官民同心协力，匪患必除！到那时，一定还我一个太平盛世……”
张儒文的演讲悲痛而真诚，亢长但激昂，打动了不少人的心，许多人的心里在感念：感谢苍天，还好，让我们遇到这么好的县长！
仪式结束后，张儒文打算去庄里看望一下还在疗伤的人们。
但曹路宽认为，许多村民还处于悲愤之中，怕出岔子，赶紧找了个理由，再让许荣斌带几个人留下来，继续慰问伤者，自己跟着张县长在众多官员随从的保护下，离开了郭家楼。
这件事情，就在这些官员浩浩荡荡地离开之后，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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