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清点
许荣斌刚刚回到政府，就接到让他去郭家楼做勘察清点的指令。
许荣斌顾不上停留片刻，就带上人马向郭家楼出发了。
一路之上，手下年长些的文员，向许荣斌介绍道：“郭家楼一直是个非常富庶的村子，团正郭德顺，既是当地民团团正，又是郭家楼的庄主。此人能文能武，作风正派，为人也是刚正不阿，很得当地民众的拥戴。”
“郭家楼自古商贾居多，是个人杰地灵之地。如今，又有郭氏兄弟的守卫，自是在经济上更有发展！”
“只是可惜，越是富裕，越是被贼人惦记。据说，郭家楼每年光向土匪进贡，就达上万大洋！”
许荣斌不禁问了一句：“每年都要向土匪进贡？”
那文员叹了口气，道：“没办法啊，为保一方平安，也是不得而为之啊！”
一行人边说边走，很快便到了郭家楼的附近。
远远的，许荣斌就看见寨门上倒挂着一个人，他勒住了马，让手下去查一下，这个人到底是谁？
下面人去了没一会儿，就前来禀告许荣斌，那个寨门上倒挂的人，正是当地团正，郭家楼的庄主——郭德顺！
许荣斌下马，命人将郭德顺的尸体，解下来验看。
“人是被死后挂上去的。左胸中两枪，刀伤十八处，且缺少一只左臂！”底下人验看过后汇报着。
许荣斌拿过纸笔，亲自将这些记录仔细，又摘下礼帽，对着郭德顺的遗体深鞠了一躬，叹了口气，命手下人道：“抬上他，进寨！”说完，沉痛地率先走进寨门。
匪人已经撤退，而团正郭德顺的尸体还挂在寨门上，也许是伤者料定县上会有来人，有意暂不解下，就等人前来勘察现场吧！
但，也许还有一种可能，郭家楼的百姓……许荣斌不敢想下去！
许荣斌来到郭家楼街头，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他不禁瞪大了眼睛！
只见郭家楼的大街上到处都是尸体：水塘里漂浮着妇女的尸体，有的妇女已经被剖腹，腹内的婴儿被掏出，扔在了岸上！有的水井被尸体塞满，甚至有的水井里妇女的尸体已经装不下了！
街边儿上，还扔着手握农具的村民尸体，可见，即便是普通村民，为保卫自己及家人，也被迫加入了这场战斗之中！
此时的郭家楼可以说是尸横遍野！偌大的街道，竟看不见一个行人！
放眼望去，到处是残垣断壁，破砖烂瓦，甚至，有的地方还在冒着烟！
只有在残存的房屋轮廓里，才可以想象的出，这个村庄昔日的繁华！
这是什么情况？！这里遭到屠村！
许荣斌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的眼前浮现出那些匪人前来郭家楼后，那猖獗、残忍的画面！
许荣斌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这等人杰地灵之地，竟成了人间炼狱！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许荣斌才从这种悲痛之中清醒过来！他向四下瞧了瞧，见有户人家院门大敞，就走进这户人家。
进了院子，见这里也是被土匪洗劫过的，就连院子里的水缸都被砸碎，堆放的柴草都被烧成了灰烬！
许是屋内存放的瓶瓶罐罐，也被扔到院子里，滚得到处都是！
这家屋门已经被卸掉，歪到了一边。
许荣斌跨过残破的门洞，走进屋里，只见，房梁上挂着两具妇女的尸体，从穿着上判断，这应该是一对婆媳。
再往里走，便是这家的厨房。房顶已经塌陷，断梁处，还冒着丝丝的火星！
显然，这家也已经被洗劫和灭门！
从这家出来，许荣斌又去附近几家，情况都跟这家差不多，他竟没有遇到一个活着的！
许荣斌悲痛之中，竟有点着急！
“都去找，分散开找，看还有没有活着的？”许荣斌沉痛地命令着。
自从在寨门口看见郭德顺的尸体开始，许荣斌的心就在剧烈得疼着！他被这一幕幕悲惨的场面震撼着，恶匪竟如此猖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理何在？！
几个近两个时辰的搜寻，郭家楼的老弱病残或跪或躺或互相搀扶着，被集中在村里的场院里。
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伯跪在许荣斌面前，哭诉着：“俺们村上一共是一千多口人啊！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虽称不上全都富足，倒也算是安逸。没想到，如今却遭此劫难啊！”
随着老者的诉说，人群中哭声一片！
许荣斌沉痛地握住老人家的手，将他搀扶起来，问道：“老伯，你们没有报官吗？”
那老伯悲痛地低下了头，道：“报了呀！出去了好几波了，有的根本就没有回来，有回来的说，县长已经派人过来了，有的说，根本见不到县长大人！可是，从下战书三天到打起来将近三天，一共六天的时间，六天呀！我们都没有等到县衙门的援兵！”
老伯说完，竟如孩子般嘤嘤地哭了起来，后面也跟着哭声一片！
清点完毕，许荣斌又走访了几户残存的人家，面对村民们的哭诉，许荣斌的心里满是愤慨，他很想为郭家楼的百姓做点什么，可是，他又能做得了什么呢？！只能亲自记录下这一幕一幕血淋淋的事实，然后沉痛地离开郭家楼。
许荣斌的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那一幕幕悲惨的场景不断地在他眼前闪现，这是什么样的世道，他要如何做才能补救这些无辜的人们！
许荣斌的心里恨着，总有一天，他要将郭家楼的惨案昭告天下，让那些恶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以告慰那些曲死的英灵！
县政府里，许荣斌正在向县长张儒文汇报郭家楼的清点工作：“郭家楼原来共有人口一千六百七十四人，六十一口在外地生活，其余有六个人碰巧外出，幸免于难。此次遇难共一百九十六口，另外，还有二十三口外村在郭家楼避难的人，他们也惨遭遇害！烧毁，捣毁房屋三百多间，抢劫财物无数，单单用大车拉走的就有四辆大车，还有许多拿不走的，被集中在一起销毁！”
县长张儒文听后摸了一下头，叹了口气，面露悲伤之色，哀鸣道：“唉！这些匪徒真是杀人不眨眼啊！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可叹逝者长已矣啊！”
“县长，据幸存的村民们说，他们曾派过许多人前来县里请求支援的，我们为什么没有派援兵过去？！”许荣斌的眼睛紧紧盯着张儒文道。
“谁说没有派人支援？！得到消息，本县立即就派人前去了，定是在哪里出了差错！来人，把霍建润叫来！”
卫兵答应一声出去了，一会儿，公安局长霍建润走了进来，对县长立正敬礼，道：“县长，有什么吩咐？”
张儒文用眼角的余晖瞅了一眼许荣斌，对霍建润道：“让你去郭家楼救援，你没有去吗？”
霍建润皱了一下眉，疑惑地说道：“县长，您不是说让我们在城外王家沟埋伏观察，保卫县城的吗？”
张儒文“啪”一拍桌子，怒道：“胡说八道，分明是你贪生怕死，擅做主张，还在这里狡辩，逃避罪责！看上面查下来你吃不了兜着走！”
霍建润惊道：“县长，您不能这样啊，没有您的命令，属下怎么敢……”
霍建润还没说完，“叮铃铃——”电话铃响了，张儒文拿起电话，道：“喂！是……督军大人！是，有一小撮土匪骚乱，已经被卑职镇压下去了！……那是讹传，是讹传！没想到会惊扰到您，请督军责罚！……谢督军体谅！是，是……属下定不辱使命！”
挂了电话，张儒文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对许荣斌和霍建润说道：“听到了吗？事情已经传到督军那里了，我暂时压下来，一旦出现纰漏，我们都有责任！”
“报告！”这时，卫兵在门口报告道。“进来！”卫兵进来，看了一眼许荣斌和霍建润，没有吱声。
许荣斌和霍建润明白，向张儒文说道：“属下告退！”许荣斌是还有情绪，不过见卫兵进来，不得不暂时离开；而霍建润则是暗叫一声好，这卫兵来的太及时了，赶紧溜了出去。
见许张二人出去了，卫兵才报告张儒文，道：“一波十七人的返城客商在城西马庄附近遭劫，全部遇难！”
张儒文脸色一僵，问道：“他们有人来报官了吗？”
“报告！还没有！”
张鲁文不耐烦地道：“这些报过官的事都管不完，你竟来报些没有人报过官的，给我出去！”
“是！”卫兵打了个立正，转身要下去，张儒文却又叫住了他，道：“找人查一下这伙人是哪里的客商，如有家室找来，好生安抚！”
“是！”卫兵又一个立正，下去了。
处理完了这些事，张儒文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他想起许荣斌走时的样子，怕再出什么乱子，叫了一声：“来人！”又有卫兵进来，张儒文吩咐道：“去，把曹路宽叫来！”
张儒文想起许荣斌的表情，唯恐再出什么乱子，马上叫曹路宽来，那么，曹路宽会怎样去管教他那个耿直的外甥呢？请君接着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