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30
楚辛忙了一会回来后, 就看见剧组群在讨论这次的电影。
看到“温馨”的形容后，她有点好笑地弯了唇。
因为这回大多是初次合作的新演员，她麻利地先发了一条公告——
《凶宅》剧组须知。
1群内仅讨论工作内容
2有要事可私聊向群主留言，群主看到了会回复
3可友好私加好友, 但后续发生的一切事项与剧组无关, 请勿恶意骚扰他人，违者踢出剧组, 并追究到底
上辈子在剧组里, 楚辛是绝不姑息职场骚扰行为的。
什么在微信群里加小姑娘撩骚, 只要捅到她面前，多硬的关系也不管用, 要不猥琐男滚，要不就她走人。而她在带来的票房利益使然, 投资方从来没舍弃过她，久而久之, 楚导片场特别干净的美名也传了出去。
楚导对此不以为然。
的确, 在她的剧组不会被职场骚扰。
但是在她的剧组有可能会因为一条镜头被反复拍二十来次, 最后正片里却因为她不想要这效果了所以剪掉, 高压下偶尔会折磨得演员对她有心理阴影。
接着, 她上传拍摄日程的群文件，让大家提前安排时间上线。
“对了, ”楚辛单独点了三位主演的名：“拍摄期间，你们哪怕没有拍摄工作, 每天也必须在片场里待满三小时，是一起待着还是单独待由我决定, 有异议吗？”
宋轻轻：“好的楚导。”
陈明：“听导演安排, 我都行。”
成年人的职场潜规则之一, 不质疑领导的安排。
这回余昂昕终于忍不住了，他问：“为什么？”
正当他以为楚导不会把一个童星的疑惑放在眼内时，他却得到了一长段的回答：“因为我想要你们演出很熟悉这屋子的感觉，闭着眼也大概知道怎么从客厅走回自己的房间，半夜惊醒口渴了会下意识摸向床头柜把灯打开……这些动作，这些表演细节，我希望你们自己去摸索。”
她一顿：“还有别的问题么？”
“……没有了，我会努力的。”
余昂昕打下这一行字的时候，心是激动的。
以前在别的剧组，大家都将他当孩子哄，很少跟他讲琢磨演技的事，老拿好听漂亮话糊弄他。余昂昕也知道自己的过度好奇心有点稚气，但楚导认真回答的话，却满足了他想被当成大人看待的愿望。
楚导真好！
他会努力演好的！
哪怕只是个没有挑战性的乖宝宝角色，他也会争取让观众喜欢他。
余昂昕握紧小拳头。
……
《凶宅》的拍摄有条不乱地进行着。
帝国频频打探观察，却没从中找到一丝和自己有关的迹象，似乎楚辛真的把他们给抛在脑后，忘得彻彻底底了，这让皇帝感到既遗憾又放心，还有一点意难平。
她怎么能忘呢？
起码龙梦璃就没忘记楚辛。
根本忘不掉。
《禁宫绝恋》太火了，火得哪怕它完结掉，也是观众之间聊不腻的热门话题，作为被暗示的主要角色之一，龙梦璃在学校一直被异样的目光凝视——在宫斗剧播出前，她是大出风头的帝国宠儿，播出后，她是和皇宫父子纠缠不清，身份成疑，还有点白莲花绿茶味道的公主殿下。
因为身份的确尊贵，没多少人到她面前去说。
只不过，流言蜚语是挡不住的。
加上有《四个alpha》在前，哪怕是贵族圈里的同龄名媛对她印象也不佳，她无法像原书剧情一样，成为她们的领头羊，把她们当刀子使了。这回，龙梦璃身边围绕着的就只有贵族少爷们，更加坐实了她爱勾三搭四的海王形象。
因为没了完整龙角治好血液病，龙梦璃的星核一直有缺陷，无法像原书中一样成为年级第一，在年度评比中大放异彩，形象最终定格在“成绩不怎么样，身边很多男的，特别敏感爱哭”。
她比谁都更害怕楚辛出新作品。
帝院以专注学习为由，禁止在学校论坛讨论娱乐圈，可学生私底下的交流是禁之不绝的。
龙梦璃只能捂住自己的双耳。
不去看，不去听，就能装作房间里的大象不存在，享受现有的一切。
可是捂着眼睛耳朵的同时……
龙梦璃也忍不住的，偷偷去搜索以“楚辛”为关键词的内容。
在拍摄期间，楚辛的新作品名字很快走漏了风声。
网友知道，名字叫《凶宅》。
电影是恐怖向的。
宅，是房屋的意思。
可是房屋能怎么恐怖？这个屋子是会塌吗？
有追星人发言了：
【塌房那的确是很恐怖啊！我上周就塌房了，我粉的偶像他居然婚内出轨。】
【我觉得有可能是屋子里出现黑洞之类的。】
【哦哦这个有点恐怖了！】
【前阵子不是有个新闻吗？住户不爱干净，衣柜里养出蘑菇了，他还觉得怪有意思的拍照发上网，结果那不是蘑菇，是假死状态的漫迪星人，而且因为在温暖潮湿的环境里快将苏醒了，警察赶到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被寄生完毕只剩下外壳，满屋子是漫迪孢子，清理了足足48小时呢。】
星际网友对“凶宅”的内容联想蹁跹，脑洞大开，也给上网冲浪时的楚辛提供了不少灵感。
也有网友怀疑，“凶宅”是形容帝国皇宫的。
毕竟《禁宫绝恋》中，皇宫就死了很多人。
【又是皇宫又是皇宫。】
【跟帝国没完了？】
【皇宫就是凶宅啊，动不动因为违反规矩被弄死，我觉得规则类怪谈应该加一条“宫规”】
聊着聊着，联邦网友又开始对着帝国人阴阳怪气了。
帝国网友气极。
有争端就有热度，自带流量的楚辛在一年中联邦主星最炎热的时节，终于开始新电影《凶宅》的正式宣传——
首先，是一段在tk上倏地被推送的视频。
和其他制作精美或者内容劲爆的短视频相比，它显得制作粗劣，镜头清晰度也不是很高，让人想起很多很多年前落后的拍摄技术。
视频开头，是一个小男孩在调试设备。
他对录像仪的使用并不熟练，半张脸遮盖住了镜头，他正身处一间没开灯的主卧室，光源来自窗外的太阳光，穿过郁郁葱葱的绿植投落在房间里。
男孩小声的说：“今天是妈妈生日，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说完，他咽了咽口水。
看到这里没划走的网友都是被他认真又可爱的语气吸引住了。
男孩在床上放了一扎廉价的花和小信封：“我真的好想，好想你们早日和好。”
紧接着，右下角出现了倍速快进的字样。
窗外的阳光从猛烈到黄昏，接着隐入夜色，白色街灯亮起，代替人造阳光成为新的镜头光源。
在强调时间流逝的同时，光源也从暖色过渡到了冷色系。
镜头语言是润物无声的细节。
伴随着两记一前一后的大门开锁声音，视频流速再次慢了下来，恢复正常。
“我回到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了是吗？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这么拼命加班的？”
“加班加班，我也没见你拿加班费回来啊。你回来就只关心有没有饭吃，你把这里当家还是当饭堂？我也很累，我也想休息一下啊！而且我现在不就预备做饭吗？”
一男一女在客厅吵了起来。
声音的距离感做很真实，比全息环境更逼真。
“你还要休息……你在家待一天还想休息？”仿佛察觉了什么，男人语调拔高：“你去哪了？！你刚才不在家里！？”
“我……”
女人静默了一下，选择示弱：“你让我现在去做饭还不行吗？”
“你先解释清楚！”
“我们进去说，小昕很快从补习班回来，不要吓到他。”
这句话后，两人的争吵声便渐近。
披着围裙的女人出现在镜头内，她的头发全挽起来，面对丈夫的质疑，刚才还在厨房里预备杀鱼的她将菜刀往旁边的柜顶一放，和他继续争吵。
而这时，紧随而入的男人却看到了床上放着的花束和信件。
因为小男孩会写的字很有限，信上的字是老师帮忙代写的，字迹十分规整，用宇宙通用语写着“祝你生日快乐”。
男人攥着信，沉默了下来。
他的胸腔急促起伏。
下一刻，他突然发难，转身薅住女人的头发往墙上撞，正好就在摄像机旁边的位置，砸得镜头都晃动。尖叫和惨叫声随即响起，在女人挣扎和打斗下，摄像机最终被撞跌在地上，再也拍不到两人，只能拍到放着一些杂物的床底。
tk的审核比地球宽松。
没直接拍到血腥画面的话，分级就是全年龄向的。
不一会儿，血漫到了镜头范围内的地板。
这时，客厅的大门被打开了，响起小男孩迫不及待邀功的活泼声音：“我回来啦！今天作业好多，我被老师留下来写了好久才放我走。妈妈，你看到我送的花了吗？”
……
这什么登西啊！
刷到这条视频的星际网友连宇宙通用语都说不明白了。
【卧槽卧槽，这真的假的？】
【视频上传者叫陈昕，视频里提到的小昕……难道是儿子上传的？】
【这该报警吧！】
【视频简介上不是写着虚构吗？是不是艺术创作？】
【但它看着好真实啊！我觉得不能是假的吧！】
这条被推送到首页的视频，迅速火了。
从开始到结束，它都像真实的事件，每处细节让网友毛骨悚然。
一条朴实无华的视频，没有豪华布景，没有背景音乐，画质一般，剪辑只有倍速快进，最后连主要人物都没拍到，却切切实实地勾起每个网友的紧张恐惧，让他们肾上腺素飙升，评论堪称人性真实现场，不乏想详细地看到施暴过程的。
其中一条评论被赞上热评第一：
【它就像满足了我们平时听到邻居吵架时想看到墙后画面的窥私欲，如果真是艺术创作的话，它太厉害，太震撼了，我说不出别的话来，真希望它是假的，但它看上去又那么地真实。】
视频的转评赞炸了。
这个名为陈昕（附一串数字防重名）的帐号也在当日大量涨粉。
他过往发的动态，都是一些小学日常。
拍得很拙劣，背景地点被模糊了，没有露出任何可以识别现实地点的场景特征，其中一条有疑似老师身份的成年女人笑着教育他：“摄影机借你不是让你乱玩的，小心点啊。”
六条日常动态，让“陈昕”变得真实极了。
如果不是简介上写着虚构，恐怕没人会怀疑这段录像的真实性。
甚至出现了阴谋论：
【肯定是真的，只是因为不想被追究，所以才说它是假的。】
一直到晚上，陈昕这帐号多了一个关注。
关注人：楚辛
同时，楚辛也将《凶宅》的正式预告片在tk上放了出来。
这会儿因为视频蹲着陈昕帐号的人本就不少，另一端新视频一发，将录像敲死为宣传行为，网友虚惊一场，又气又好奇的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电影。
宣传片给出的信息不多。
大意是一间屋子怪事频出，房东决定将屋子连装修租出，入住的租客却发现有一份老式录像带。租客怀着好奇心在星网上找到播放旧录像带的方法，发现是一家三口的生活记录，似乎过得挺幸福。
独自在帝星打拼的租客立刻被勾起思乡愁绪，烦躁地将录像带收了起来，预备改天交给房东。
然而，第二天半晚，他却开始听到了来自客厅的争吵声。
客厅没有人。
原来是投影屏自动开始播放录像带后面的内容。
一家三口走向疯狂，租客也开始看到幻觉……
预告片到这戛然而止。
平心而论，这预告片的含血腥量比之前的视频更低。
它让观者起鸡皮疙瘩的原因，来自细节。
明明旋紧水龙头，半夜卫生间却传来滴水声，放在客厅的零食不翼而飞，偶尔走神时能听到说话声……以及那仿佛就发生在身边的常见装修，营造出了极有代入感的怪异氛围，勾起人心底最深深处的恐惧。
【我的天，我家有同款衣柜。】
【同款洗头机和水龙头，好像是装修公司统一推荐安装的经济适用款。】
【救命啊预告片里的屋子和我小时候住的一模一样！我爸妈还在那住着呢！我每周末也会回家住！看完这视频我不敢睡觉了啊！】
【真睡不着了，想去外面开房过一晚。】
评论里瑟瑟发抖的星际网友抱成一团取暖。
要大命了。
以前的星际恐怖片，那大都是发生在宇宙里的，其中以科研飞船为主——因为星球之间旅行很平常，航线稳定，哪怕出点小意外大多救援及时，只有科考船因为要探索新领域，才会面对更多的未知和恐怖。
不然就是经典的番茄酱片。
可是楚导发的《凶宅》预告片……
星际网友真没见过这风格的！
它是出人命了，但没把过程拍出来。
它没去高大上的宇宙深领域，就发生在他们身边，最常见的住宅区。
怪异在日常生活的细节里。
血腥吗？
它真不血腥。
不把头颅如何炸开的细节一帧帧给观众看，却让观众在最炎热的时节里，从心脏凉到脚板底。
评论里好多网友都在问——
真实事件改编吗？那录像带是真的假的？
更多是说这屋子的装修和自家有七八成相似，今晚要睡不着了。
第一条视频带来的震撼感是触及心灵的，好多网友以为是真的。
——线下沉浸式宣传。
这是上辈子地球里早就有了的营销手法。说常见也常见，做得好的不多，因为费心费功夫，但要真做好了，代入感拉满。
例如解谜游戏预热宣传，把其中一个谜题放到现实里去，让感兴趣的玩家去线下探索，拿线索，最终获得一定的剧透和彩蛋奖励。
而以角色的身份注册社交平台帐号，再发点相关动态，让它像个真实活人，这种操作在地球不罕见，甚至能说被游戏厂家用烂了。
《英雄联盟》推出虚拟偶像萨勒芬妮时，就用“她”的身份同时注册脸书和微博帐号。
……可是星际网友没见识过这操作啊！
因为以前没人做过，楚辛有预测效果会不错，她不想真搞出闹到警局的大动静来，做成无谓惊吓，所以才很“破梗”式地让陈昕的帐号在发那条录像时备注为虚构。此举的确起了一些作用，但作用不大，网友依然觉得很真实。
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楚辛的大号单独挑了一些评论来回复：
【对，是宣传新电影。】
【想让大家清凉一下的。】
【假的，宣传手段而已，别真上当。】
本来楚辛的计划是语焉不详地让大家猜去，结果效果好得惊人，她只好无奈地把话说死，特意强调是假的，大伙别太入戏了。
但这有用吗？
该阴谋论的，脑洞发散得更厉害了！
《陈昕事件录像是真的，只是被楚导拿来当电影素材》
《陈昕事件匿名发贴，我就是陈昕的小学同学，进来听我说细节》
《陈昕事件进来拍照分享同款家具吧，要命了》
……
好多同类型的贴子。
这一夜，也无数的网友失眠了，望着家中相似的小物件和布局，不敢上厕所者众。
陈昕事件话题度特别高，直接连带《凶宅》的宣传效果也极好，很多网友想知道它是真是假，必须得买票观看分析。
《凶宅》顺势公布上映日期。
和它同期的有些是战争大片，视觉效果做得很好的，预售榜上却没打过楚辛的《凶宅》。有导演面上挂不住，心里也疑惑，就打听《凶宅》到底厉害在哪，才得知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陈昕事件就和这电影有关。
“那不是杀人伦理案吗？”导演利亚姆有点懵。
“好像是真实案件改编。”
导演利亚姆当场就震惊了。
预售榜上，他的电影一直略低于《凶宅》，屈居第二，郁闷了大半天得知原因却是电影外的因素，登时心里有点不平衡，在织博上发了含沙射影的动态：
“利用真实存在的凶杀案来推广电影，这是多冷血无情才能做出来的事情，有想过当事人的感受吗？也许你给了很多钱来买下视频，但每增加一个观看人次，就是把当事人的伤口撕开来暴露在空气中，再重现一次伤痛，这不是星币能弥补的。”
发出去后，利亚姆自我感觉颇为良好。
引战故然不好，也有点预售打不过就跳脚的嫌疑，但他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也认为自己没说错。这织博动态底下有不少认出来他说的是哪部电影，和他有同一感受的。
【只能说没有底线。】
【不过宣传效果的确很好，可能这时代人们就是渴望看到真实的伤痛吧。】
有人问利亚姆是不是预售榜成绩不如人，才发这条动态。
利亚姆单独回复：【跟票房无关，我做不到这种事。】
也有网友告诉利亚姆，那都是纯粹的宣传行为，根本没有凶杀案发生，那是虚构的。只不过能聚集到这织博底下的，全是陈昕事件里的阴谋论派，舞得可欢了，说得有板有眼的，还附带了一些自称是陈昕旧识的论坛爆料贴。
因为陈昕事件反响比想象中更大，楚辛本来都计划让主演出来澄清了。
视频里的灯光较暗，楚辛在拍的时候又刻意不拍到演员的全脸，又是以戏中造型亮相，余昂昕小朋友到现在都还没被认出来，但只要开个直播，现场对比的话，肯定能看出来是同一个人来。
也有网友在等《凶宅》那边的剧组会不会回应。
结果同期电影来这么一手阴阳怪气，楚辛便把澄清直播的计划从行程上取消了。
澄什么清，不澄清了。
剧组群里有演员冒泡：“导演，我们不阻止一下吗？”
“我自有安排。”楚导说。
出这样的乱子，换别的剧组早就议论纷纷了。
可哪怕楚辛不是星际娱乐圈里的老牌导演，她的剧组纪律却一直是最好的，拍一部电影或者电视剧的时间，就足够让演员对她心悦诚服，乖得像学生见到自家班主任。楚导让他们别管，他们就真的不对外发声来澄清，怕影响到楚导的安排。
楚导不仅不阻止。
她还让迦丽去安排一些水军。
迦丽：“是要澄清吗？”
她早就看不过眼别人这么说楚辛了！
“不，是要顺着对方的话来谴责我。”
迦丽：？？？
八根爪爪都弯曲成了疑惑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