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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幽灵电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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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剃头在山上待了三四天,再也不想待下去了。这些所谓的军官团成员邋里邋遢,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头几天对上峰来的人还卖点面子,见了他会马马虎虎敬个礼,叫上一声长官好,不过没憋几天就现了原形。这帮家伙整天闲得蛋痛,由于长时间关在营地里不能外出,脾气火暴得像一群围栏里的公鸡。说话粗俗下流,一言不合就恶语相向,甚至上演了全武行。只要灌了些老酒,整个营地就像鸡捉耗子——全乱了套!这哪里还像是什么国军部队,十足的一窝子山匪,令乘兴而来的剃头大倒胃口,唯恐避之不及。

    由于小分队严控进出庄家乡的各个通道,山上的伙食越来越差,山匪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加上由于山外的形势异常紧张,二胖为防手下溜号,不让喽啰们下山打秋风,敲竹杠,找女人,就连开枪吃个野味儿也成了奢侈,山匪们早已怨声载道。

    常言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然而鉴于眼下的时局,为了稳住阵脚,二胖只得采取外紧内松的策略。对外紧闭山门,封锁消息,对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至于营地内军纪败坏,目无官长,让剃头实在无法忍受。还有一点儿让剃头受不了的是自己的身体状况,在潮湿阴冷的山洞里没待几天,他的风湿病又犯了。全身关节酸疼,肌肉僵硬乏力。虽然剃头在山上吃的是小灶待遇,但实际上伙食也不过是一碗掺了杂粮的米饭和几个野菜,几条小鱼而已,没有一滴油水,与从前城里的日子真是天壤之别。他搞不懂二胖怎么会那么胖,即使他有时潜回庄家大院打打牙祭也不应该胖成这个样子啊。看来他自有打野食的门道儿。

    二胖虽然嘴上说得花好稻好,实际也不希望剃头在山上待得太久。一来对方虽然目前的官阶比自己低一级,但毕竟是上头下来的钦差,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事儿有点碍手碍脚。二来时间一长,容易被他揭穿江南独立旅反共突击军的老底儿,一旦向上峰报了实情,弄不好自己中校官衔也会被摘掉。其三呐,他也看出这位王少校在外养尊处优惯了,根本吃不了山上的苦,早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所以,二胖就汤下面,做了个顺水人情,建议王少校去清凉观等候上峰的进一步指令,那里条件好些,对外用电台联系也方便。对剃头来说,在得到上峰进一步指令之前,他还不能回到站里去,也只能客随主便了。他以尽快要向上峰报告喜讯为名,请求二胖尽快送他下山。为此二胖特地写了道手令,让清凉观的石南完全听从王少校的调遣,确保王少校的安全和生活保障,做好山上山下信息的联络。

    剃头是个精马子,在山上没过几天,二胖遮遮盖盖的老底儿就被他摸到了,只是心照不宣罢了。几百号人的吃穿用度可不是个小数目,穷乡僻壤就那么几个大户根本供不起。再说要是这么多人在这片大山里活动,就好比浅塘里藏了一群大黑鱼,一扭尾巴就会有动静,早被共军一网打尽了。剃头怀疑所谓的江南独立旅反共突击军最多就二三十号人枪,外面的营地即使有也是花生无仁儿——空壳一枚,哪来什么军官团,分明是想骗官骗饷。

    不过,剃头也是个好大喜功之人,心想如果向上峰报了实情,说是在大山里找到了一窝二三十人的兵匪,不仅会成为同僚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而且还会让签署了委任状的上峰难堪,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剃头进山后这几天没有与上峰联系过,上峰肯定急着想知道江南独立旅反共突击军的情况,剃头在下山的路上反复琢磨着电报的腹稿。反正走一步看一步,不吹白不吹。剃头下意识地做了个大笔一挥的手势,决定把二胖说的五个营地变成五个营部,把二胖吹的几百号人再狠狠掺了几瓢水,说是上千号人。这样才像个江南独立旅反共突击军的样子么。想着想着,剃头的嘴角咧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狞笑。

    剃头的电台上山前交由庄麻子保管着,藏在庄家大院的地窖里。剃头反复叮嘱,这宝贝疙瘩可值几十条大黄鱼呐,不能受潮,不能磕碰,不能丢失……一连说了五六个不能,把庄麻子吓得直吐舌头。庄爷知道这玩意儿的功用后也吓得不轻,责令管家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要命的凶煞之物搬出庄家大院,藏到附近的山洞里或是直接送进清凉观去,让其代为保管。若是被共产党小分队在家里翻出来,那岂不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通匪的罪名也算是从头到脚坐稳当了。这年头儿,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庄麻子听主人这么一说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夜把电台用油纸包好,转移到了清凉观石南那里,把王少校叮嘱他的五六个“不能”原照原样搬到了石南这边儿,末了还加了点利息,说一旦被共产党查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如若丢失了一样也要脑袋搬家,把石南吓得每天早晚都要下暗道摸上两遍才安心。

    剃头下山后直接去了庄家大院。一是想取回电台,赶紧与上峰取得联络,二是诚心要庄家大院招待招待。他把自己比作老庄家的贵人,想象着庄家大院如何对他高看一眼,视为上宾,甚至为他安排了“通房丫头”。这几天在山上可算是吃了老苦了,是该让庄家大院对自己弥补弥补了。如果可能的话,他不想去什么清凉观,就在这儿待命。

    老族长庄爷一看就明白了这位王少校的心思,他是吃大户、打秋风来了。庄爷名义上给王少校接风洗尘,好酒管够,好话说够,还给他包了一笔花销,实际上是想找个机会把这瘟神送走。庄家大院吃一点儿用一点儿是小事儿,问题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长期把这瘟神供在家里,一旦被小分队逮个正着,老庄家岂不是伸着脖子套绳索——自寻死路吗?

    酒足饭饱之后,剃头终于想起了正事儿,请管家把代为保管的电台送到他的房间。管家说是为了电台的安全,已经转移到了清凉观了。还说请王少校一百个放心,那里是独立旅的一个联络点,安全可靠。

    剃头报功心切,连夜让庄麻子带往清凉观,从暗道里进入石南的寮房。还没等庄麻子介绍客人,石南就朝剃头来了个标准的军礼,并说山上手令已到,命令他全力配合王少校,并听从王少校的调遣。

    前脚刚到,后脚就来。庄麻子刚想借机脱身,他的小跟班就送过来一个大包裹,包内是几件里里外外的更换衣服,还有一些高档的吃食儿,说是老爷专门给王少校准备的,以后会定期送来。剃头身上的衣服这些天在山上干干湿湿已经有点发臭,破得像一件百家衣,现在正缺干净的衣服更换,本来应该感谢几声才对,但他心中反而有点不快。他本想在清凉观向上峰发完电报后仍旧回到庄家大院,该吃吃该喝喝,逍遥一段日子后再说,可庄爷这老小子瞅准机会,客客气气把他给撵了出来。

    剃头把那封狠掺了一把水分的报喜电报发了出去,上峰大喜过望,回电说要请示台湾方面给他嘉奖,要他原地待命。剃头一开心,竟忘了自己在庄家大院喝过酒,敲着桌子要石南拿酒来。石南见这位长官满嘴酒气还要喝酒,苦着脸说:“回长官话,宫观修行,严守戒律,不许饮酒乱性。”

    剃头虎着脸说:“我又不是道士,你们也不是。”

    “报告长官,形势严峻复杂,在下不敢有丝毫懈怠。庄司令严令我们在此不得有丝毫越轨行为,所以我们平时不喝酒,也没有酒。下回我们可以想办法为长官搞点酒来。”

    “哎——难得有此酒兴。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们两个了。我睡在哪里?”

    “长官夜里可以睡在这间屋子的大床上,白天不能露面儿,我可以陪您通过暗道去外面林子里透透气儿。一日三餐由我们服侍您,您可以随便使唤我和随从清阳。”

    剃头想想在待命期间也只能这样了。

    那一夜,剃头心中异常兴奋,怎么也睡不着。这趟任务完成得漂亮,嘉奖已经是抱在怀里的西瓜,十拿九稳的事儿了。站里那些家伙干大事惜身,见小利忘义,缩在上面会有什么出息。这回自己在上峰面前露这么大的脸儿,他们会眼红到什么程度呐?剃头越想越美。以前,同僚们的官衔都差不多,相互嫌弃,谁也看不上谁,平时除了在长官面前争风吃醋,打打小报告外,也算平安无事,但有一件事儿让剃头郁闷得差点儿吐血,就是对自己曾经的下属敬礼喊长官好。那事儿他永生不会忘记,那家伙先他晋升,也是个精马子,故意坐在椅子上抖着二郎腿儿,等着剃头向他立正敬礼,喊长官好。呵呵,现在自己可算是与他平起平坐了,这回运气好的话还可能捞个中校,高过他一级,回到站里后该怎么治他呐。依葫芦画瓢一报还一报,只是让他给自己敬礼也太便宜他了,至少得添上点利息。让他带着手下那些人在大堂里列队,然后给他们好好训一顿话……

    剃头一觉睡去,醒来时到了次日中午。石南已经把饭食放在桌上了。

    两天后,雨后的天空呈现七彩祥云,剃头认为是吉祥之兆。果然,上峰来了回电,还真中了头彩,授予剃头国民政府忠勇勋章,晋升中校军衔,令剃头大喜过望。剃头认为,这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福报,要好好珍惜,把握好人生这浪鸿运,大展宏图。另外,电报中还任命剃头为中校特派员,命令其全面掌控江南独立旅反共突击军这支反共武装。勉励他再接再厉,共克时艰,为党国大业献身,为剿匪戡乱再立新功。特派员的正式委任状将尽快送达江南独立旅。

    看着电文的后半部分,剃头心中凉了半截,气得破口大骂。不消说,肯定又是站里那小子出的馊主意,诚心让自己蹲山沟,啃地瓜,不让回城。给他们训话看来是指望不上了,自己还能不能回城都成了问题。不过这次加官晋爵也算来得及时,下次上山再也不用向二胖敬礼喊报告了。大家都是中校,脚碰脚,但特派员是无冕之王,谅他不敢不从。问题是一个槽上拴不住两头叫驴。二胖虽然外表看起来窝窝囊囊,有谋无断,可也不是善茬儿。在特派员的委任状送达之前,剃头是不会再次上山的。

    为了防止电台讯号被追踪,剃头开始几次发报还很注意。电文尽量简短,注意更换频率和手势。每次发报还要由石南陪着,背着电台跑到距离清凉观几里外的山里去,甚至有几次跑到了藏兵洞那边的山上。石南体胖,跟着他在山沟沟里像猴子一样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剃头还得反过来照顾他。虽然石南在上司面前不便发作,但他一路上嘴里总是指桑骂槐,不干不净的,明显是一百个不情愿。剃头也开始怀疑自己每次搞得这么累到底值不值了。天上的短波讯号成千上万像一团乱麻,共产党那些土包子想追踪大山里一架小功率电台的位置谈何容易,如有这能耐,早追上门来了。他知道,精确测向定位电台位置需要时间,只要电文够短,不给对方足够的反应时间,还是有可能逃过追踪的。为了迷惑对手,剃头还时不时换成左手发报,而且也能发得相当流畅。这有点像换一只手写字,一般人很难把两种驴唇不对马嘴的笔迹联系到一个人身上。但是在行内,一等的侦测专家还是可以辨别这些小花招的。

    对于自己的电讯技术,剃头非常自信,甚至有点儿瞧不起对手。

    如此这般,剃头现在发报也懒得爬到暗道外边去了,这自然赢来了石南的连连奉承。石南一边替剃头摇着扇子,一边给长官“抬轿子”,说长官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党国的栋梁,脑子好,技术精,日后必成大器。

    这马屁拍到了点儿上,让王中校就像按住彩球的乞丐,高兴得有点发傻。

    庄家大院得悉王中校受到嘉奖后,差管家庄麻子送来不少酒食干果,祝贺王中校荣升,获得忠勇勋章。剃头一时心花怒放,与庄麻子和石南在寮房内豪饮起来。几碗酒下肚,三个人顿时哥啊弟的乱了身份,嘴上没了把门儿,各自把自己的顶头骂了一通,一路骂到了台湾老蒋那边。这趟外勤让剃头吃够了苦头,憋闷的心已经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舒坦了。

    上面派来的两名无线电侦测专家,是由县大队从水上护送过来的,因为他们有装备,陆路不方便。两名专家说是近来在庄家乡周边的大山里反复出现不明敌台讯号,奉命前来在小分队的配合下挖出这部敌台。

    两名专家其实都是年轻小伙子,斯文内秀,一看就不是从野战部队里出来的。出于保密,刘兵对内对外口径一致,说他们是上级派来庄家乡帮助剿匪的,就连小分队的同志也对此深信不疑。战士们七手八脚把两人船上的装备起上岸来,搬进了乡政府大院。

    刘兵与两名专家在办公室进行了一次密谈。年纪稍大的叫李勇,是一个戴着眼镜的面白书生,助手小林,不戴眼镜,不过更斯文,都是科班出身。

    “抓敌台,我们小分队的同志可是和尚拜堂——全是外行。两位专家要我们小分队怎么配合你们尽管说,不要客气,我们的共同目标是尽早把这部敌台挖出来。”

    “我们也不需要什么特殊的照顾,特殊的话会惹人耳目。不过我们晚上要值班,需要一个空旷一点儿,地势高一点儿的工作场所,便于安置我们的测向电台。乡政府里人太多,干扰太大。”

    刘兵也感觉在大院里干这个不太合适,不仅人多干扰多,关键是可能有敌人的眼线,保密成了问题。他马上想到了阿财的家。阿财家在村口,地势较高而且还比较僻静。

    阿财听说有解放军专家要来他们家住上几天抓特务,夫妻两个都很高兴,说是解放军的吃喝拉撒他们全包了。白天他们可以在院子里工作,晚上夫妻两个还有大黑狗一起为他们看门,保证不会有人知道。

    刘兵觉得可行,要派人保护他们。李勇说:“请刘队长放心,我们都有防身的家伙,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人多了容易走漏风声,只要有人替我们与刘队长您保持联络就行了。”

    “那还不容易么,”阿财瞪大眼睛,拍了拍胸脯,“跑腿儿的不是就在眼前吗?还有,我有一杆双筒猎枪呐,早就手痒痒了,两位同志住我家保管没问题。”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架敌台一般在半夜出现,间隔时间没有规律。有时每天发一次,有时十天半月处于静默状态。要捕捉它的讯号不仅辛苦,还要有足够的耐心。两名专家打算白天休息,晚上工作。

    阿财家的马灯帮了大忙,挂在屋檐下,把整个院子照得通亮。

    大黑狗像个懂事的毛孩子,见主人对两个陌生人亲如一家,也对李勇他们摇着尾巴。它晚上趴在紧闭的院子的门口,下巴贴在地上,时不时转动着耳朵。

    当晚,刘兵就陪着李勇他们在阿财家的院子里对测向设备进行拼装调试。李勇戴了耳机,小林举着天线左右转着方位。李勇见刘兵和阿财很稀奇的样子,解释说:“其实原理很简单,这个设备就像是一台多波段高灵敏收音机,外加一根定向天线。我们一旦发现敌特在发报的话,根据讯号的强弱调整天线的指向,就可以比较准确地测出电波的方位,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直线来。然后我们换一个地点监听测出它的方位,再在地图上划一条直线,这样地图上会产生一个交点,这个交点就是敌台大致的所在位置。不过这是假设敌人发报的位置不变,如果敌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找出他的发报地点难度就比较大,但我们也可以根据讯号的强弱判断敌台与我们的距离。”

    “哦,听起来好像不太复杂。就怕敌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刘兵仔细琢磨着小林手里举着的天线自言自语道。

    “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有什么好怕的。我可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待在我家院子里还能知道敌特在哪儿?我的脑子像榆木疙瘩一样,三斧子五斧子劈不开,你们给我讲个三天三夜我也不会开窍。反正我只管跑腿儿、管饭、看门就行了。”阿财说。

    大家又一起笑了起来。

    李勇接着说:“我们已经关注这个敌台有一段时间了,知道它的常用频率和联络的时间,还对他的发报手法进行了录音,反反复复地听,只要他出现我们马上就能辨别出来。也就是说,在县城里我们已经给它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儿,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很快就可以找出敌台的隐藏地点。不过,如果那家伙十天半月猫着不动的话,要在这儿待的时间长一点儿。”

    “长一点儿好啊,我们夫妻俩就怕你们待不长。”阿财脱口而出。

    “诺,这回我要说你的脑子像榆木疙瘩了,你要时间长一点儿,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挖出这个敌特啊。”刘兵说。

    “呵呵……”阿财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临走,刘兵叮嘱阿财好好陪护好两位解放军,不仅要让他们吃好休息好,还要警戒好。出于安全考虑,阿财家不能有太多的人出入,他自己会经常过来看看的。如果有什么情况,他不在现场的话,要马上到乡政府报告。

    竹花被刘兵冒着生命危险从山上救下来以后,对外界声称已经送到县城里去了,所以竹花整天只能猫在王雅琴的宿舍里不露一点儿风。王雅琴与竹花两人间的关系更好了,成了无话不谈的小姐妹。竹花甚至还说到了刘乡长背她下山时掉进陷阱的经过,她说刘乡长的脸儿好烫,胡子好扎人。说着说着,脸颊泛起了红晕,一脸陶醉幸福的样子。

    王雅琴听得出神,一点儿也没有醋意,她为他们的亲热叫好儿,她从内心祝福他们。

    王雅琴拉着竹花的手,实心实意地说:“到时候竹花妹妹与咱们刘队长大婚时,我做妹妹的伴娘,好不好?”

    “怎么好意思让姐姐做伴娘。姐姐您也要考虑了,我看那个小徐对姐姐很关心的,他人不错,长得也挺秀气。”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话题了。来,竹花妹妹,我教你认字吧。”王雅琴岔开话题。

    “好哩!”竹花从枕头边拿出纸和笔,若有所思地问,“雅琴姐姐,要像姐姐您那样有文化要认得多少个字啊?”

    “至少要四五千个字。不过妹妹只要认得一两千个常用字就可以看懂便条、收据和家信了,按现在的标准就算脱盲了。到时候刘队长如果外出,你可以给他写信。”

    “要是有的字写不来怎么办?”

    “你可以空着,他一定能猜出妹妹的心思来。”

    “真的吗?”

    一连数天,李勇他们都没有捕捉到潜伏敌台的讯号,大家都很着急,阿财的生活规律一下被打破了,陪得脑子有点七颠八倒,整天晕晕乎乎的。过了五六天,那个熟悉的讯号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刘兵刚巧在现场。院子里为了不引起外界的好奇,没有点上马灯,只有树荫下稀稀落落的一点儿月光,但这对李勇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两位专家在院子里忙开了,而此时的阿财正趴在小桌上呼呼大睡,鼾声大作。刘兵把阿财摇醒,让他不要干扰。敌人不会给咱们很多时间的,关键时刻,院子里的一点点杂音都有可能使测向失败。

    虽然敌台功率不大,但讯号很清晰,比在县城里监听要清晰多了,证明讯号源离这不远。李勇和小林全神贯注地搜寻着讯号的来向,时而对照着指北针上的刻度,时而闭上眼儿凝神屏气。为了得到更加精确的数据,李勇两个要一直追踪到敌台讯号消失为止。刘兵在一边也能依稀听到李勇耳机里滴滴答答的声音。阿财的想法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他在一边自言自语道,这哪有什么敌台,不就是一窝蛐蛐在叫唤么。

    只见李勇摘下耳机,突然睁开眼睛,快步走进屋子,在马灯下仔细琢磨着桌上的地图。四个人围着地图,阿财什么也看不懂,抬头看着其他三个人的表情,好像从他们的脸上能找到他所需要的答案。李勇用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点,说:“应该离这里不远,拿尺来。”

    话音刚落,只听得院子里的大黑狗对着围墙外狂吠不止。刘兵立刻拔出手枪,抢了桌上的手电筒,阿财摘下墙上的猎枪紧随其后。院子的大门一拉开,大黑狗不顾一切地窜了出去,一边叫一边朝河边跑,刘兵和阿财跟着阿黑追到了河滩边。

    尽管刘兵和阿财动作一气呵成,大黑狗的反应也不能说不快,但对手的手脚更利索。刘兵用手电筒在河滩边的芦苇丛中四处搜寻,大黑狗则一边叫着一边在周边芦苇中来回窜着。河滩的草地上有一串新鲜的脚印儿,阿财家泊在水桥边的乌篷船不见了。阿财说晚上还看到船系在水桥边的一棵榉树上,链条是上了锁的。刘兵在树下找到了那把被撬坏的老铜锁。这种铜锁只防君子不防贼,很容易被撬开。但就刚才那点时间是无论如何来不及打开的。这说明这个听壁脚的人心思非常细密,而且知道阿财家大黑狗的厉害,来之前就看好了水上的逃跑线路,先撬了船锁。

    刘兵把手电筒指向河面儿。薄雾中,依稀可辨漂在对岸的乌篷船。船体还在晃悠,荡着细密的波纹。大黑狗不甘心地对着乌篷船叫着,显得异常兴奋。阿财撸了撸阿黑的头。

    敌台的讯号消失了,应该电文已经发完。就相差一步,几乎可以测出敌台的方位来了。现在,不知道敌台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

    大黑狗这次又立了一功,它的警惕性太高了,敌人的眼线刚贴近围墙就被它察觉。

    刘兵犯难了。虽说敌人的眼线还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猜不透这边到底在干什么,但正因为如此,那家伙绝不会死心的。而一旦被敌人的眼线摸到了实情,让敌特分子得知解放军在测电台方位的话,以后要捉到他就难上加难了。

    刘兵决定一方面转移敌人的视线,从山外请来一个唱大书的草台班子,连续几个晚上在土地庙前搭台唱起了大戏,掩护李勇他们的活动。另一方面利用阿财家的那条乌篷船,把李勇他们转移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继续悄悄地干。

    一时间,只要一到晚上,庄家乡就会十室九空,涌到土地庙前的小广场上如痴如醉地听着大戏,就连看门房的老孙头也搬了个凳子,每晚雷打不动坐在小广场上傻呵呵地乐着。大妞她们不失时机地利用开场前和换场间隙宣传剿匪政策以及新婚姻法,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与此同时,一连数个晚上,锁龙潭里出现了一条乌篷船,船头上挑着一盏马灯,有人在甲板上撒网。对于庄家乡的人来说,这简直是一个近乎疯狂的举动,因为就是白天也没人敢单独划船来锁龙潭,更不要说在黑魆魆、雾蒙蒙的晚上了。

    乌篷船的前后两头用黑色的布帘遮得密不透风。船舱里灯火通明,刘兵正与李勇他们忙着。小徐在船艄抱着小分队唯一的一挺捷克式轻机枪,两眼儿通过观察孔瞪着船舱外面。敌人胆敢前来冒险,只要枪一响,韩来福就会带着小分队在第一时间赶到。

    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锁龙潭的湖面上不会有任何人为的干扰,即使敌人的眼线追踪到岸边也只能“望船兴叹”。由于湖面宽阔,电波讯号非常稳定。更意想不到的是,乌篷船可以随时在湖面上移动位置,从不同角度进行测向,使测出的方位更为精确。

    到下半夜,乌篷船就会回到阿财家的水桥边,李勇他们就在阿财家休息,刘兵则回到乡政府大院。

    阿珍这些天可算是发了点小财,高兴得合不拢嘴。锁龙潭平时没人惊扰,早成了鱼儿的乐园,各式各样的鱼儿又肥又大。每天晚上阿财都是满载而归,鱼篓里总能倒出几十斤活蹦乱跳的鱼鲜来。阿珍除了留几条给两个解放军做鱼汤外,多余的去小集市卖掉,换了不少钞票。阿财说,陪同解放军抓敌特想不到还会有这等福利,如果不是人多,打死他也不敢晚上去锁龙潭捉鱼的。

    一连数个晚上测定的结果都不在同一方位上,证明这名匪特有反侦测的手段,一直在变换发报的位置。七八天后,电台的位置开始固定了下来。小林认为应该不是一个台组,因为指法稍有不同,而李勇的经验比较丰富,他认定是同一个人换手发的。刘兵啧啧称奇,暗暗佩服这两名侦测专家。阿财完全听得云里雾里,小林悄悄对他说,李勇可厉害啦,就是对方发报的是男是女,心情是好是坏都能听出来,不要说指法了。李勇让阿财移动乌篷船的位置,在多个位置仔细测向,进行交叉定位,不断缩小范围,终于捕捉到了讯号的准确方位,然后在地图上划着交叉线。

    “就在这附近,直线距离大约只有不到三公里,误差最多一百米。”李勇肯定地说。

    阿财听说只有不到三公里,撩起胳膊要求参加抓捕,他要看看这个敌特分子到底是人还是鬼。

    “直线距离三公里,山路起码也得走上七八公里,等你跑到那里黄花菜都凉了。”

    刘兵仔细琢磨着地图上那个相交的黑点儿,突然一拳擂在地图上,把船上的人全吓了一跳。

    “清凉观——”刘兵肯定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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