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独闯匪窝
眼下对小分队来说,要尽快到县城里把柴油机和抗旱设备运进山里,马上把泵站修建起来,解决庄家乡目前头等要紧的大事儿。
刘兵让人分头去老百姓那里找船儿。战士们在民兵的带引下去各个山村里找了一整天,没有找到一艘像样的足以装载那两座铁疙瘩的大木船。乡民们说,能装载几十担的大船只有庄家大院有。刘兵正在为此挠头,庄家大院的管家庄麻子带了五六个船工来见刘乡长,说是听说乡里要用船,庄族长立刻吩咐他把船和船工备好,听候政府差遣。可不,我把人也一同带来了。大船也已经备好,船上篙浆纤绳一应俱全。刘乡长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拔锚开船啦。刘兵对庄麻子赞赏了两句,让他回去后转告本人对老族长的谢意,船和人乡里都征用了。庄麻子高兴地把身后的几位船工作了介绍,说他们可是多年的老船工了,这条水道上的每一个险滩,每一块儿暗礁他们闭着眼睛都能数出来。船工们在一旁低头哈腰随声附和着,表示他们要为乡里建泵站出点力气。刘兵说运机器进山可是体力活,很辛苦,让大家今晚回去早早休息,明天一同开船去县城。庄大牙与庄麻子比较熟悉,吩咐他们按照刘乡长的意思办,明天一早把船儿靠在离乡政府不远的一个小码头上。
庄麻子连连答应,说是今晚马上回去做好准备。临走他还补了一句,按庄族长的吩咐,这些船工的花费和路上的伙食乡里不用操心,他们自会安排。
庄家大院虽然解决了刘兵的一个大难题,但他对庄爷这个人并不放心,总感觉这个老族长当面低眉顺眼,给乡政府又送粮又送钱,背地里不知道怀的什么心思,不想用他的船和人,更不想把他抬得太高,但在这穷山乡里,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刘兵心想,谅他们不敢明着在这上面搞破坏做文章,因为这也太明显了。
刘兵估计这弯弯绕绕五六十里水路够呛,来回至少要三天,他让门房老孙头通知饭堂备上干粮,要准备在船上过夜。
早上,天还没有完全放亮,庄麻子就让船工把船靠在了小码头,刘兵带着在家的四五个小分队战士加上庄狗蛋他们几个民兵一起跳上了大船。这趟船必须多带一些人,穿过水流湍急的老鹰滩时要卸货卸人,才能把船拉过去。
大船解开缆绳往下游开去,留家的王雅琴和民兵站在码头上与船上的人挥手道别。庄麻子也赶忙摘下毡帽使劲儿挥着,一不留神把瘪眼上的黑眼罩扯到了地上,一阵风吹来,一下滚出好远。他像风车一样追了上去,刚扑到地上,那货色又飞到了空中,惹得岸上岸下的人捧腹大笑。
庄大牙那只活宝上回在锁龙潭受了惊吓,再也不敢登船了,刘兵安排他和王雅琴留守在电话机旁。
船儿开出约莫两三里水路,刘兵把庄狗蛋和几名战士招呼到船舱里悄悄交代了几句,随后让船工把船靠到岸边,刘兵与韩来福一起跳上了岸。
船儿继续往老鹰滩方向开去。
刘兵和韩来福折回了乡政府。王雅琴见刘兵他们回来,赶紧把预先准备好的山民的服装,砍柴的工具,背篓等搬了出来。庄大牙和老孙头在一边一脸茫然,他不知道刘乡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又不好问。刘兵猜出了他们的心思,看没有外人,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老鹰滩是块死地,要防备山匪在那里对咱们下手,必须要对老鹰滩进行秘密警戒,确保船和人安全通过。如果山匪这次在老鹰滩有什么动作的话,他们一定以为我们全在船上,不会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会反过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为船上的人发出信号。”
庄大牙和老孙头恍然大悟,直夸刘乡长神机妙算。刘兵与韩来福换了衣服,手里拿着弯刀,背上盛放着武器、干粮的竹篓,临走再次叮嘱道:“你们几个要坚守岗位,一旦有事儿,马上打电话向区里、县里报告,请县大队进山。”
“放心吧,刘队长,你自己可要当心。要不让大牙跟你们一起去吧,也可以多一个帮手,我这里守电话还有老孙头呐。”王雅琴对刘兵说。
“是呀,是呀。”老孙头在一旁帮腔。庄大牙只是似笑非笑地呵呵着。
“人多目标大,我们两个人够了。人不在多,关键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达到突然的效果。”说完,刘兵与韩来福一前一后走出了大门。由于两个人前后装扮反差太大,就连老孙头也认为山民是不可能认出他们来的。
为了隐蔽,出村后刘兵和韩来福身上插满了绿色伪装,避开山路,专挑猎人小道,直奔老鹰滩而去。
老鹰滩是一处暗礁险滩,扼守着进入庄家乡唯一的一条水上通道——锁龙河。险滩周边山峦叠嶂,群峰峥嵘,峭壁、断崖、瀑布、山泉,姿态万千,雄奇壮观。其间有一奇峰鹤立鸡群,直插云霄,像一只盘旋在云层之上的老鹰,故名老鹰山,流经山下的老鹰滩也由此峰而得名。这里河床宽阔,礁多水急,水位落差大,让船工望而生畏。货船行至老鹰滩必须卸货卸人,把船拉过险滩,重新装载。
老鹰滩两岸矗立着几座大户人家的水车,高低不一,大小各异,高高的轮盘成了鸟儿的聚会场所,叽叽喳喳的。这些水车是水稻收成以后用来舂米磨粉的,因为干旱,水线向河道中央退缩,大多已经停转。由于长年累月日晒雨淋,加上缺少维修,这些水车显得非常老旧,有的轮盘甚至都散了架,就像入冬后的瓜棚一样,满目凄凉。
老鹰滩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打伏击的好地方。山高林密,可攻可退,居高临下一览无余。眼下虽然大多数山匪已被清剿,少量藏入大山的顽匪也已成惊弓之鸟,但出于军人的敏感和习惯,刘兵还是要给自己留一手。
两人爬上老鹰山,纵目远望,周边几里地内的山势水脉一览无余。两人登上山顶的大石盘,仔细观察着老鹰滩两岸,一边盘算着山匪可能出现的位置,一边等待着乡里那条木船的到来。这里既可以探出头观察情况,又可以退到后面的灌木林隐蔽起来。刘兵掐算着时间,估计下午两三点钟船才会出现在山下的水道中,到时候他们要先下人,把船拉过浅滩,然后重新朝县城方向开去,这一折腾少说也得半个来小时。看看还有时间,刘兵就从背篓里拿出干粮和军用水壶,与韩来福一边吃一边观察着四周。要不是正午热得像蒸笼一样,这老鹰山还真是一处欣赏风景的好地方。
突然,山下水车上的一群群飞鸟被惊起,叫唤着在空中盘旋。接着,山下又传来石子滚落入水的响声。刘兵让韩来福留在原地,自己爬出灌木,慢慢探出头来在崖口上观察了一阵儿,没有发现异常情况,缩回头来悄悄嘀咕着:“估计是猪獾什么的小动物,把鸟给惊起了。”过了一会儿,刘兵感觉有点不对,又探出头去。底下又隐约传来石子滚落的响声。这回刘兵看清了,就在下方几十步开外有人在乱石间爬动,正举着望远镜对河道进行观察,身后的灌木丛中还有零星的咳嗽声传出,甚至有一个家伙出来对着树根撒尿,一股骚味儿随风飘了上来。
果不出所料,早有人在此等候。如果自己和韩来福今天不过来警戒,后果不堪设想。
刘兵判断,那一伙人不止一两个,至少有五六个。听刘兵说山匪就在下面树丛里,离这只有几十步,韩来福一脸惊讶,直愣愣地看着刘兵,嘴唇都有点发抖了。看得出他已经有点吃慌,也有点不敢相信。刘兵让他爬到外面自己看看,山匪有没有传说中的三头六臂,以此缓减他的紧张情绪,可他漫无目标地向四周看了一会儿,除了飞鸟,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他更害怕了,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把短枪和手榴弹从竹篓里哆哆嗦嗦掏了出来,握着枪的手在发抖,好像马上就要发生激烈的战斗一样。刘兵让他不要暴露位置,自己提着斯登式冲锋枪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悄悄爬了过去,他一定要搞明白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些什么人。
没多久,刘兵又爬了回来,一脸迷糊。他自言自语道:“不对呀?”
“哪儿不对啦?”韩来福的嗓音有点走样。
“山下上来一个人,在一块儿大石头后面正探头探脑与人嘀咕着什么。几个山匪立刻散开对四周进行警戒,好像已经知道咱们在这儿。那人的身影和比划的架势我一定在哪儿见过……”
“怎么啦?他们怎么会知道咱们藏在这儿?”
“这岂不是大白天撞鬼了吗?难道我看走眼儿了?”刘兵自言自语道。
“到底看到了谁啊?”韩来福急得在一边催问。
“肯定是庄麻子那贼。他此时突然出现在这里是没有道理的啊。船出发的时间他昨天已经知道了,看样子山匪也早知道了,用得着现在急吼吼跑上山来通风报信吗?肯定另有隐情。那小子还故意套了身破衣服,把毡帽压得很低,戴了墨镜,以为猴子扮成人样就看不出来了,但那副细溜溜的身材和贼眉鼠眼的奴才相实在让刘兵太熟悉了……”
“说不定那几个不是山匪,只是庄家大院的几个短工。”
“嘘——没那么简单。那几个家伙虽然是山民装扮,但一招一式怎么看都像是老兵油子。其中一个还向看似领头的敬礼,手心向外翻,是蒋军的敬礼招式,胸前还挂着汤姆森冲锋枪呐。庄家大院那几个土里八叽的长短工一副熊样,只有猎枪和弯刀。”
听说对方还有冲锋枪,韩来福又紧张起来:“庄麻子出发时还在码头假惺惺送过咱们,这家伙在搞什么鬼?是不是在给咱们下套儿?”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你的枪不要走火,咱们在船到来之前不能暴露自己。他们现在虽然知道身后可能有人盯着,但并没有想跑的样子,只是对身后加强了警戒。”刘兵一边说,一边示意韩来福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下边再也没有任何动静,那些家伙显然藏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同伙,朝领头的那片林子敬了个礼,报告着什么。领头的走出林子,拔出手枪往上挥了挥手。那伙人像一窝山鼠,从各自的藏身地探头探脑爬了出来,重新凑成了一堆儿,其中两个朝着身后端枪警戒着。刘兵估计大船快到老鹰滩了。他透过灌木丛往远处弯弯曲曲的水道望去,船儿从最近的一个弯道一下拐了出来,船工的号子都已经能隐约听到。
刘兵和韩来福拉上了枪机。
这回韩来福看清楚了,下面的人当中确实有一个是庄麻子那贼!怪不得这两天他很起劲儿,又送船又派人,难道是为了安排他的人在半道上搞破坏?有这种可能。不过刘兵不这样想,他认为就是搞破坏也要等回程的时候,暗地里把船撞上暗礁,把机器沉入水中,你抓不到他任何把柄,现在还绝对不是时候。他即使与山匪有瓜葛,也不应该此刻在这里出现。而且,他是亲眼看着自己和韩来福一同登上大船的,怎么会知道自己半道上折回来上了老鹰滩?其中一定有鬼。
韩来福还是有点紧张,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直接面对荷枪实弹的山匪。
“你不用怕,他们在明处,咱们在暗处,咱们还居高临下。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再行动。只有确定他们要动手,咱们才可以开枪。如果真打起来,我这一梭子下去就能扫倒他们一半。领头的我包了,你确保第一枪敲掉一个。咱们换一个地方再干掉他们两三个,就差不多了。再说咱们不是还有几颗手榴弹么,这一窝山匪还不够咱们炸的。”刘兵安慰了几句继续说,“不过如果他们只是装神弄鬼,咱们也不必动手,跟在他们身后一同回去……”刘兵看起来有点兴奋。
一阵风吹来,山匪那边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刘兵听得出,里边夹杂着庄麻子的声音,他一定认出了船上的人。刘兵暗想,船上只有四五杆枪,外加几杆猎枪,真打起来,明摆着要吃亏。假设那五六个壮汉是庄麻子特意安排,在船上来个突然袭击……也许庄家大院还不敢这样明目张胆。
由于两个山匪一直躲在石头后面担任警戒,使刘兵和韩来福无法再往前运动。
这些山匪明显是国军里的兵油子,单兵作战能力应该不差,硬冲上去肯定要吃大亏。刘兵从背篓里掏出手榴弹,准备一旦需要就靠上去,把手榴弹全部扔下去,炸他个人仰马翻,然后乘着烟雾往下冲。但他发现山匪的枪口压根儿就没有对着底下的河面儿,不像要偷袭的样子,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老鹰滩人声嘈杂,传来了船工们拉船过滩的号子。只见两名山匪在山崖边合抱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好像等待着什么指令。那东西一头大一头小,看起来并不沉,也不像是爆炸物,显然是木头的。“好像在哪儿看到过。噢,想起来了,与土地庙广场上那个烧焦的土地爷神像几乎一模一样。”韩来福惊讶得差点儿喊出声来,刘兵赶忙捂住他的嘴。
领头的家伙做了个手势,两个山匪心领神会,直起身子,抱着神像前后荡了几下,然后一使劲儿往山崖下抛了出去。土地爷神像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进入了自由落体。过了一会儿,底下传来“扑通”的落水声。河滩上嘈杂的人声戛然而止,随后又突然爆出一片惊叫。山匪听罢,藏在石头后面捂着嘴笑得前俯后仰。
刘兵慢慢探出头。只见大船已经过了一半险滩,搁浅在湍急的水流中。沉入河中的神像从水中冒了出来,船工扔下手中的纤绳,一哄而散,不要命似的往岸上跑。庄狗蛋和几名战士扯着嗓子在后面大声喊着,试图让船工们折回来,但这根本不起作用。一眨眼工夫,五六个船工跑得枪都打不着了。
刘兵心想,又是那一套傻里吧唧的套路,但这一套把戏对庄家乡的乡民们已经够了。要不了几天,这事儿又会通过那几个船工,像病毒一样在庄家乡,扩散开来。山匪这一招看似人不见血,刀不开刃,其实够狠毒的。
看来山匪们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估计马上就要走人。刘兵对韩来福说:“好啊,真是天赐良机,人算不如天算!花了那么大的劲儿,走了那么多的弯路都没找到上山的路,今天可算是兔子叫门——送上门来了!”刘兵兴奋得摩拳擦掌。
“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去,咱们俩冲进匪窝给它来个大闹天宫。”韩来福一听也来劲了。
“你去帮狗蛋他们一起把船工追回来,没了熟悉水道的船工就没法子继续开船,那事儿也很要紧。我跟这帮山匪去他们的老窝,这回一定要把进山的线路摸得一清二楚,早日把他们一锅端了。你把机器运回庄家乡后路上发生的事儿啥都别提,让船上的战士也不要说,有人问起我来,你就说我要在县城办点事儿再回来,一切等我回来再说。不过……”刘兵想了一下继续对韩来福交代道,“王雅琴如果追问,你也不能透露半点儿口风,不然她会担心的。”
“明白。刘队长你可要当心,那些家伙鬼得很。”韩来福说。
“我这里你放心,我可是侦察排长出身。万一匪窝实在没办法进去,我就让他们把我捉进去,我谅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他们想杀人的话刚才就可以动手了。对了,对庄麻子现在不要打草惊蛇,让他偷着乐呵几天。如果山匪一旦嗅出什么来,对咱们下一步的行动不利。还有,你要做好两手准备,万一我一时回不来,你不可带着小分队硬闯,那会造成重大伤亡,向县里汇报后再统一行动。”
“好吧。不过刘队长你这样做实在太冒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剿灭这股山匪,早点救出竹花,眼下还有其他办法吗?”
韩来福点点头,领命往山下攀爬。
领头的山匪在岔道口向庄麻子道别,他们分开走了。
刘兵一路躲躲闪闪,远远跟着,生怕脚下弄出声响来。这些山匪不愧是行伍出身,训练有素,体力也好,走起路来悄无声息,像猴子一样在石头间跳来跳去,刘兵跟着都感觉有点吃力。不知在山里绕了多少圈儿,眼看太阳就要下山,前面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好在还有夕阳的余晖做参照,不然在这延绵起伏、云雾缭绕的大山里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刘兵心想,如果天黑后他们还在山沟里钻来钻去就麻烦了,说不定会跟丢的。怪不得先前的剿匪部队一直找不到这伙山匪的踪影,这根本就没有什么路,或者说这些山匪每次不朝一个方向走,免得踩出可以让人辨认的小路来。
顺着山坡往下有一块儿开阔地,刘兵不能贴得太紧,只好伏在一块儿大石头后面等他们先过。等了一会儿,他从石头后面探出头来,山匪不见了。刘兵一惊,急忙往山匪消失的方向跑去。一旦跟丢,那可坏了大事儿了!
一条水流湍急,足有七八丈宽的沟壑挡住了刘兵的去路。这条长在峭壁间的沟壑在暗河的助威下,浪花飞溅,水声如吼。两岸刀削似的岩壁,如同鬼斧神工一般,即使你有飞檐走壁之功,也只能“望壁兴叹”。
山匪也只是凡胎俗骨,又不是土行孙,肯定有跨越的门道儿。
刘兵怕山匪使诈,伏在乱石中仔细观察,发现远处一大一小有两棵榉树,从沟壑的两边伸展出来,像一对男女一样几乎搂抱在了一块儿。刘兵跑上前去撩开茂密的树叶一看,全明白了。一根粗绳拴在两边的树杈上,绳上还挂着一只竹编的吊篮。显然,山匪肯定是从这两棵树上荡过去的。
刘兵往上一跃,也不用吊篮,双手抓住绳索,嗖嗖几下就到了对岸。登上高处,刘兵一眼就看到了远处行进中的山匪。
刘兵心想,如果山匪过后把麻绳收掉,自己一时还真没办法过去。这帮狡猾的山匪不会是发现了尾巴,在给我设套吧?想到这儿,刘兵远远数了数前面的人头,高高矮矮一个也不少。如果前面少了人,刘兵就要警惕身后了。
看来山匪们出来撒野的机会不多,好像很享受这宜人的“秋游”。领头的山匪扯着嗓门儿起头唱起了淫秽小调,生怕尾巴会跟丢似的。
紧打鼓来慢打锣呀,停锣住鼓听唱歌呀!
伸手摸姐面边丝呀,乌云飞了半天边呀!
伸手摸姐小嘴儿呀,婴婴眼睛笑微微呀!
伸手摸姐小足儿呀,小足细细像金莲呀!
……
太阳已经下山,天渐渐暗了下去,山匪的背影越来越模糊,行进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在一片灌木林前,他们好像停顿了一下,朝林中打着什么手势,然后继续往前走着。
山匪的举动一般人不容易察觉,但瞒不过刘兵,刘兵断定前面有暗哨,就是不知道山匪手语的含义。这是正规军里的做法,以前的山贼是不屑用这些做法的。刘兵犹豫起来,天还没有黑尽,此刻跟上去,肯定会被暗哨发现。刘兵蹲在一片灌木中,掏出背篓里的干粮啃了起来。他估计匪窝离这已经不远,他要等到天色黑尽后再想办法摸进去。问题是,据刘兵观察,进去的小道在山脊上,两边是陡壁,绕不开山匪的暗哨。暗哨前的小道无遮无盖,无处可藏,足有二三十米长,只能乘着夜色匍匐过去,当然这多半也会被发现。刘兵担心,闯了这一关,里边肯定还有更难逾越的机关、陷阱等着自己。硬闯吧,根本没有胜算;回去吧,下次不可能找到这地儿。甚至要想原路返回都已经不太可能了。拖得越久,竹花就越危险。刘兵断定,每天魂牵梦萦,让自己度日如年的心上人就在面前的这片沟壑中,就在脚下的密林里,与自己几乎触手可及……如果放弃这一机会,也许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生不如死。
刘兵已经没有退路了。
趁着太阳还有一点儿余光,刘兵爬到高处仔细环顾四周,他必须记住这里的地形。好像大自然偶尔也会拿人寻开心似的,眼前的这山、这林、这云雾,在这片大山里随处可见,随波逐尘,毫无特性可言。即便自己当过几年侦察兵,也很难找出明显的参照物来。
刘兵疑心,这帮小子也许是故意带着他在山里兜圈子,或者有意要拿他的活口,回山上报功。刘兵心想,看来今天咱们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儿去了。
太阳就像捉迷藏的孩子,躲进了群山之下,山雾重新接管了山里的一草一木。月亮从云层里悄悄露出脸儿,偷窥着好似白纱一样覆盖着的曼妙世界。眼前的景象,像变戏法似的,瞬间让刘兵如同置身于梦幻之中。刘兵卸下背篓,把手枪插进腰里,嘴里衔着军用刺刀,开始匍匐,一点一点接近暗哨。他要让哨位上的山匪发现自己,并逮住自己,还要适度反击一下。正想着,突然听到头顶上方“呼啦”一声,像是一群黑麻麻的蝙蝠扑落下来。刹那间,刘兵的手脚被紧紧地裹住,一下动弹不得。刘兵浑身一震,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树丛里冲出来的几个壮汉死死地压在乱石上,让他几乎无法喘过气来。山匪们图省事儿,也怕对手反抗,干脆用一根长长的毛竹插进兜着刘兵的抡网,用麻绳囫囵绕在了一起,直把刘兵捆得像根大肉串儿。末了,山匪又把一件臭烘烘的外衣蒙上了刘兵的脸儿,让他辨不清方向。
两个山匪举着火把,像扛山猪一样,把刘兵往山下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