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元宵
这时天已经黑了。饭堂上方挂着的几个灯泡发出昏黄的光。
但饭堂的人却熙熙攘攘的。学生们这里蹲几个，那里蹲几个，大口地吃着饭，大声地聊着天。来得早的，吃完就走，来得晚的，跑前忙后地打饭，找地方吃饭。喜欢吃面的，吃完一碗再去买一碗；家里情况不好的，就买碗面条，就一个馒头，甚至馒头还是从家里带到学校的。整个饭堂大厅嘈杂而热闹。
小贝吃完面条，拿着空碗对子奇说：“我去给你买面条吧？”子奇站起来，笑着说：“你把饭票给我，我自己买。”小贝给了子奇二两饭票，两毛钱菜票，装着不放心地说：“还是到外面窗口排队，会买不？”子奇不耐烦地说：“看你啰嗦的，这都不会还混个啥呢！”
兰兰也笑小贝：“你看你把人家当小孩子了！”
很快，子奇回来了，一脸的不高兴，他把面碗端到大家面前苦笑着说：“这面咋变样了！”几个人一看，都笑了，第一碗还是色香味俱佳的汤面条到第二碗的时候变成了糊涂面，一点汤水也没有了。
瘦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笑着说：“这还不正常？面条时间长了都把锅里的水吸饱了，每天到后面面条都是这。”
小贝不好意思地说：“哎呀，我咋把这一点忘了，早知道让你先吃第一碗。”子奇摇摇头说：“谁吃都得吃，让我尝尝味道怎么样。”
子奇端起碗，挑了一筷子面条，面条已经不是长面而是成了一寸长的了。他挑着面条给大家示意了一下，就吃了。吃完了，咂咂嘴，又把嘴放到碗边，用筷子刨了两口。他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小贝说：“味道还不错嘛。”小贝笑着说：“这就叫穷命，啥都好吃！”
子奇看看另外三个，都吃完饭了，就三下五除二把一碗面条吃完了。小贝接过碗，让子奇在饭堂门口等着，她和兰兰、瘦猴去水池跟前洗碗。
吃饭的学生真多，洗碗都要排队的。
子奇站在饭堂门口，感觉像回到了学生时代。以前上学的时候只想着逃学，一点也不想在学校里面待，现在，看着周围的一切，倒觉得非常的亲切了。
他们几个洗了碗，又把碗放回教室。子奇问：“下来有啥安排呢？”小贝笑着说：“刚吃完饭，得歇一会，然后上晚自习。你咋办？还是和我们上晚自习呢还是先回家呢？”子奇伸了伸腰说：“我看咱还是先小转一圈，你把我送到校门口，我回家。”
小贝拉着兰兰和瘦猴一起转。
这时候，校园里人来人往，学生，老师，老师家属，都忙着自己的事情。锣鼓队的老师又开始集合，晚上还要排练呢。
几个人随着人流溜溜达达一起往学校外面走；走着走着，兰兰脚步慢了下来，子奇和小贝又说又笑地走到前面去了。瘦猴笑着问兰兰：“怎么不跟他们走了？”兰兰瞪了瘦猴一眼：“灯泡快闪了，歇会儿。”瘦猴笑了，小声说：“就是，咱赶紧往旁边走，离他们远点，不然灯泡真要闪了。“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元宵节就要到了。
正月十四中午，子奇去接小贝，发现学生一下多了许多；原来是已经收假了，各年级的学生都返校了。
小贝笑嘻嘻地走过来，对子奇说：“解放了！学校给我们放半天假，让我们看锣鼓大赛和晚上的灯谜晚会呢。“子奇笑着说：”老师也知道你们的心都跑了。这锣鼓喧天的，谁还能在教室坐住。“小贝说：”当然有！能坐住的大有人在呢。补习班里害的人太多了，不但能坐住，而且每天早上四点多就到教室去学习了。我们班几个人也商量好了，正式开学后，早上五点起床去学校。老师整天说现在到了高考冲刺阶段了。“
子奇伸出大拇指说：“你们真拼，我支持！不过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啊，比方今天，就是学校让安逸的日子，也是节日，不能回家就好好看看热闹吧。“
小贝笑着说：“等等兰兰吧，咱们一起看锣鼓大赛去，晚上还有灯谜呢。“
两人一起慢慢地往回走，一边等兰兰。
子奇问：“你怎么没和兰兰一起回来呢。“小贝说：”谁知道呢，一转身就不见她了。不会是到学校灶上去吃饭了吧？她还喜欢吃学校的饭。“
子奇说：“你们现在又不是份儿饭，是用自己的饭票买呢，学校的饭吃腻了，在外面吃也不错。——咱俩今天在外面吃吧，是不是应该吃点元宵？要过元宵节了嘛。“小贝笑着说：”行，今天我请你吃吧。我的生活费都结余了好多，快发霉了。“
两个人往小吃街那边走，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来看热闹的人群，各个饭馆都差不多是满座儿。
小贝和子奇都笑了：“这人多的，是不想 让咱俩在外面吃呀！”
两个人站在街上，前后张望，找卖元宵的饭馆。
街边支起摊位现做现卖元宵的有好几家，芝麻馅，玫瑰馅，要啥有啥，只是都是外卖，不带煮食的。
子奇笑着说：“里面老王家的元宵，常年开着，咱到那儿去吃吧？”
两个人往里走，边走边欣赏这热闹的街景。
正走着，一声吆喝传来：“冰棍儿，谁要冰棍儿？！”
小贝一阵惊喜，小声叫道：“呀，有冰棍儿！去看看！”
子奇也听见了，他笑着说：“大正月的吃冰棍，这人的心都有多热呀！”
小贝说：“你看，就有人买呢！”
确实，那卖冰棍儿的汉子推着一辆自行车，后座绑着冰棍儿箱子，两三个年轻女孩正挑冰棍呢。
子奇笑着说：“你说也怪，女孩子没火气，还喜欢吃冰棍儿！”小贝装着馋嘴猫似的小声嚷嚷：“我也要吃！”
子奇拉着小贝大步走向卖冰棍的，笑着说：“吃，吃，咱俩都吃，我看看冬天的冰棍啥滋味儿！”
两人买了冰棍，剥去外面包着的那层纸，小贝马上咬了一小口，而子奇则用舌头舔了舔。子奇说：“夏天的时候，吃这个豆沙冰棍最好，冬天吃除了凉还是凉啊。”小贝则笑着说：“看我这个奶油冰棍，小口咬着吃，和夏天比，别有风味呢！”
有些年龄大的人从旁边经过，会撂一句：“现在这年轻人，冬天吃冰棍，是自己找罪受呢！”吃冰棍的人都笑而不语。
两个人吃着冰棍往街里面走。
子奇打趣道：“咱俩一会吃元宵就冰棍，过一个有意义的元宵节。”小贝笑道：“行！”
老王家元宵店门口，围了不少人。他家也在店门口支起了桌子，摆上了各色元宵，原来他家这一阵既卖生的，也卖熟的。
子奇俩走到老王家店门口，正要往里走，找坐的地方，那老板娘嚷道：“今天没有了，所有的元宵都被镇上一个单位要了。我们忙着做都来不及呢。要吃熟的明天来！”
子奇指着门口摆的元宵说：“这不是有嘛，给我们下两碗？”老板娘不耐烦地说：“这给人家单位都不够，也忙不过来，今天不卖了！”
小贝拉着子奇说：“算了算了，咱看还有啥好吃的，不一定非要吃元宵！”
虽然没吃上元宵，但两人兴致不减，手里拿着冰棍，仍然在街上寻摸，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小贝说：“也好，咱俩先把冰棍儿吃完，要不然真要冰棍就元宵了。”子奇看着冰棍笑道：“冬天吃冰棍也有好处。你看，这要是夏天就该化了。”
不等小贝接话，子奇又惊讶地对小贝说：“哎呀，又有你喜欢吃的了！你看那边！”小贝抬头看去，不远处有一家店，两扇门开了一扇，门上挂了一个招牌，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字：酿皮。
两个人快步走到卖凉皮的店前，向里面张望。这个店不大，只摆着三张小桌子。看店里写的价目表，这个店平时卖馄饨凉皮肉夹馍这些小吃的，只是像这样的店，冬天一般不卖凉皮。
店里的操作台上，一个中年妇女在切凉皮，显然是老板娘；旁边两个食客趴在桌子上吃凉皮。
子奇笑着问那妇女：“老板，这么冷的，能吃凉皮不？”
老板娘笑着说：“不知道么，今年头一年过年期间卖凉皮。试试，反正在家闲下来了。”
子奇看了看店里吃凉皮的人说：“吃的人不多么。”
老板娘笑道：“还行。在店里吃的人不多，带走的多。来买酿皮的都是镇上吃腻了大鱼大肉的。他们都是带回家吃，乡下来的人才不吃呢。”
旁边吃凉皮的一个也插嘴道：“她家这凉皮好，味道好，还不是太凉。”
老板娘一边切凉皮一边说：“家离这儿不远，蒸好了马上送过来，这凉皮凉而不冰，吃着正好！”
子奇和小贝要了两份凉皮，子奇专门给老板娘叮咛：“辣子多醋多。”
两个人搅着凉皮，看着红白绿黄的颜色，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小贝举着冰棍笑着说：“咱俩真要吃冰棍就凉皮了！”
子奇皱眉道：“不行，我得把这两口冰棍先吃了。”
小贝拽着子奇的手说：“你先吃口凉皮，再吃冰棍，看看味道如何”
子奇无法，就吃了，他又搅了搅凉皮，吃了一口，又舔了一口冰棍，表情夸张地说：“好吃，好吃，别有风味啊！”
小贝笑了，连老板娘和另外两个食客都笑了。
两人回家，小贝放下书包，还不见兰兰回来。倒是胖子和瘦猴一起溜达着回来了。
见了子奇和小贝，他俩笑着问：“锣鼓大赛都开始了，你们还不去看呀？“
小贝说：”我们等兰兰一起去。你两个好学生也要去看吗？“
胖子不好意思地说：”好啥好，真好的，这会都到教室学习去了。我们也看锣鼓大赛呀。“
子奇笑着说：“你俩视力行不？估计看不清呢 。我这么大个人到你们教室去听课，你俩都看不见呢。“两人连忙说：”看见了，看见了，只是没敢和你打招呼，离的有些远。“
子奇想起那天物理课上的题，问他们几个：“咦，那天那道陀螺的物理题，你们做出来没呀？到底能看到几条红线啊？“
子奇这样一问，连小贝都逗笑了，说：“你还记得这道题呢！“
瘦猴对小贝说：”他能搞研究。“
子奇装作谦虚的说：”我研究就是把陀螺拿出来，给上面画一道红线，然后抽它几鞭子，一看就知道答案了。“几个人都大笑起来。
这时，兰兰悄悄地走进来了。她显然听见了子奇说的话，就接过话茬说：“人家厉害，当堂就做出来了。“说着，指了指胖子。
胖子摆着手说：”我不行，差的远呢。其实，只要想到视觉暂留这个概念，这道题就变简单了。“
子奇瞪大眼睛，茫然地说：”你们都厉害！我啥都听不懂。“
兰兰说：“我们只是理科生，而你已经是文科大师了，有几个人比你的字写的好呀！还上着国学班！”子奇连连摆手。
小贝笑着说：“你几个吃饱了聊天克化呢，我俩还没吃饭呢。”又对着兰兰说：“咱一起去看热闹去吧？”兰兰说：”我不当灯泡了，一会有几个人要一起去呢。”
瘦猴提议说：“咱们这些光棍儿一起去吧。”兰兰笑着说:”行，一会咱们一起去。”
小贝拉了拉兰兰的胳膊，装作生气地说：“你不和我去了？”兰兰一边往楼上走一边笑着说：“你没听见吗？我们光棍今天集体活动，我就省点电吧，失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