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下雪了
接送小贝,抄经,练字,进城,子奇的生活看似单调,可对他来说,每一项都是他的喜欢的。
他沉浸其中,每一天都觉得是幸福的,以至于想把每天都留住。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冬天已经来临!
这天是星期六,已是小雪节气,天气阴沉得像要下雪似的;到了下午,果然飘起了雪花。
小贝她们周六下午上两节课,然后就早早放学了。周日是难得的休息日,远路的学生趁着雪还没有下大,都骑自行车回去了;近路的学生有的结伴走着回家,有的坐公交车回家。
子奇没有接小贝。趁着小贝还没有回来,他把自己的屋子收拾了一下,然后把母亲以前让朋友从甘肃捎回来的钢炭炉子生着了,屋子里一会儿就暖和起来。
小贝和兰兰回来,发现子奇的房门上伸出来一截烟筒,就知道子奇生炉子了。
看见子奇就站在房门口,兰兰故意对小贝说:“你家这屋子开暖气了!”
小贝瞪了兰兰一眼,拉着兰兰说:“咱进去参观一下。”又对子奇说:“能让我们参观一下你的暖气吗?”
子奇站在房门口,立即推开门,对她俩做了个手势说:“请!”
进了房子,俩人都去看炉子。兰兰说:“这炉子还高级,我还没见过呢。上面能做饭,看,下面这儿还有个暗室呀!烤红薯应该不错啊!这是盛炉灰的吗?还是个小箱子,这样好,灰尘就少了。”
子奇说:“这是兰州那边才有的。咱这里的炉子没有这么高级。 ”
兰兰围着炉子看了一圈,又叹了口气:“就是我们上面的房子太冷了。”
小贝笑着看着兰兰:“冷点好,脑子清醒,适合学习。咱房子要像这么暖和,坐一会就瞌睡了。”
兰兰也笑了:“就是,这是生活对我们的磨练!老天爷让我们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子奇也笑了:“要不给你俩房子也装个炉子我来掏钱。”
小贝摇摇手,兰兰说:“你给小贝装可以,我可没资格享受。”
小贝说:“咱谁也不享受!整天在学校呢,就晚上回来睡个觉,铺上电褥子,盖上厚厚的被子,一点也不冷。”
子奇说:“反正你俩要想烤火了就来吧。”
兰兰看看外面,说:“这雪还越下越大了!看来这个星期回不去了。”
小贝说:“我也不回去了。上星期我妈把冬天的衣服都让我带来了,让我好好学习,不用每星期都回。”
兰兰羡慕地说:“你看你,学习也好,这次测验你在全级都排在前面吧?生活也好,不但爹妈贴心,还有个贴心的人。你是两不耽误呢!”说的小贝脸都红了,拍了兰兰一下。
子奇笑着说:“你也找个男朋友嘛,不是说有人追你吗?”
兰兰指着小贝说:“你背后又胡说啥了?”
不等小贝回话,兰兰摆摆手说:“不当灯泡了,我先上去了。”边往外走边说:“我现在啥都不想,就好好学习就对了。”
小贝说:“那你先上去,我一会就上来了。”说着,跟着兰兰往门口走。
院子里,那两个男生正推着车子往外走,兰兰问:“下这么大的雪,还回呀?”
两个人笑呵呵地说:“下雪骑车子才美呢。反正要回家。”
小贝说:“那也得注意安全呢。”
两人说:“没事,我俩一路呢。”
瘦猴问兰兰:“你不回?回了我送你。”
兰兰摆摆手说:“下这么大的雪,我这星期不回了。再说了,这下雪路滑,我要坐你的车子,还不把我摔沟里去!”说的大家都笑了。
胖子说:“猴子骑车水平可高了,他带你没问题。”
瘦猴也说:“就是么,我这水平,还能把你带到沟里去?!”
兰兰笑着说:“你把你家的油泼咸菜给咱带点就行了,夹馍吃可香了。”几个人都笑了。
子奇说:“你想吃咸菜吭声嘛,咱这里有的是。”兰兰说:“味道不一样啊。”瘦猴也笑了,说:“农家的东西,只要你喜欢我就给咱多带点。”
胖子推着车子往门外走,自言自语道:“不说了,不说了,再说到家的时候天就黑了。”瘦猴也推车子往外走。两个人说笑着出了门。
看着两个男生出了门,小贝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俩骑车回去得要一个多小时呢,精神大得很。”
兰兰显得无所谓地说:“农村娃,回去还要给家里干活呢。饭量又大,来的时候还要带几天的馍呢,要不然在学校吃不跑,晚上饿了都没啥吃的。你以为都像你这么幸福?再说了,这些人骑两个小时车子真不算啥呀。”
小贝说:“我咋不知道?班里大部分都是农村娃呢。”兰兰叹口气说:“唉,说来说去,都是为了考学呀。”
子奇说:“真羡慕你们,都憋着一股劲要考大学呢。我这辈子再没有上学的命了。”
兰兰边往楼上走,边说:“你大学都毕业了,比我们高级。我们还得辛苦大半年呢。”
小贝叫住兰兰说:“你急着上去干嘛呀,咱烤会火再上去。”兰兰打着哈欠说:“我得小眯一会,然后起来写作业。早上胖子四点就起来了,把人吵醒了,都没睡够。”说着,就走进了房子。
院子里又安静下来,只有漫天的雪花在微风中翻卷着,让人感到阵阵寒意。
子奇和小贝回到屋里,子奇在炉子上烧了一壶水,对小贝说:“咱俩喝杯茶暖和暖和。”小贝说:“行,今天可以放松一会。”
子奇拉两把椅子放到炉子旁边,拉过小贝,让小贝坐在自己对面。两人隔着炉子,泡上砖茶,一下子就感觉暖和了。
子奇吸溜着喝了一口茶,笑着说:“这一段时间,看你们学习紧张的,感觉咱俩都没好好聊过。”
小贝说:“不是每天都聊吗?早晚加起来每天也有不少时间呢。“
子奇隔着炉子,握着小贝的手说:”聊得不过瘾,每天都一堆人,还是单独在一起聊的过瘾。“
小贝用拇指刮着子奇的手,笑着说:”人多了热闹。你现在和他们几个也都熟了,不挺好的嘛。“
子奇紧握了一下小贝的手说:“那也喜欢和你单独在一起,这样聊着才过瘾。”
小贝说:“那今天就好好过过瘾!”说得两人都笑了。
外面的风渐渐大了,透着开着的半扇窗户,一股冷气吹进屋子。
子奇赶紧站起来把窗户关上,转过身对小贝说:“看这天冷的,我还是给你们房子买个炉子吧?”
小贝说:“真不需要,有电褥子呢,下晚自习回来就该睡觉了在房子待不了多久。再说,人一天都不在家,等晚上回来,估计炉子也灭了。——不过,还是谢谢你!”子
奇想想也对,就拧了一下小贝的耳朵说:“你说的倒对,只是别老说谢这个词,多生分啊。”小贝笑了笑:“嗯,以后不说了!”
子奇又刮了小贝一下鼻子说:“这才乖嘛。”小贝顽皮地笑了,说:“那要是不乖呢?”子奇把小贝胳膊一拧,顺势坐到椅子上,小贝就倒在子奇腿上了。
子奇捏着小贝的脸蛋说:“不乖就上刑!”小贝轻声喊道:“不行,救命呀。”没等小贝说完,子奇就亲了过来。小贝用手一挡,子奇就挠小贝的胳肢窝和小肚子,小贝痒得一边笑一边求饶。
子奇抱着小贝站起来,小贝像婴儿一样靠在子奇的怀里。
子奇又在小贝脸颊上亲了一下,问:“乖不?”小贝突然搂着子奇的脖子,下巴紧压在子奇肩膀上,笑着说:“不乖!”子奇再想亲小贝,可怎么也亲不上了。小贝得意地笑着。亲不到小贝,情急之下,子奇用嘴拱开小贝脖子上的毛衣,亲到了小贝的肩膀。小贝急得使劲拧着身子,子奇却一口咬住了小贝的肩膀。小贝哎哟了一声停住了 ,子奇也不动了,就静静地咬着小贝的肩膀。
半晌,子奇才松了口,两个人都一动不动,静静地。
当子奇抬起头,看着小贝的时候,小贝满脸绯红,眼睛湿漉漉的。小贝小声说:“都咬破了吧?疼死了!”子奇说:“红了,留下记号了。”小贝小声说:“我又丢不了。”说着,又捏了一下子奇的肩膀说:“放我下来吧,你不累呀?”
子奇才发现,自己还抱着小贝呢。他坐到椅子上,仍旧抱着小贝。
小贝说:“你还没抱够呀,我想站一会儿。”子奇嘴上说着没够,却松开了手,小贝顺势站了起来。她整了整衣服,嗔怒地说子奇:“你怎么像个小老虎一样!”
子奇嘿嘿地笑了笑,没说话。他倒了一杯茶,递到小贝手上说:“喝杯热茶!看看咱们的砖茶味道怎么样?暖胃的。”说着,他仍旧坐到椅子上,让小贝坐到他腿上,小贝说:“这样坐着舒服,可再坐估计你腿该麻了,我也有小一百斤呢。”
小贝站起来,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起炉子上的小铁棍儿,把压火的盖子挑开,红红的火苗就窜了上来。小贝拉了另外一张椅子靠近炉子坐下,她伸出手烤火,若有所思地盯着火苗,偶尔机械地拿起茶杯喝一口。
子奇看着小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也不打断她,就默默地看着她。
良久,小贝说:“其实我想天天都和你在一起,只是理智告诉我要忍。老师天天说,人生的路很长,但关键的就是那么几步,高考就是最关键的一步。成功了就是进城穿皮鞋,吃轻松饭;失败了就是回家穿草鞋,吃下苦的饭。”
子奇笑了笑,说:“你们老师天天都是那一套,就哄你们学习呢。我爸还给我说,世上的事,有坐轿的就有抬轿的 ,都想着坐轿,谁来抬轿呢!他就要让我抬轿呢。你不一样啊,你都够刻苦的了,而且学习又好,咱不能把劲儿用过了,要劳逸结合才好。”
小贝说:“嗯。老师也这样说了,我们课间休息的时候,班主任都会到教室去撵我们出去,让我们到外面活动活动。都知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可都怕落伍了,拼命地学。你没看那两个现在早上四点多就起来到教室学习去了。”
子奇拍拍小贝的头说:”咱好好的,按老师的要求做就行了,以后肯定是个坐轿的。其实你们学习和我练字是一样的,不再多,不能死练,要用脑子练才行。”
子奇说着,有些得意起来,“你看我写的字,多少人练一辈子都达不到。”
难得听见子奇长篇大论,小贝双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子奇:“你厉害,但也别喘嘛,跟喝了西凤酒一样。”说着,小贝就笑了,子奇也哈哈大笑起来。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一晚上,一直到天亮,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子奇像往常一样,早早就起床了。隔着窗帘的缝隙,看见外面亮堂堂的,积雪反射的光线带着冷气透过了玻璃窗。他下了床,走到窗前,猛地拉开窗帘,向窗外看去,外面已是白色的世界!没想到今年的第一场雪竟然下的这么大!
子奇兴奋地穿好衣服,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好家伙!昨晚的雪竟然下了有多半尺厚!而且还在下着!
院子和菜地都被积雪覆盖,抬头看,厚厚的积雪像一条白色的踢脚线围在房顶;梧桐树像戴了棉花帽子的调皮的孩子,正等着随风舞动呢。子奇想起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著名诗句,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院子里安静极了,一点声音也没有;村子里也像还没有从寒冷的冬夜醒来,静悄悄的。远处镇上传来的汽车的喇叭声和大车的轰鸣声更让人觉得这初冬早晨的安静。
空气是湿润的,清新的,干净的,子奇深深地吸了几口,感觉身体都是清亮的了。
子奇站在雪地里,仰着头,任雪花落在他的脸上,痒痒的,冰凉冰凉的。他喜欢这种感觉,上一次这样感受雪还是去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