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妈妈走了
子奇爸爸铁锤还是每天进城卖药,一天不拉。
妈妈和这边剧团的人熟悉,经常会和他们一起到各地去赶会唱戏,所以有时候在家,有时候不在家。
子奇妈妈还把子奇当孩子,从外面回来,还会给子奇买衣服,买吃的,会让子奇陪她说会话。
书院街王叔叔给的钱,子奇要给妈妈,妈妈不要,让子奇自己攒着。
子奇妈妈是个敢作敢为能说会道的人,而且会察言观色,她早就看出来子奇和小贝的猫腻了。
她不管,采取放任的态度,还说小贝那孩子不错。
一次吃饭的时候,不小心让子奇爸爸听见了,爸爸嘲笑子奇:“你就是个半文盲,人家娃明年就是大学生了,怎能看上你,鼻子塞枣——闻早(枣)把心收了。好好挣钱,以后娶个能干的农村媳妇是正经。“
子奇懒得和爸爸吵,只推说和小贝只是偶尔说说话,根本不是那关系。
爸爸还是嘲笑他:“啥关系也轮不上你,好好当你的农民!没有钱啥也不是,一天还五花六花糖麻花,想得美的!”
妈妈最见不得爸爸嘲笑子奇,就和爸爸吵了起来。
其实,自从妈妈回来,俩人好了没几天,就进入吵架模式。少见小吵,多见大吵,天天见天天吵;以前就是这样吵着吵着妈妈就走了。
一个月圆之夜,俩人不知道为什么又吵起来了,都惊动了有才叔。有才叔和子奇爸爸一起长大的,对子奇父母的恩恩怨怨一清二楚。
那天,爸爸数落妈妈,当年逃难来到村里,是我接纳了你,可你结婚没几年,就跑了,成年在外面跑,一点音讯都没有,还以为你死了,可过几年你又回来了;回来也不好好过日子,还是到处跑,你是啥托生的呀?
又对有才叔说,这外地的女人他妈的真要不成。有才叔赶紧摆手不让子奇爸爸说,可还是把子奇妈妈惹火了。
子奇妈妈毫不示弱,说你这脾气,好像天底下的人都欠你的一样。看你那张嘴,比茅坑还臭,你是骂天骂地骂老婆孩子。女儿被你骂的嫁到外地不回来了,你现在又接着骂儿子。
那天两个人从屋里吵到院子,又从院子吵到大门口。隔壁邻里一堆人来劝架,当然更多不会劝也不敢劝,只能看热闹。小贝他们下晚自习的时候,吵架吵的正凶呢。
最后,有才叔硬把子奇父亲拉走了,让子奇陪妈妈消消气,院子里才安静下来。
父母吵架的时候,子奇就在自己的房子里蒙头睡觉,他劝不了,也不会劝。两个大人没有一个听他的,搞不好还骂他,子奇实在没有办法。
那天,等父亲和有才叔走了,子奇才去安慰妈妈。他和妈妈更亲,从小是妈妈带着他在外面游荡,母子俩感情很深。
子奇也不会说啥安慰的话,就给母亲倒杯水,给母亲把梳子拿来,让母亲梳梳头。母亲气的直流泪。
一会儿,小贝也进来了,她坐在子奇母亲身边,让她不要生气,要想开点。母亲拉着小贝的手,擦干眼泪,笑着说:“没事,姨早都习惯了。好娃呀,你去忙你的去,不用管我。”小贝也不知道怎么说,坐一会就走了。
第二天,子奇妈妈拿了包又要走了。临走前,妈妈告诉子奇,让他照顾好自己。子奇没办法留住母亲,只能把在王叔叔那儿赚的钱给妈妈,妈妈不但没要,还给他留下二百元钱。子奇难过的大哭,可妈妈还是走了。
那天,子奇在床上睡了一天,到天快黑的时候,起来简单吃了一点就又睡了。小贝下晚自习他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子奇早早起床,准备送小贝去学校。院子里还没一点动静,父亲屋里的灯也没有亮。子奇走到父亲屋外听了听,没一点声响,他就进屋去看,发现父亲晚上就没回来。
父亲以前也有过晚上不回家的时候,所以子奇也没在意,他反倒有点轻松了。
二楼的学生们开始起床了。两个男生下来到水池子跟前洗漱,小贝和兰兰都接下楼来接水。
一大早起来,几个年轻人都还没睡醒的样子,一个个默默地接水,洗脸,谁也没精神说话。
子奇站在菜地前,看着地里日渐稀少的蔬菜发呆。他没有看那几个学生,相互也没打招呼。小贝过来和他说了声她先洗脸去了,就上楼了。
洗漱完毕,两个男生大步流星去学校了。过了一会兰兰和小贝也下了楼,往学校走,子奇就跟着他们一起往外走。
在送小贝去学校的路上,小贝小声对子奇说:“你中午在家等我,我回来给你说个事。”
兰兰看着小贝笑着说:“还神秘的不行!要不你俩说着,我先走了。”说完兰兰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小贝想叫住兰兰,嘴张了几张,说了句:“这人!”
送完小贝回到家,子奇在水池子旁冲了一个凉水澡,感觉好了很多。他又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会,等太阳照进院子的时候,他就开始抄经了。抄经前,为了让自己能平静下来,他想先把心经小声念三遍。
他恭敬地把心经捧在手里,先念开经偈道:“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然后念心经正文:“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他念着念着,感觉那经文在安慰他,好像知道他现在的心境,每一句好像都说到了他的心里。
念完三遍心经,他又看了看书后的注释,然后才虔诚地铺好宣纸,一笔一画地抄了起来。
院子里越来越亮堂,空气中充满温暖的气息,菜地里已经败了的辣椒和蔬菜,也发着带着亮光的绿色。
高大的桐树上,几只麻雀静静地立在枝头,或悄悄地跳来跳去,偶尔小声叫几声,让院子更显幽静。泡桐树的叶子也还茂密,偶尔掉落的几片黄叶告诉人们夏已远,秋已深。
子奇抄完心经,又认真地抄了两页金刚经,心情一下子舒畅了很多。他把抄好的经文摊在石桌上,反复地看了几遍,然后收好,拿回房子放到抽屉里。
他返回院子,又想放松一下,就上了二楼,从二楼上到厨房的楼顶。这里视野开阔,可以静静地注视远方。
这是子奇很早就有的习惯,站在楼顶,环顾整个村子,感觉亲切而踏实。站在楼顶,离桐树更近了,它的一枝一叶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是春天,那绿叶,那桐花,那花蜜,更让人心旷神怡。在这里,他也可以遥望远方,想象着母亲所在的地方。
其实他一点也不担心母亲,母亲走南闯北,到处都有朋友;他也不担心父亲,父亲有商人的精明,从不做无利的事。
子奇现在只在乎小贝,在小贝面前他才是真正快乐的男孩子。他知道小贝喜欢他写的字,这也给了他练字的动力。
想到这儿,子奇又下楼,拿出颜真卿的笔法十二意躺在躺椅上研究起来。不知不觉便沉浸其中。
当你沉迷于一件事的时候,时间好像是被谁偷走了一样,消逝得快到让你来不及觉察,就溜走了。
子奇正用手比划着,揣摩颜体笔画的特点,小贝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院子,即使小贝已经到了他身后,他也没有觉察出来。
小贝见子奇那么投入,反倒不想打扰他。她转身悄悄走到菜地前,蹲下来,看看整个菜地,已是花枯叶败,地里的线线辣子摘了一波又一波,到了现在,线线辣子已变成了像朝天椒一样的小辣椒了,眼看就不能吃了。
小贝伸手拨了一下一个小小的带点红色的辣子,觉得挺好看的,就用劲儿把辣子揪了下来。
辣椒的枝叶刷刷一响,把子奇从字帖中拉了出来。他用耳朵听出小贝回来了。
子奇慢慢地扭过头看着小贝,小贝还拿着辣椒,从侧面看更显得可爱。这时,小贝也扭头向子奇这边看,两个人的目光相遇了。
他们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挪动地方,就相互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一会儿,子奇微笑了一下,小贝也微笑了,接着子奇眉毛一挑,慢慢站了起来,小贝也微笑着站了起来。
他们走向对方,然后站在对方的面前,子奇轻轻地握住了小贝的手,两个人收起了笑容,凝视着对方。
看着小贝绯红的脸颊,满含情愫的眼睛,子奇轻轻地把小贝拉到跟前,用指头轻轻刮了一下小贝的鼻子说:“你咋回来了?”
小贝低着头,看着两人的手说:“想回来就回来了,行不行?”
子奇看着小贝,含情脉脉的样子。他轻轻地抱了一下小贝,在小贝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轻声问道:“你说中午有事跟我说,什么事?”
小贝笑着说:”今天下午我陪你进城转吧。我已经请假了。”不等子奇问,小贝拉着他说:“咱俩先去吃午饭吧,贝贝都饿了。”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子奇也笑了,他说:“那贝贝想吃是那么呀?”
小贝说:“咱去吃面吧,顶饿。——我知道有一家菠菜面挺不错的。油泼,干拌,都不错。”
子奇笑着说:“你现在都是美食家了,都知道哪里的饭好吃。”他们一边说一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然后就出门了。
小贝说的那家面馆在老街,名叫大老碗菠菜面馆。
老街是一条美食街,各种地方小吃应有尽有,而且物美价廉。
在这里,你能找到本地的各种面食,像油泼面、棍棍面、哨子面、扯面、蘸水面、然面,更不用说有名牛羊肉泡馍,红肉煮馍,肉夹馍,杂肝汤,还有小吃,浆水搅团,漏鱼儿,炒凉粉,荞面饸饹,蜜枣镜糕,粽子,凉皮,秦镇凉皮,麻酱凉皮,擀面皮,汉中米皮,还有天天排大队,中午就卖完的特色葱花饼。
平时,在小吃街吃饭的人就很多,要是到了每周一次赶集的时节,小吃街里的小店,家家都得排队。
子奇和小贝进了大老碗菠菜面馆找位子坐定,小贝要了哨子干拌的,子奇要了油泼的。子奇说:“看这店的名字,饭量不行的人都不敢进。”小贝笑着说:“你看看旁边,好几个女的呢。秦人谁还吃不了一碗面!”
店里几乎满座,面上的一点都不快。有等的不耐烦的顾客喊:“老板,咋这么慢的,速度放快些。”
老板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听见喊叫从后厨走出来。
他笑咪嘻嘻地解释道:“面要好吃,得煮到位,煮好了还要捂一会儿,不然影响口感呢,大家到这儿来,我就要负责把大家招呼好!”
有顾客说:“嗯,这老板的面做的好!”
老板腼腆而自豪的说:“我做 菠菜面,就是和我老娘学的,我老娘以前给我咋做,我现在就给大家咋做!一点不做假!”说的顾客们都耐着性子等了。
小贝说:“这老板说的一套一套的,不过面做的确实好吃。”子
奇瞪着眼说:“这家面馆,我竟然都不知道!”
小贝笑着说:“今天就知道了。”
面端上来的时候,子奇看了眼说:“嗯,老碗够大,量够大,看这面绿绿的,看着就想吃。我再尝尝味道怎么样。”他的油泼面里下的是花白还有点黄豆芽,上面放的葱花辣椒面等,用热油泼过的香气扑面而来。
子奇又看看小贝的哨子干拌,里面是韭菜豆腐蒜苗炒的哨子。子奇说:“看着也挺香嘛。”
两人同时开吃,也是饿了,吃起来特别香。子奇递给小贝几头蒜,笑着说:“吃面不吃蒜,味道减一半。”
小贝接过生蒜皱着眉说:“吃了蒜,味道翻几番,几天都不散。”说完直接咬了一口蒜就吃。俩人都笑了。
快吃完的时候,子奇又去倒了两碗面汤,端回来给小贝面前放一碗,:“原汤化原食,趁热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