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虹吧
何眠瞪大了眼睛，仿佛没听懂的眨了眨，这双眸子是最典型的桃花眼，却一点都不轻挑，水一般的流动着，每一片眸光都是星星，杨灿不禁感叹这世间竟有这么好看的眼眸。
“屈昂告诉你的？”
“啊，嗯。”
何眠咬住了牙关，别开了脸，有那么一瞬间杨灿以为他会哭，但他也只是向戴着耳机的妹妹投过去目光，然后低声对杨灿道：“出去说吧。”
他们出去的时候，何眠奶奶的身边已经围了更多的人，他们都在侧耳倾听这位可怜老人的悲惨身世，何眠非常平静的从这群人的旁边走过去，好像他走过去的不止是那些闲言碎语，而是几十年光阴里积压的所有偏见和冷眼。
杨灿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头，何眠无所谓的笑笑：“没事，我都习惯了。”
何眠的事儿传遍了整间医院，因为住院的人更闲，人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而何眠这个忘恩负义无德孙子的故事更能为他们打发无聊的时间，让心如死水的心情因为莫名其妙的正义感而活了起来。
这一路，无论是医护人员还是病患或者家属，在看到何眠的时候，都会指指点点，议论几句，杨灿把自己代入了一下何眠，别说坚持几十年，就是几天都扛不住。
“这就是那个故意用生豆角毒害亲奶奶的孙子——”
“能这么做真他妈的是孙子！”
“我要是他都不好意思在这儿呆着。”
“呸！什么畜生！”
看着前面的何眠，看他的小身板子努力挺直的后脊依旧微微有一点驼背，最小码的病号服在他身上都能穿出oversize的效果。
“这儿有个楼梯间没人来。”杨灿说道。
“嗯。”
何眠顺从的跟在杨灿身后走进了楼梯间里，这儿没有任何烟味，地上也没有烟蒂，看来的确是无人拜访的安静地界儿。
“屈昂跟我说你拒绝了住院治疗。”
何眠捏住了自己的裤线，在杨灿面前，他还是有些拘谨，毕竟杨灿是屈昂的朋友，什么人什么事只要是和屈昂沾点边都能让何眠紧张：“嗯，没治疗的必要。”
“作为一名淋巴科的医生，我觉得你这病其实还有治愈的希望——”
捏住裤线的手松开了，何眠木木地问道：“治愈的希望有几成？”
“有——”杨灿刚要回答，被何眠按下了胳膊。
“谢谢，医生，我不想治了。”
“你们单位给你交医疗保险吗？”
“有的。”
“如果你是担心费用的问题，医保会给你报销一大半的，这个不用担心，而且咱们医院对家庭困难的重症患者有特别补助基金，这些都可以帮你的。”
何眠伸出手，轻轻抓住了杨灿的双臂，真诚的说道：“谢谢您，医生，真的，谢谢您。我啊，活了三十六年，从未遇到过心软的神明，我累了，倦了，也该好好的睡一个长觉了。”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明明是弯弯的，是在笑，却宛如下着雨，淅淅沥沥的。
杨灿这人心肠最软，哪受得住这个，差点为了这个人落下泪来，他反手握住何眠的胳膊，说道：“何眠，你有没有想过，你可以活下来，你的人生不应该就这么结束。”
其实，杨灿也不知道现在的何眠该怎么活，可是他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就这么死去，他医生的职责也不会允许，只能先稳住何眠。
就这么一句权宜之计的台词，却让何眠哽咽了，他转过身，抬起了胳膊，杨灿知道他那是在擦眼泪，过了好一会才转回来：“医生，您是第一个，第一个让我活下来的人——”
“那你再考虑考虑？”
何眠的口气也不再像起初那么坚定，因为杨灿的善意让他无法断然拒绝，点点头道：“嗯，好。”
走出楼梯间，迎面碰到一个住院的老爷爷，那老爷子还穿着病号服，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指着何眠大声喊道：“孩子！你这么对你奶奶！会遭到报应的！”
听到这话，何眠竟然咧开嘴巴笑了：“我已经遭到报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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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衣服往床上一扔，松了松领口，身子全部陷进了沙发里，长腿伸着恨不得把整个房间的地面都盖上，仰面瞪着天花板，瞧着上面的水晶灯发呆。
这时，他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这间房棚顶的灯换了，原本是那种日式的简单灯罩，不知道是谁换了这么华丽的一个。
那水晶坠子来回摇动，灯光一晃金光灿灿，看着也的确是好看，但他越瞅水晶灯心越烦，甚至给前台去了电话，对方刚接电话，他就语气不善道：“谁把我房间的灯换了？”
前台小姐一愣，一旁的经理见状赶忙推开她，亲自接过电话：“屈少，因为您是我们的金卡vip，而且长期居住，之前的灯太过朴素，我们酒店怕您住的不舒心，所以特意为您换了一个——”
“退房！”
说完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应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打开微信，他们死党群已经有十几条未读信息。
【都干嘛呢？】
今天第一条消息是椒盐发的，椒盐之所以叫这个外号，是因为他的名字正过来念严焦，他爹他妈图省事，把自己的姓拼一块给儿子起了个名字，通过这个名字没人能想象出来椒盐的爹妈是两位学者。
【准备考试。】
回复的人是小抹茶，他们一共五个人，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在一个大院长大，个个都是非富即贵的家庭。
小抹茶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也是最上进的，家族企业传统手艺搞酒店，他人在瑞士读酒店管理，除了性格比较容易害羞以外，看起来比他们谁都有出息。
【哎呦呦，我们小抹茶要大干一场了，不像哥哥我只会打游戏，以后哥哥们要跟你混了。】
刘轩这人不说话就是安静的美男子，一旦张嘴，就成了街溜子，不入流，完全想象不到他爹是文化期刊的大主编。
【朱岁、屈昂干嘛呢？咋不吱声？】
“卖火柴的大灰狼”拍了拍“银他妈”。
“卖火柴的大灰狼”拍了拍“惊悚丸子头”。
过了好一会，朱岁才发了一个姗姗来迟的表情包。
聊了半天，屈昂才回了一句：刚回酒店。
【昂哥你又睡酒店？】
【我让我爸在我家海景酒店给你定个包间吧！那家酒店档次太低了，配不上你。】
【还行吧，这家酒店日系风，我挺喜欢。】
【草！别管酒店的事儿了！出来嗨！虹吧，203包房。】
【刘轩你动作也太快了吧！】
【别废话！过不过来？我公司新签了两个小主播，肤白貌美大长腿，小丫头可带劲儿了，我带过来。】
【刘轩你有病吧！往gay吧带姑娘不是砸场子吗？】
【屈昂！过来吗？】
“卖火柴的大灰狼”拍了拍“银他妈”。
“让子弹飞不动”拍了拍“银他妈”。
屈昂嗖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等我。
【啊，好想回到祖国怀抱，跟你们在一起啊。】小抹茶发过来消息，满满的羡慕。
【等你回来我们给你接风。】
“让子弹飞不动”拍了拍“小抹茶”。
“银他妈”拍了拍“小抹茶”。
“卖火柴的大灰狼”拍了拍“小抹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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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吧是春勃市最大的gay酒吧，这种地方汇集了太多的妖艳贱货。
“帅气的小哥哥，玩玩啊！”
就算黑口罩黑鸭舌帽也遮不住屈昂的美貌，几个骚0一看见屈昂走进来，两只眼睛直放光。
屈昂也懒得回应，闷头往里走，灯红酒绿，乌烟瘴气，酒吧里面的人都玩嗨了，嗷嗷叫着让dj脱上衣。
dj也不含糊，把上身仅存的短袖脱了，往场下一扔，引得下面的人尖叫连连。
黑灯瞎火，也看不清人，屈昂穿过人群往里走，也不知道被哪个贱人摸了一下屁股，这种事在这种地方很常见，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一个喷着浓郁古龙水的男人趴在他后颈吹气：“宝贝，晚上让哥哥疼你啊。”
那味道呛鼻子，屈昂回头瞥了一眼，一个男人朝他微微一笑。
身材可以，长得也凑合，身高只到一米八四的他肩头，胸肌还没他一半发达，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勇气敢跟他做1，不过勉强能冲一波。
今晚的他不想挑食：“行，过了十点你还在，你就跟我走。”
“有味儿，我喜欢，等你。”
站在203的门口，屈昂吸了口气，把脸上所有的负面情绪统统收拾干净，他这人不管是在亲人还是在好友面前，所展现的永远是自己最好的一面，就算不能给他们带来快乐也至少别让他们跟自己一起糟心吧。
推开门，烟味直冲脑门，烟雾缭绕下，他挥了挥手才看清他们三个已经早到了。
刘轩开了一瓶，往桌子上一拍：“昂哥，你迟到了，自罚吧！”
他也不含糊，拿起瓶子对嘴就吹。
这份刚猛惊到了椒盐，忙起身把酒瓶抢走了：“昂哥！你别喝太急了！”
朱岁坐在沙发边上，半个身子都塞进了沙发软垫里，歪着脑袋端详屈昂，打量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长了一张死人白的脸，看起来有点活不起，总是病歪歪的，但他的颜值在他们四个这里属于最精致漂亮的，仿佛橱窗里的洋娃娃。
就连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你悠着点，给下半场留点劲儿——”
“下半场去哪儿？”
刘轩嘿嘿一笑：“我给你弄俩嫩`模·上门服务——”
“男的女的？”
“哎呦我槽！昂哥，你这是怎么了？五年前你不是男女通吃的吗？”
“女的吧，都要女的，男人没意思。”屈昂说着，从朱岁手里抽走还没点上的烟，插`进自己嘴巴里，踢了踢刘轩，刘轩赶忙掏出火机乖乖递了上去。
点火点了半天，也不知道是手脚不利索还是怎么着，半天火没打着，把火机往刘轩怀里一扔，刘轩轻轻一按就把火机打着了，屈昂凑过来，好不容易才把烟点上。
三个人一致向他投去目光，虽然屈昂跟平日一样，还是那副唯我独尊的diao样，但他们几个都感到今天的屈昂还是有点不一样。
刘轩最有眼力见，看到屈昂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把领班叫了过来，塞了点钱：“去叫俩姑娘过来坐坐。”
领班心领神会，立即出去办事了。
领班带了四个姑娘过来，水准都挺高，长腿细腰，浓妆艳抹，裙子短到膝盖以上，抹胸露一半留一半。
刘轩满意的吹起了口哨。
姑娘们平均分配在他们四个旁边坐好，朱岁嫌恶的往沙发扶手挪了挪，刘轩见状，朝那个落单的女孩招招手：“他不要你，我要你，来哥哥这边坐。”
他们四个玩得最有气氛的就是刘轩，握着麦克风喊着：“来！给我点那首陈奕迅的《十年》！我给小姐姐们献唱一曲！呜~”
椒盐闷头吃果盘，这才一会儿功夫西瓜吃个干净，一米八七的大个子，因为太胖像只缩成一团的四喜丸子，如果不是因为最近在减肥，这家伙肯定要把整张桌子的零食一扫而空，现在只能吃果蔬，是有点可怜，偶尔还会海豹式拍手，给刘轩助助兴捧捧场。
感到桌子底下有人踢自己，椒盐一扭脸，朱岁正朝他使眼色，顺着朱岁的视线椒盐看见屈昂一口一口的喝酒，也不说话也不发声。
今天屈昂是有点反常了。
椒盐拿过话筒递给屈昂：“昂哥，唱会儿歌吧。”
刘轩倏地跳过来，搂住屈昂的脖子：“一起唱！来！”
妈的，也不知道是谁点的歌，正好到了薛之谦那首《丑八怪》。
正正好好播到这一句：丑八怪能否别把灯打开，我要的爱出没在漆黑一片的舞台——
屈昂脸色瞬间就绿了，把话筒一撇：“操！唱个几把！”
刘轩推了推屈昂身边的女孩，女孩机灵，一把抱住屈昂的胳膊，用胸蹭着他：“小哥哥，我看你眼熟，好像在电视上见过，像那个谁——”
一听这话，屈昂来了精神头，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十八线开外的小演员还能让人认出来，心里难免有点小雀跃小期待，星星眼道：“是么，在哪部剧里见过我？”
“李洙赫！你好像韩国明星李洙赫！”
屈昂一天唯一的好心情就定格在了女孩开口的那一刹那，脸子吧嗒一下掉了下来：“是么，李洙赫是谁？没听说过。”
心里还想着：李洙赫哪位？有我帅吗？
“李洙赫你不知道吗？在《机智的监狱生活》生活里演个贼倒霉的大兵，被冤枉入狱差点被枪毙——”
经常看韩剧的椒盐咔吧咔吧眼睛，心想：姐姐，你是不是看串台了？李洙赫演过机监吗？
“啊啊！行行行！宝贝去旁边玩会吧。”刘轩赶忙把这个傻憨憨女孩拽到一边。
这时，一直不声不响的朱岁举起了手机给屈昂观看，幽幽出声：“屈昂，这个人是何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