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同一个梦
摸鱼大丰收的当天晚上,村里人忙到很晚,大都在天快亮时迷迷糊糊眯会觉。按理说,忙碌过后,人会陷入沉睡,可蒙家村的人睡醒后发现比不睡还累,他们做梦了,集体做梦。
起初是有男人发觉睡了比不睡还累,想再去水窝子里试试运气,走到半路,遇到同样打算的其他人,聊着聊着就说起了昨晚的事,兴奋地和同伴吹牛自己摸了多少鱼。可人一下水,冰冷的河水刺激得几人顿时清醒。
往日他们也没少来,却从没有那么多的收获,低头再看看清澈见底的河水,哪里还有鱼儿的影子,有灰心的立即上了岸,“反正昨天摸的已经够一家子吃很久”,看着东方泛白的天色,觉得天色还早,不知道对着谁说的,“我再眯会儿,昨晚上做了一晚上的梦,还有小鬼子呢,吓死……”
“什么?”河里摸鱼的青年也顾不上惊了鱼,大声问道,“国柱、国柱,你先别睡,你梦见啥了,说说看和我的一样不?我昨夜也做了个奇怪的梦……”
蒙国柱费劲儿睁开眼,把能回想起来的说出来,“两个小鬼子先遇到一个年轻人,不知道怎么又来了一个年轻人,最后年轻人倒下一个,俩小鬼子倒是都死了,躺地上三个人,就想起来这么多……”
河里的那个青年睁大着眼,慢慢挪到岸边,轻声问蒙国柱,“国柱,你有没有看清楚那俩年轻人长什么样,是不是有些眼熟?”
蒙国柱再次闭着眼,没注意到旁边青年微抖的手,嘟囔着说,“没想起来,不如我现在再睡一觉看看能不能把梦续上……”
蒙国柱说着就没了声音,发出轻轻地鼾声。倒是河里的其他人没见到鱼,听了一耳朵两人的对话,也都光脚丫子上了岸,七嘴八舌地补充自己与蒙国柱相似的梦。
“好像是从县里回来的路上,快进山那个公路上吧……”
“我咋记得死的是后面来的那个人?……”
“俩小鬼子遇到了第一个人,准备砍人时,第二个人冲上来了,好像两人还认识吧,记不太清了……”
“死的那个长得好像念恩……”这句话说出口后,周围的动静没了,岸边的年轻人都面面相觑,好像这句话都把他们心里的纱给掀开了一样,他们发现了巨大的秘密。
此时村子里也陷入诡异的安静中,年龄越大的脸色越不好看,顾不上擦把脸,颤颤巍巍的向蒙族长家走去。
蒙族长和蒙二婆子睡醒后,坐在炕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对方说自己像在旁边看着一样真实的梦境。
“老头子,我看军伟娘说的有可能是真的,唉,造孽啊。”
“你……”蒙族长有些不敢相信,难道老婆子知道点什么?
“我昨天做了个梦,好像就看着军伟和小满那鳖孙一样,”想到和自己大儿子差不多大的军伟,蒙二婆子抹着眼泪,继续说着她的梦,“是军伟救了小满啊,要不是军伟……”
蒙族长虽然确信老婆子和他做的是同一个梦,也没有打断她的话,因为他也沉浸在那逼真的梦境里。
“砰砰砰”
“爹,爹……”蒙老二咋咋呼呼的捶着门,瞥见老三也出了房门,顺道喊了他,“老三过来一下。”
蒙二婆子穿好衣服开门,数落二儿子,“大清早喊啥呢,有劲没处使就去下地。”
蒙老二不等他娘彻底打开门就挤进屋,直冲床头,对着蒙族长说,“爹,蒙小满把军伟叔害了,他帮蒙小满杀鬼子,却被蒙小满捅了后心窝子……”
一时间,正房屋里除了说话的蒙老二,其他三人都吃惊地看着他。
原来都做了同一个梦呀。
蒙族长没理老二,转过头问老三,“你也做了这个梦?”
蒙老二点头,“我有些地方记不太清楚细节,但就是这个,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老二,老三,你们去问问各自媳妇,是不是也做了梦,也问问老四,让他问问他媳妇,还有几个孩子也问问做梦了没有。”蒙族长当下不再耽误,立即安排下去。
十来分钟后,除了孩子外的一大家子又聚在了一起。
事情有些超出蒙族长意料,不是说蒙小满害蒙军伟的事,而是做梦这件事。
蒙家除了孩子们,大人居然都做了同样的梦。
他们一家子还没有说几句话呢,院门口传来嘈杂的叫喊声“二叔!二叔!”
村子里上了年纪的都不淡定,也不再袖手旁观,梦中他们好像亲临现场,眼睁睁看着蒙小满背刺去救他的蒙军伟,被背叛的人似乎成了自己……
这一天蒙家村收获的喜悦被冲淡很多,大家觉得自己理解了军伟娘的伤痛。
蒙小满死了,张桂芝带着儿女及家里剩余的东西推着独轮车去了张家庄,蒙小丰一家躲着村里人的目光过活。
蒙天虎成了新任村长,民兵队长由副队长蒙双全担任。
1958年注定是个不安稳的一年,新上任的蒙天虎几乎隔三差五去镇上开会,每每开完会都会去找蒙族长讨教一番。
“谨小慎微、服从安排,你不仅是国家的村长,更是蒙家村的村长。”蒙天虎抬头看着山里的上空,竟有种风云变幻的感觉,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头路,一遍又一遍把蒙族长的话嚼烂咀嚼。
蒙天虎受蒙族长提点,知道年景可能不好,不去开会的时候就督促村民在房前屋后种点东西。
蒙老四带着一群大小伙儿天天上山,采药。
蒙念恩也在上山的人当中,蒙小满已死,帮他找工作的事情就泡汤了,蒙老四问他愿意跟着上山不,他不顾娘和奶奶的劝阻就加入了。
“四叔,我是自愿的,如果途中有什么意外,那也是我的命,怨不得任何人,在场的都可以帮我做证。”
“跟着上山都是自愿的,去与不去都随意,找到的东西也都是自己的,我们只不过是在种地之外寻摸另一条活路,自然都是为自己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