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到了苏州城，刘润生是鹿鸣书学生，在学院有宿舍不需要另找住处。许仙因为还没有正式入学，鹿鸣学院自然是不提供住宿的。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先找落脚的地方。
许仙上一世在苏州生活了三年有余，对于苏州城的大小街道十分清楚。他来到苏州的时间和上一世也相差无几，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不过，她的情况刘润生并不知道，在刘润生看来，许仙是第一次来到苏州，作为在苏州上学两年的熟人，刘润生主动扛起了帮许仙寻找住处的重任。
“汉文是准备直接租处宅子住下来呢，还是先找间客栈，等通过入学考再说？”刘润生询问许仙的意见。
许仙觉得怎么样都行，如果通过入学考自然是好的但是万一没有通过，苏州还有其他几所学院，虽不如鹿鸣书院名气大，但也还不错，许仙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空手而回，不管怎么，总是要租个住处的，遂转过头去问白素贞“娘子觉得呢？”
“官人决定就好。”白素贞浅笑道。
“那好吧。”许仙对刘润生道“刘兄先带我们找间客栈落脚吧，也不知道能不能进鹿鸣书院，若是足了房子，最后没有进书院就不美了。”
“汉文你的学识本就不错，基础更是扎实，怎会通不过一个小小的入学考？”刘润生笑了笑道“汉文你也不是差钱的，既然决定住客栈，那就挑最好的住。”
刘润生带着许仙边走边说道“我现在带你去咱们苏州城道书画一条街，这条街离鹿鸣书院最近，其他几座书院距离也不远，因此南北商客多把书肆书铺开到这里，也都寒门子弟在这儿支摊卖画，代写书信，久而久之就成了苏州人口中的书画一条街，原本的名字倒没有多少人记得了。
说是书画一条街，也不单卖书画，客栈茶铺什么的也都有，又离学院近，文风重，掌柜的的也多是儒商，敬重读书人，每年各个书院招生的时候，都会开展些活动，琴棋书画，吟诗作对，论辩互答……形式多样，汉文既然来了，在等待书院开考之前，不妨去玩儿上一玩儿。”
“听刘兄的意思，应该很是热闹了？”许仙闻言，也来了兴致，书画一条街他上一世也听过，不过当时他早就弃文从医，专攻医道了，更何况，毕竟是也曾寒窗苦读过的，虽是主动放弃，但是每每看到求学的书生，总有些失落感，因此也从未踏足过那条街。
“那是当然。”刘润生说道“汉文，做兄长的再提醒你一句，安顿好之后，不要只顾着埋头苦读，这客栈的活动能参加尽量参加，若是侥幸夺个好名次，那你的书院之路会顺上很多。”
“哦，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门道吗？”许仙惊讶道。
“当然有。”刘润生说道“许多第一次来苏州的人都不知道，白白错过了这个机会。”刘润生说着，还看了看附近过往的行人，悄悄对许仙说道“我给你说个书院内部的秘密，这书画一条街上的客栈开展活动出的题目，有一部分是书院先生所出，有时候山长兴致来了，也会出上几题，考一下来求学的学子们。他们出的题，自然会去看有没有人答上来，若是答案合乎心意，就算入学考没过，也可使用特权，将其破格录取，甚至拜入门下也不是不可能的。因此，这也可算得上是书院外的入学考。”
“刘兄说这是秘密，莫非书院里不对外公布？”许仙奇怪道。
“每年鹿鸣学院录取的学生只有那么多，可是各处来参加入学考的却如过江之鲫，若是公布出去，那书画一条街怕是脚都站不下了。因此，通过这种方式入学的，要么是书院学生的朋友，要么便是运气好撞上了。”刘润生解释道。
许仙点点头，鹿鸣书院不止在江南这一块儿家喻户晓，在全国也是有名的学府，每年过来参加入学考试的除了江南本地的人，也有从其他地方来的，甚至有离得远的，没有通过入学考，常年就住在学院附近，方便下一次的考试。
说话间，四人来到了传说中的书画一条街，走近这条街，许仙就感受到了与其他街道完全不同的地方，首先就是干净，向别处地面凹凸不平，尘灰满天，脏烂不堪的情形这里完全没有。这整条街都是青石板铺成的，街边每隔一段就有专门垒起来难垃的堆放处，贩卖的小贩的衣着或许打了补丁，或者不合身，但是洗的却干净。
许仙走了一段距离，发现街道上的客栈起的名字也很有意思“踏歌楼”“水云间”“满月霜”……具是充满着诗情画意。
“汉文有没有觉得大开眼界？”刘润生看见许仙眼中的惊讶问道。
“真的是大开眼界。”许仙点点头道“我是真没想到苏州城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哈哈，你这刚来苏州，怎么说的好像住了许久似的？”，许仙闻言心中一紧，未料刘润生哈哈一笑说道“这街道其实修整也没多久，是两年前到任的苏州知府陈伦陈大人主持修的路，全苏州城只有这一天青石板路，要让远道而来的学子知道咱们苏州文风鼎盛，凤引九雏。”
听了刘润生的话，许仙知道他刚刚那话只是随口一说，不由放下心来“刘兄刚还说我刚来像是住了许久似的，你不也是言语中以苏州人自居？”不过忽然听到故人的名字，许仙心中不由的感慨万千，虽说上一世离开苏州的时候和陈伦闹得不愉快，可是不得不说，在苏州这几年，也多亏了这位陈大人照应，还一力支持自己做三黄祖师会的会首。虽说许仙帮忙救了陈伦妻子儿女的命，于他有恩，可是陈伦也因为许仙摘掉了头上的乌纱帽，满腔的抱负无处施展。
“汉文，汉文……”刘润生见许仙停下脚步，不由得唤道。
许仙被刘润生从回忆中叫醒，抬头看见自己站在一间客栈的门口，客栈的名字是《满月轩》怔了一下，道“满月飞明镜，归心折大刀。这掌柜的倒有意思，用杜甫的这句诗来做名字，娘子，不如我们就住这里吧？”这两句诗表达了诗人杜甫的归乡之情，可是许仙却想到了诗句中讲到的吴刚，他不想在月宫中砍树，想要飞向人间，不知道娘子现在是不是也不想成仙，想要和自己留在人间呢？许仙看着白素贞，眼中带着期盼。
白素贞虽在山间修炼，但是人间的书也是读过的，她此时想到的也是吴刚，吴刚不想在月宫，嫦娥后悔吃灵药，自己是不是也没有必要非要追求仙道？看着许仙期盼的眼神，白素贞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由得猜测许仙是不是知道了自己本为异类？白素贞又觉得自己是胡想的，除了许仙去院试的时候，她用了法术，其余时候并没有展现过自己的不同，就算是在钱塘郊外遇到地痞流氓，也是小青用的凡间的武功把他们打退的，白素贞自认证自己掩藏的很好。
撇去心中的猜测，白素贞笑着应道“官人决定就好。”
“那咱们今天就先住这儿，等我真的通过了鹿鸣书院的入学试，咱们再另寻住处。”许仙说完，便进了客栈。虽说是各个书院的招生季，书画一条街比往常热闹，但是这边客栈价格相对高一些，而且，离招生考还有十来天，还会有学子陆陆续续的赶到。客栈现在还有空房，许仙直接就定了两间上房。
刘润生见许仙决定办好了入住，便提出告辞“汉文既然决定好住处了，那我便走了，趁着天色还早，我回书院找先生销假。”
“刘兄请留步。”许仙连忙拦住他道“刘兄一路也辛苦了，不如在这儿吃个饭再走吧，我刚好也要去鹿鸣书院报名，一会儿吃过饭我们一起去。”许仙见刘润生说走边要走，连忙拦住道。
“今天便要去报名吗？离入学考应该还有十天左右，时间宽裕的很”刘润生奇怪道“我以为旅途劳累，汉文要和弟妹修整一下，明天再去呢。”
“早点报上名，我也放心不是吗。”许仙对刘润生说完看着白素贞和小青“娘子，我先送你和青儿上楼，一会儿让小二把饭菜给你送过去，我陪刘兄吃了饭，去书院报好名再回来。”
白素贞点点头“这样也好，早点报名，也免得过几天和别人挤在一起。”
许仙在大堂点好饭菜，安排刘润生坐好之后，才送白素贞和小青上楼。
“娘子，你先休息一下，我刚刚顺便叫了热水，一会儿吃完饭再梳洗，我会尽快回来的。”许仙跟白素贞说完又对小青道“青儿，麻烦你照顾好娘子。”说完，许仙便出门去了。
“这是我的姐姐，我当然会照顾，还用你说？”小青见许仙把门关上了，撇了撇嘴，转头看到白素贞坐在一旁发呆。
“姐姐，你在想什么？”小青问道。
“青儿，你说官人他是不是知道我们的身份了？”白素贞疑惑的问小青。
“什么？”小青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怎么可能嘛，自从和你成亲后，官人一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更何况，咱们也从来没动用过法术，他怎么会知道呢？”
“或许是我想多了吧。”白素贞喃喃道。
“姐姐怎么会忽然这么想？”小青问道。
“官人刚刚在客栈门口看着那块牌匾站了许久，后来跟我说要住浙江客栈的时候，眼里满是期待，我就在想，官人是不是借助吴刚的事情告诉我，不想我成仙，在凡间陪他？”
“怎么又跟吴刚扯上关系了？”小青不是很明白。
白素贞跟小青解释道“你看官人吟的那两句诗，满月飞明镜，归心折大刀，这本就是说吴刚不愿意在月宫砍树，一心想要回到人间，不惜折断手中砍树的大刀。他那意思不就是要我放弃仙途，陪他在红尘之中吗？“
小青闻言哼道“我看不是官人让你放弃成仙，是姐姐你自己想要和官人在红尘中厮混吧？”
白素贞听到小青的话，连忙解释道“怎么是我想呢？你看这诗……”
“姐姐不用跟我说诗不诗的，这都是凡人自己的幻想，那天上的事儿凡人怎么会知道呢？满月飞明镜，姐姐怎么不说是官人的美好愿望呢，希望人生圆满，一飞冲天？而且谁说吴刚不愿意在天宫砍树了？月宫中住着美丽的嫦娥仙子，吴刚自然恨不得天天呆在月宫中，怎么会想要来这人间？还有那句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嫦娥有什么要后悔的？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转瞬即逝，但成了神仙便可容颜永驻，世人求都求不来的事，他们又凭什么替嫦娥仙子后悔？
最可笑的是那句牵牛织女几经秋，尚多少，离肠恨泪，凡人都替牛郎织女伤心，觉得他们一年之间一次面很惨，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神仙本就有无尽的岁月，又能日日与自己的爱人相伴，有什么好伤心的？“在小青看来，白素贞说的这些只是在给自己找借口，找个报恩后还要留在许仙身边的借口，可是小青却不愿意给她这个借口。
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小青发现了，白素贞无奈的唤了声“青儿。”
小青叹了口气道“姐姐，我知道你对官人一见钟情，也想要为了他放弃修行大道，可是姐姐，你是不是要先看一看他值不值你这样做再去下决定？”
“官人的人品你不是试过的吗？”白素贞问道。
“我只是试了他对金银的态度，后来知道他家境后，对于西湖上的表现不难理解，这如今也不算数了。更何况官人走了科举一途，姐姐须听过一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薄幸读书人。官人现在对你好，或许只是诱惑不够多呢？”小青反问道。
白素贞听到小青的话，不由得心中一紧“青儿的意思是，官人以后可能会辜负我？”
“我可没这样说。”小青撇撇嘴道。
“青儿。”听到小青不负责任的话，白素贞严肃道。
看到白素贞摆了脸色，小青知道她生气了，委屈道“我本来就不知道嘛，姐姐修炼一千八百年，才有了得道成仙的机会，我不想你为了一个许仙就这样放弃了，她许仙何德何能，竟然让我的姐姐为了他想要断了仙缘？”
“不是他何德何能……”白素贞想要解释，却发现不管怎么说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不由得叹道“算了……”
小青发现白素贞心情低落，知道是自己的话惹她不高兴了，可是却也不觉得自己错了，顿时倍感无助，拉着她的胳膊唤道“姐姐……”
白素贞伸手拉过小青，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青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让姐姐再想想，好吗？”
“嗯。”小青将头放在白素贞的肩膀上，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