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大梁门内一石三鸟
”哥哥一路上辛苦了，弟弟来给你接风！“郭信站在汴河边，远远地给船上的吕迟打着招呼。
本想顺汴河先回陈留的吕迟，看见郭信，让船靠了岸，船还没停稳就一个健步跳了下来。
”意哥儿，你怎么跑这么远？不在宫里歇着，专门来等俺的？“吕迟看着郭信，脸上堆满了笑容，看样子也没有准备向王爷行礼的打算。
吕迟乘坐皇家物流公司的商船，药元福第一个得了消息。杞王郭信三天两头的派人到他这儿打探吕迟的消息，药元福得了吕迟消息，哪敢耽搁，第一时间就禀报给了郭信。郭信竟带着五百禁军，住在了汴河边。
”哥哥一走几个月，真是想煞小弟了！“郭信在吕迟面前没有一点王爷的架子，倒像是吕迟忠实的舔狗。
&34;俺看你是想哥哥俺烧的肉了吧！”
“要不你是哥哥呢，最了解我的，还得是哥哥啊！”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说着话，吕迟一只拳头轻轻地打在郭信的胸口。
郭信仰首挺胸，准备接受吕迟的检验，见吕迟轻轻地一带而过，又拍着胸膛说：“大夫说痊愈了，只是阴天下雨时，偶尔有些不适，哥哥没看出来我壮实了不少嘛！”
“俺感觉你对壮实是不是有些误解，你那能叫壮实么？这难道不是肥膘？俺看你回宫好好准备一下，多练练功夫吧！”
“末将药元福见过吕爵爷！”药元福趁吕迟和郭信说话的间隙，过来拜见吕迟。
“药将军起来说话，你我兄弟，怎能如此生分了！”吕迟双手搀起药元福。“兄弟归兄弟，礼仪不可废！”药元福如是说。
如若不是吕迟不计前嫌向皇帝陛下推荐，药元福现在还在军器监守大门呢。皇帝给吕迟面子，让药元福组了一千人的火器营，没有想到药元福年龄不大，领兵练兵很有一套，不但保障物流沿线的安全，千人的火器营不但被他练得个个猛如虎，两次禁军校武都表现不俗，众大臣都上表称赞皇帝慧眼识才，皇帝也乐见其成，直接给药元福封了行营马步都虞侯，专管火器营，对药元福来说，这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药元福虽不善逢迎，但心里还是明镜般的，知道谁是真心对自己好。
“药将军已经是五品行营马步都虞侯了，封侯拜相指日可待。”郭信向吕迟重新介绍药元福的新身份。
“药将军还不快快谢过王爷的赏识！”吕迟出口提点药元福，皇子金口玉言，说不定将来皇帝就是他呢。
药元福经吕迟一指点，哪还不知其中道理，忙大礼跪谢，拱手道：“末将药元福谢王爷恩典！”
郭信明知自己说漏了嘴，也只好顺势扶起了药元福，双手握着药元福的手，轻轻地拍着，说着一些场面话，再也不敢对药元福多说些什么。吕迟在一旁有恶作剧得逞的愉悦。
吕迟被郭信拉到他的座驾内，拔营回城，药元福率队不远不近的跟着。
”意哥儿，荣哥最近回来过没？“坐在车内，吕迟向郭信打听起郭荣的近况。
”没怎么回来过，父皇要调大哥回京，宰相王峻不答应。父皇念宰相劳苦功高，虽然性情急躁，做事草率，但为官仍以天下为己任，所以不管什么事都听他的，按照他的意思办。谁知父皇的迁就，不仅没有让宰相收敛，反而日益骄纵。前些日子，父皇刚要把大哥调回来，宰相就要称病辞朝，父皇亲自去了宰相府上探望一番才作罢，调大哥回京之事也没有再提起。“郭信见吕迟问起郭荣，把朝堂上的事情也一股脑说给了吕迟听。
一个王爷，还是皇子，向一个五品小官倒起了苦水。
”此事自有皇上他老人家一人决断，我们不要闲话。“吕迟提醒郭信注意不要多说话。
”哥哥又不是外人，我在外面可没说过一句呢！“
”朝堂之事，少说为妙。“
”哥哥，你说宰相为什么不让大哥回来？“郭信问。
”怕呗！“
”怕啥？“
”这还不明白么，肯定是怕你哥的军功啊！你好好想想，大周朝堂论军功，有几个能比得过荣哥的。宰相的军功在荣哥那里，只能算个零头。意哥儿你再想想，宰相的军功都能做个枢密使，你说荣哥回来做什么？“
”大哥回来做太子啊！“
”你不想做太子么？“
”我感觉我不如大哥，我还是做个闲散王爷，多自在？“
”意哥儿你这么想，跟你父皇说过么？“
”父皇没有问过我啊！“
”你怎么是这么一个呆头鹅呢？“
”哥哥，你说该不该做太子？“
”这个你不能问俺，你自己决定，还要先问过皇上他老人家同意。你做太子，俺支持你，你不做太子，俺一样也支持你。俺只是你郭信的哥哥，无论是太子还是闲散王爷。“
”那我明天就去跟父皇说。“
”为什么不是今天就去呢？“
”今天要陪你喝酒啊，咱们不醉不归。“
”就你那酒量，一杯吕梁液下，你就到桌子下面去了。“
”哥哥太小看人了，咱酒量小，见了哥哥酒胆可不小！“郭信说完，就吩咐侍从分头去找人通知晚上的酒局，一连报出向拱、李重进、李守节、韩圭等等十多个人名。”怎么样哥哥，敢不敢来个车轮战？“
”还车轮战，一碗放倒一个，还怎么战？小子还跟我耍心眼！对了，你怎么从宫里搬出来了？“
”早想搬出来了，宫里不自在。“
”你做王爷也不能做一个闲散王爷，你父皇难道不需要帮手？荣哥难道不需要帮手？天下还未大定，南边还有一大块，西边更大，北面比南边还大呢，大好河山，你不想骑马去看看？“
”想！“
”那就成了，想就先跟着先生学习，想要钱了可以找我，想做生意也可以找我，今日喝完酒，明天就好好地跟着先生学，听到了没？等你大一些，帮你父皇和大哥先平定这天下，俺再陪着你周游四海，览尽天下胜境。“
说话间，车驾来到大梁门前。
开封城西门直通洛阳，俗称大梁门，大梁门与东门遥遥相对，气势恢宏。城门基采用青砖结构，有三个拱形门洞，城门之上城楼重檐歇山，雕梁彩绘，古朴典雅，雄伟壮观。
大梁门的监门官和兵曹参事见是杞王车驾，一边吩咐手下列队迎接，一边上前见礼。吕迟一看监门官和兵曹参事都不是以前熟悉的面孔，随口问了一句，”董超去了哪里？“那监门官愣了一下，随即笑答：”董将军临时调去东门了。“
寒暄了几句，吕迟和郭信重又上了车驾，由监门官引着进入了门洞。来到门洞中间，忽听车外有人大喊，”宰相有令！军器监丞吕迟挟持杞王爷意图谋反，今吕迟拒捕，格杀勿——“，话音未落，见势不妙的药元福还没有进入门洞，一刀将传令兵斩于马下，带兵就往门洞里冲，同时发射了示警焰火。
药元福还没有进入门洞，&34;砰砰砰”几声巨响后，门洞里燃起熊熊大火，烟气里散发烈火油的气息。黑色的浓烟从门洞里翻滚着冲向城楼，城楼里抛下百十条长绳，顺着长绳几百军士打扮的人滑下城楼，各持刀枪，守住了门洞两端。“砰砰砰砰砰”几十个三弓床弩发射的声音传来，一瞬间就将郭信的马车射得支离破碎，拉车的两匹马上插着十来支铁弩枪，散落的马车里不见了郭信和吕迟。
门洞内的墙壁上，一个刚刚被开辟出的壁龛一样的墙洞内，郭信和吕迟用手分别用湿布捂着口鼻，如此景况，郭信也不见一丝畏惧，相比起当时被追杀的境遇，他不觉得这次能有什么危险，吕迟不还在旁边挺镇定的么。
“意哥儿，你觉得是谁要杀俺？”吕迟反而考较起郭信来。
“砰砰砰砰砰”又一轮几十个三弓床弩发射的声音传来，由于没有了马车的遮挡，有十来根铁枪穿过门洞，射死了好几个两边包围门洞的军士。
反应过来的药元福，连发三遍示警焰火，身先士卒对包围门洞的军士展开冲锋，不到一刻就将门外包围的军士全部斩杀，吐着迸进嘴里的鲜血，骑着马就往门洞里继续冲，到了大火前，军马双足直立不肯向前。
“哥哥，我觉得宰相要对付你，也必要用这种方法。”郭信说。
“小子有长进了嘛！”吕迟夸奖了郭信能换角度看到问题背后。“为什么呢？”
“你死不死对宰相影响不大，你们没有根本上的冲突。”
“会是什么人找俺寻仇？高怀德家的？”
&34;不可能！高家就他一根独苗，齐王高行周也不在了，没有人主持，再说也是高怀德无礼在先，没有理由来寻仇。“
“你再想想，俺若死了，谁会受益最大？”
”我也不知道啊！“
浓烟卷过来，两个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再说话。
疯了一样的药元福，杀穿了两旁的门洞，带兵进入城内，将把持三弓床弩的军士收拾干净后，忙着灭火，向拱才带着人马赶到，将城门完全接管。
”吕迟不是教过你们吗？遇到猛火油着火，要用细沙灭火，赶快去抬细沙！“向拱一来就发现药元福的灭火方法不对，吩咐手下换细沙灭火。
”向大人，杞王爷和吕爵爷可都在门洞里呢！“药元福催促向拱。
”杞王爷在门洞里，你怎么在门洞外面？“向拱反问药元福。
”我——“药元福也无法回答向拱的问话。
”我——“药元福一咬牙，拎起一旁装满水的木桶，兜头浇下，又拎起一桶水，冲向门洞里的火堆，众人都闻到了皮手烧焦的糊味。
冲过火堆，一脸焦糊的药元福，用水浇灭了身上的火，看到了门洞里散了架的马车和像刺猬一样的两匹马，又看到马旁边一个人中了好几支弩枪，早已没有声息，药元福没来及分辨，抱着那尸体痛苦地喊叫起来。
”杞王爷——“
”吕爵爷——“
”啊——，都是末将该死，没有护得王爷周全！“
门洞里不像从外向里看，在门洞待一会儿以后，光线足够分辨东西和人脸的。浓烟在挨着地上三尺左右就变淡了。
”意哥儿，你觉得药元福可疑么？“吕迟指着抱着尸体发狂的药元福说。
郭信以为吕迟又在借机考自己见识，认真想了想说：”哥哥，药将军可以一直跟在我左右呢？“
”他是知道我消息的第一人吧？“
”可他没时间布置这些啊？“
”他难道没有同伙么？外边的那些人难道不是他的帮手？“
”你说宰相才是他的主子？“
”俺可没这么说！“
”哥哥为什么觉得药将军可疑？“
”你好好想想，谁掌握着三弓床弩？“吕迟一点点地启发郭信去思考。
”再想想谁能拿到这么多的猛火油？“
”火器营！“郭信一只手捶在墙壁上，疼得直呲牙。
是不是就这样破了案，简单吧！
宰相王峻得了密报，吕迟密谋造反，借杞王出门相迎，趁机劫持了杞王郭信，结果被忠心耿耿的药元福堵在了门洞内，吕迟见逃跑无望，下令放火，药元福保护杞王不力，杞王与吕迟一起被焚死在城门洞内。皇帝大怒，下旨让刑部和大理寺彻查此案，几经细察，宰相得了假情报擅自行动，不得不告老还乡，药元福治军不力，将国之利器流出军营，被下旨赐死，杞王与吕迟无辜含冤，但死者已亦，皇帝下旨后葬，劝慰家人。
郭信被吕迟的剧本惊得目瞪口呆。
是谁定了这么一个绝户计，竟然一石三鸟，让皇帝也查无可查，一旦细究起来，要处分的当事之人和死掉的人，却都是皇帝心腹。
冷汗湿透了郭信的脊背，手开始有些发抖，嘴唇有些哆嗦。
”那这可怎么办啊？“
”我们不是还没有死嘛！“
”我们不死，他们只能凉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