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识真面目
“楚兄弟，你在想什么？”
童长山的脸凑近过来，端详楚天涯的神色。
楚天涯在看到剑伤的第一刻，眼角的表情分明闪过一丝疑虑，刚好被童长山捕捉到了。
在进入神拳帮前，童长山原是庆安县一酷吏，虽屡破奇案，但因家境贫寒、不善巴结，一直没有高升，破案之功也屡遭上司抢占。其察言观色之强、心思手段之狠，远近闻名。但不知为何，有一日他竟突然发疯，打碎囚牢里的枷锁，将所有犯人都放了出来。而囚犯之中有一人，便是后来名震江湖的神拳帮帮主——武三荒。楚天涯虽也算得上有勇有谋，但毕竟江湖资历尚浅，心思算计全然写在脸上，半分不加掩饰。他的所思所想，在童长山眼中自然暴露无遗。
“没事。”楚天涯回过神来，“只是在下初入江湖，对武林各派人物不甚了解，更不知有何神兵利器，能刺出这样的伤痕。”
童长山注视着楚天涯的表情，道：“人的头骨如此坚硬，况且我这兄弟也是江湖一把好手，要以如此细薄的兵刃刺穿头骨，据我所知，武林成名的剑道名家，一时还真想不到有哪位可以办到。楚兄弟擅长剑法，可略知一二？”
楚天涯心下暗道，莫非真是梦姑娘的手笔，她心思深沉稳重，不会轻易跟神拳帮起冲突。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万不可能下此重手。
楚天涯道：“童堂主，依我看来，永安口情势已变，现在我们在外围盘桓，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如尽早上岸、一探究竟才好？”
“这”童长山面露难色，“倘若此事是有歹人挑拨，我一旦带人上岸，万一铜雀堂与银虎堂起了冲突，岂不正中他们下怀？”
“大家都是同门，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说个明白？”楚天涯不解道。
童长山刚想说些什么，忽然语塞，似是有些尴尬，随即咳嗽一声，然后道：“楚兄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神拳帮四门堂主分属东南西北，彼此相距甚远，各自为政已久。若是在我的地界倒是无妨，可是在其他堂口的地界，大家均有默契，一直都是谨小慎微行事。此处是银虎堂的地界，岸上的银虎堂弟子多出我铜雀堂百倍，我们待在这弹药充足的乌金战船上，不说别的，至少还有自保之力。可一旦上了岸，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楚天涯恍然大悟，心里如是想，原来神拳帮四堂之间竟有如此隔阂，看来那夜黑衣人说的“祸起萧墙”倒是所言非虚。神拳帮发展至今，已是天下第一大帮，越大的团体自然规矩就越复杂，大家行事也就不可能粗枝大叶，凡做事之前都先权衡利弊，不论情势如何紧张，都要给自己留条退路。我本想通过童长山引荐顺利见到武帮主，将魔教之事告知，让神拳帮早做防范。眼下这条路怕是行不通了。
童长山突然道：“不如这样，我知道有条秘密小径可以上岸，我二人乔装一番过去，打探清楚事情原委再思考对策，这样如何？”
楚天涯此时也无其他办法，心想只要能够上岸，如此也好。
是夜，楚童二人沿着横江一边的山径，施展轻功，不一会儿便到了山顶。
此处高耸入云，人迹罕至，一面是上来的小径，另一面便是绝壁悬崖。楚天涯缓慢踱步到崖边，朝下望去只有一片云雾，又听见崖底阴风呼啸，心头凛然一沉。
童长山指着远处，高声道：“楚兄弟请看，那边就是永安口了。”
顺着手指方向，楚天涯纵目远眺。映入眼帘的先是蜿蜒江流，水流尽头便是临江渡口，渡口以外的街道纵横捭阖。但奇怪的是，此刻还未夜深，却只有零星灯火亮着。
童长山道：“自从血案发生之后，永安口所在的巷子就人烟稀少了许多。今日不知为何，连临江的集市也没什么声响。”
楚天涯道：“事出紧急，我们尽快动身吧。不过，这一面都是悬崖峭壁，我们该如何过去？”
童长山手指悬崖一处边角，道：“楚兄弟请看那边，我早命人在此布置了绳索，我们可以沿着绳索下去。”
楚天涯来到所指区域，第一眼并未看到绳索，心想应是被杂草覆盖住，于是俯身寻找，他轻声问道：“童堂主，这绳索究竟”
这“竟”字尚未说完，冷不防“呼”的一声，一道寒风自背后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楚天涯断然想象不到，白日里还相谈甚欢的童长山，此刻竟会突然发难。全无防备之下，楚天涯不及反应，身子挨实了这一拳，从悬崖跌落下去，坠入一片雾中。
童长山凝视崖底许久，漠然道：“楚兄弟，你虽然武功远胜于我，但也太过天真了。”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有人开口——“他死了吗？”
这悄无声息的靠近，令童长山愕然不已。
“你来了。”童长山试探道。
身后那人答道：“我怕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他，想过来帮你。”
童长山转身望向他，面上露出喜悦，笑道：“尹师兄，看来你的轻功造诣又进阶了不少，这次居然连我都没察觉。”
来者不是别人，竟是银虎堂堂主——尹长炎。
尹长炎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倒是师弟在楚天涯面前的表演属实精湛，竟让他真的相信我们两门堂主势同水火。”
“不过你是如何得知，他看到尸体上刺出的那种伤口时会露出马脚？”童长山不解。
“这你就不用管了，眼下楚天涯这个大麻烦已除，我们的计划就可以顺利实施了。”尹长炎仔细往崖底查看，淡淡道。
童长山问道：“我还有一事要问问你，前几日的大火是怎么回事？是你干的吗？”
尹长炎摊手，叹息道：“你为何怀疑到我的头上。我早就说过了，永安口血案跟我没有一丁点关系，况且人证物证俱在，就是一字门徐盛所为。我有什么理由要放火？”
童长山追问道：“那徐盛现在到底身在何处？是不是你抓了他？”
尹长炎道：“我何必抓他，他逃得越远，反而对我们的计划越有利。”
童长山道：“当初我们说好的是，我们两堂关口放他离开，但前提是他得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想抓的时候随时可以抓。”
尹长炎道：“我就是这么做的。”
童长山道：“可他失踪了。”
“哦？怎会如此？”尹长炎惊诧道。
童长山认真地看着他，道：“他出了永安口后，并没有按你所说，往五宫山方向去，而是突然凭空消失了，一夜之间，消失得一点痕迹都没有，就在你银虎堂的地界。”
“哦，我听明白了，你觉得是我把他藏起来了。怀疑是我跟徐盛沆瀣一气，为了这次计划不惜搭上永安口兄弟五十条性命？”尹长炎道。
童长山思索片刻，继而严肃道：“之前我也相信你说的，永安口血案铁证如山，必是徐盛所为。但楚天涯横空出世，让我对之前的判断有所怀疑。徐盛若是真凶，那便罢了。如果永安口血案的真凶果然另有其人，那这事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尹长炎道：“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这样如何。你若不信，我尹长炎在此对天发誓，这次计划我绝无伤及任何一位帮中兄弟的性命，有违此誓，天人共弃。”
“你我现在同气连枝，倒也只能互相信任了。”童长山道，“这场大火若背后还有隐情，待我们计划顺利完成之后再行追查吧。”
“那是自然，只是目前还是我们的计划更加要紧。”尹长炎道，“这一点，希望你我达成共识。”
“好，一切按计划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