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章 佐藤真寻
真寻忘我地抓住奈子的手冲向窗子。这间房间虽然位在一楼，但是——
“……！”
踩上窗框看向地面的瞬间，虽然不是什么夸张的高度，真寻仍然清楚感觉到自己浑身的细胞因为害怕而颤抖，身体不会忘记曾经体验过的恐惧。
问题是继续留下来，恐怕会遭遇更可怕的事，不只是自己，奈子也是。
真寻以理性压抑恐惧，闭上眼睛任由地心引力带着两个人的体重往下坠，和奈子手牵着手一起响难看的地面滚落，站起来之后，两个人才发现自己脚上都穿着不中用的拖鞋，但是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他们从窗子逃走了——！”背后传来那群人大喊的声音，真寻和奈子跑进昏暗的深夜丛林里。
突如其来的逃离行动或许太过有勇无谋。
“为什么……手机收不到讯号……？”
“我的也是……”
过了两个小时左右，真寻和奈子总算发觉自己面临新的危机。
逃离诡异新兴宗教软禁的代价，简单来说就是在深山里迷路，他们甚至不晓得自己现在走的路是经过铺设的道路，或是动物走出来的兽径。
没有地图、没有灯光也没有鞋子，他们只是持续仰赖射进树林深处的亮光前进。
林木茂密的深夜山路理所当然的黑暗，脚下感觉很潮湿，湿滑的泥泞与突出的岩石多次阻挡两人的去路。
害怕追兵的真寻避开灯光照亮的车道，选择走在树林里称不上道路的路。
树林另一侧成排的灯光应该是车道的路灯，在那些光源的引导之下，真寻和奈子一个劲儿地顺着斜坡往下走，不过现在想来也不晓得这样的选择是对是错。
因为他们认为来时既然是爬坡，回程往下坡走应该没错，但是等到注意之时，成排的路灯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远，而且似乎还是上坡……
最后他们来到穿着拖鞋无法通过的陡坡，于是横向迂回避开山崖，因此耗尽体力。
两人坐在倒下的树干上。
“我想我们应该已经离山上很远了……”
“是啊，怎么还没走到山下……”
“呼……唉……”两人同时长叹。
看看仍在收讯范围之外的手机画面，真寻把手机收进口袋里。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10点，人很少会在这种时间偶然经过，距离天亮又还很久。
原本以为只要手机能用总会有办法，至少能够联络二次元君或是打回老家，甚至可以报警。
问题就卡在为什么无法收到信号，在这种地方诅咒电信公司也是于事无补。
体力耗尽，再这样下去两人大概会坠入沉默的窘境。然后不安、害怕、绝望、后悔……
“不，不行。”真寻拾起头，“才晚上10点，现在就说放弃、跳进无法翻身的困境还嫌太早。”
真寻勉强装出开朗的表情，脱下uniqlo衬衫披在只穿着单薄洋装和羊毛开襟外套的奈子肩膀，接着把早已沾满泥巴的袜子脱下来。
“要穿吗？”
奈子没有穿上也没有退回，只是看着手上的袜子。
乱发沾在脸颊上，所以她八成没兴致露出平常的笑容。
“佐藤同学。”有些放空的奈子面无表情地面对真寻。
见此，真寻有些担忧，用安慰的语气开口道：“怎么怎么怎么了？不要担心，情况马上就会好转。稍微休息一下再继续加油！”
“对不起……”奈子开口道歉了。
这时碰巧奈子原本梳高的刘海冷不防地倒下，遮住了半边脸。
她不发一语地拨弄刘海，在没有镜子的状态下，以熟练的动作从乱发之中抽出发夹用嘴唇夹住，双手代替梳子利落地将头发重新往上卷，再用刚才抽出来的发夹固定。
姑且整理好乱发之后，奈子稍微恢复以前模样。
“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我不好。”
奈子身体转向侧面，再度直视真寻，她皱起修整得很漂亮，看来强势的眉毛，又说了一次「对不起」，这个时候漆黑的大眼睛仍然闪闪发光。
“……不，我说过不是你的错。别再那么说了。”真寻摇头道。
奈子不把真寻的反应看在眼里，“是我的错。一开始拿着那个怪社团传单的人是我，他们搭话的对象也是我，佐藤同学只是觉得我一个人很可怜，所以才会陪我一起来。”
听到这些，真寻低下头喃喃道：“……我一直认为是我的错。”
“不是！”奈子坚定道。
“我希望你能通过这个社团交到朋友，所以即使发觉不对劲也没有深思，还对你说『很好啊，去吧。』煽动你。所以这件事还是我的责任。”真寻依旧是垂低着头淡淡的说。
“不，不是那样……不是那样。”奈子带着坚毅的眼神摇头，紧握真寻那双很难说是干净的袜子，“真的不是佐藤同学的错……是我一心只想要接近你、和你混熟了，就能够得到月的消息。说起来我根本对社团没兴趣。没有社团来主动邀约是事实，被学校其它人忽视也是事实。我当然知道自己格格不入，但是我一点也不在乎。昨天没有人和我主动说话，我故意假装难过，那只是……只是想引起你的同情。”
“原来如此，目的果然还是月兄。”奈子看不清楚此刻真寻的表情样貌，只能听到他那平静似水的声音。
“是的，目的是月……”轻轻吐口气的奈子尴尬地低头看向自己满是泥泞的双脚和拖鞋。
“为了月。”继续说下去的声音听来有如自言自语一般微弱，“……占了九成。”
奈子再度抬头看着真寻的眼睛，手上仍然握着脏兮兮的袜子，像个想要说些风凉话的失败者一样开口：“剩下的一成……我自己也不知道。”
她似乎懒得说下去，叹了一口气，视线为之摇曳，“……我只知道从进入这个春天直到昨天为止，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会主动和我说话。只有你，佐藤同学。我原本打算如果你和我说话，我要继续打听月的消息……可是我自己也不明白……你和我说话……我觉得很开心，这也是事实。”
“我很庆幸自己主动找你说话。”真寻苦笑道。
奈子沉默不语，看着真寻的眼睛轻轻摇头。
真寻不明白这个举动代表的含意。
“虽然结果变成这样。”
真寻只好以开玩笑带过。
奈子轻轻微笑，不过仍然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