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hope
心理学上认为，人类在生理、心理和精神三方面的需求在得到满足之后，会感到快乐，有价值，有存在感。
但当这三者中的任何一个出了问题，他就会失去对生活的期待，表现出厌倦，情感淡漠，无所适从等诸多情绪。
数年前，经历过精神重创的冷逾就处于这么一种状态。
作为他的主治医生，裴霁安试过很多方法来帮冷逾走出他的“安全圈”，帮他寻找新的生活目标。
他困于过去，不停地强迫自己一遍遍回溯发生过的悲剧，脆弱的精神随时处于崩溃边缘。
他把自己封闭在狭小的空间里，像蜗牛缩进坚硬的壳，拒绝任何来自外界的接触。
治疗陷入低谷，就在那段情绪最黑暗的时候，hope出现了。
hope是只很漂亮，很乖巧的布偶猫。
尽管两人把它从虐猫者的手里救下来的时候，这只只有三个月大的小猫崽左眼被硫酸腐蚀得不成样子，右腿也少了半截，肚皮上遍布着累累伤痕，触目惊心。
可是它一直顽强地活着。
救下它的那个夜晚雷雨交加，hope用尽浑身力气扑进冷逾怀里，那一瞬，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像是宿命般相遇。
他们带着hope，一刻不停驱车前往最近的宠物医院。
hope的血滴答滴答，混合着车里黯淡的灯光，落在冷逾的身上。
看着手足无措的冷逾，等红灯期间裴霁安抽空笑着说了一句：“它跟你很像，受了很重的伤，但拼命想活下去。”
指尖触及这个脆弱又顽强的小东西，冷逾低着头，沉默了很久，直到下一个红灯快要变绿的时候，才问：“为什么？”
既然活着那么艰难，那为什么要那么那么努力地活着呢？
裴霁安看着冷逾黑的似墨的眼瞳，仿佛外面的暴雨也在他眼里下个不停。
绿灯亮了，裴霁安目光移回前方，眼神里含着苦和柔这两种矛盾的情绪。
他用很缓慢又很坚定的语气对冷逾说：“因为它知道它还很小，而未来的世界跟生活，都很精彩。”
听到这句话，冷逾转回头，一眨不眨地望向裴霁安。
他没有哭，眼睛红得却像是有什么东西烧了起来，把他眼里的雨一点点蒸发，然后越烧越大，越烧越亮。
到了宠物医院，裴霁安停好车去看冷逾，却被他的模样惊到。
他从未想过这个曾经如同死水与烂泥一样的少年，会露出如此鲜活的表情。
那时候他就知道，第一次见面起就被危险与孤苦包裹着的冷逾，终于从他的壳里走出来了。
当hope脱离危险期后，冷逾的治疗也逐渐向着良好的方向发展，于是他们给它起了这个名字。
也是从那时候起，冷逾培养出了养猫的爱好。
如今hope被安置在宠物疗养中心，平时不忙的时候，冷逾也会去看一看它。
但这几个月里事情多得他喘不过气，已经很久没去疗养中心，他竟然不知道hope已经病的那么严重。
冷逾一边想着抽个时间去看看hope的情况。一边仔细看着裴霁安，
看他耷拉的眉眼，迷惘的眼神，越看，冷逾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不知道裴霁安究竟抱以什么心态说出“怕它会像你一样消失在我身边”这种话的。
但他很想问问裴霁安，如果真怕的话，那当初为什么要擅自划清界限？
没有解释，没有告别，他也是人，拨不出去的电话，拉黑的感叹号，都会让他感到难过。
但冷逾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就像裴霁安所说的那样，他决定再相信裴霁安一次，等裴霁安亲口跟自己解释一切。
偷偷观察冷逾脸色的裴霁安苦笑一声，“我知道单凭我口头道歉起不了什么实质作用…小逾，我会补偿你的。”
冷逾拧着脸，面上不动声色，心中的小人却已经控制不住招摇大喊。
服软的裴霁安看上去比平时要更包容，也更加好欺负。
诡异的满足感充斥在冷逾心间，像暖水流过胸膛里的沟沟壑壑，汩汩不停，奔涌向前。
于是冷逾笑了起来，既不嘲讽也不轻嗤，是裴霁安昔日熟悉的，有点得意，有点张扬的笑。
“那就证明当年有错的是裴哥了？”
“啊？”裴霁安一怔，眼睛微微睁大，没跟上冷逾跳跃的脑回路。
冷逾决定坦诚，组织了一下语言，“当年你突然断了跟我的联系我的确很生气，但过了这么久，再大的气也消了…其实我一直在等你给我一个交代，但我没想到这个交代足足跨越了两年。”
裴霁安垂下头，“抱歉，小逾。”
裴霁安在冷逾心里份量还是挺重的，他也不是爱计较的人，既然裴霁安都道歉了，他也不会再揪着不放。
今天裴霁安的所作所为像一把火，把冷逾心头笼罩着的霾烧了个干净，“那我们这算是和好了？”
裴霁安笑意清浅，“嗯。”
“对了”，冷逾终于想起他来医院的最初目的，“我的药吃完了。”
闻言，裴霁安捞过桌子上的笔跟纸，刷刷刷写下一连串药名，递给冷逾。
冷逾仔细端详纸上的鬼画符数秒，“数量怎么比上次少了？”
裴霁安捏了捏眉心，“小逾，吃药只是治标不治本，你得从问题根源来解决，我给你安排了一场新型治疗项目，就在下周，等器材运过来就可以开始。”
冷逾捏着药单的手猛地攥紧，他的脸上出现挣扎与犹豫。
裴霁安也不催，安静地看着他，似是在等他做出决定。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只要我有时间，我会来的。”
“不要尽量，是一定。”裴霁安语气难得有了点强硬。
“…知道了。”
冷逾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我该走了，晚上还约了人。”
裴霁安眨了眨眼，“是跟弟媳出去约会吗？”
冷逾一怔，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从裴霁安嘴里听到“弟媳”这两个字。
他失笑着摇头，“是别人，我老婆不喜欢出门，但改天我可以…”
说到一半，乍然收声。
见冷逾说半截留半截，裴霁安疑惑看他，“改天你可以怎么？”
冷逾尴尬地移开目光。
其实他刚想说“带着我老婆出来跟你吃顿饭，认识认识”，可话到了嘴边，他突然想起裴霁安身上可是还套着情敌二号的debuff。
要是真让这两人见面，万一他们看对眼怎么办？！
不行，老婆是老婆，朋友是朋友，还是要有一点边界感的。
裴霁安眼底疑惑更浓，“小逾？”
冷逾大脑飞速运转，“可以…可以请我出去吃饭！”
他紧急搬出裴霁安先前给出的承诺，“你刚刚不是说要补偿我吗？”
裴霁安有点诧异，“就只有请你吃饭吗？我还以为你会想从别的方面让我补偿你。”
冷逾在这方面兴致不高，“我现在金钱自由，婚姻美满，工作顺利，什么都不缺。”
裴霁安眼底含笑，“不急，你可以好好想一想…说起来我们已经好久没出去吃饭了。”
“是啊。”冷逾露出怀念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