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病来山倒

    如此想着，冷逾没由来升起一股无力感。

    对自己的无力，对未知的无力。

    他栽进椅子，缓慢而沉重的呼吸声让对面的姜绪虞不自觉露出警惕的表情。

    须臾，冷逾整理好情绪，站起身，向姜绪虞道过谢就准备离开。

    这次来并不算一点收获都没有，至少他证实了这件无头案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走了两步，姜绪虞突然叫住冷逾。

    冷逾扭头，用目光询问他还有什么事，姜绪虞指了指他血红无比的脸，“如果您不嫌弃，可以在这儿洗个澡再走，您现在的样子有点…”

    姜绪虞犹豫了下，还是没把“恐怖”这两个字说出来。

    冷逾当机立断拒绝了他，“不必。”

    在未来情敌的家里洗澡什么，还是免了吧，他怕情敌对他图谋不轨。

    冷逾说完掉头就走。

    他走的倒是潇洒，却没考虑到离开的时间以及地点。

    姜绪虞住的地方实在偏僻，他沿着马路走了近一个小时才打到一辆车。

    坐上车后，司机频频从后视镜打量他，干咽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突兀。

    冷逾看着司机师傅快要抖出残影的胳膊，还时不时想要去抓手机，“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直到他把证件给司机看，还再三保证自己身上的是颜料，不是血，这才阻止司机继续抖下去以及拨打110求救。

    无独有偶，到了公寓，冷逾没走多远就又被人高马大的保安拿着防爆棍给拦下了。

    那保安是新来的，冷逾这些天早出晚归，所以他没见过冷逾几次。现在看冷逾身上一块红一块，表情又凶神恶煞，他便认准冷逾是来干坏事的。

    被自家小区的保安被防爆棍驱赶，冷逾还是头一遭碰见这种事，偏偏他还不能反击，只好磨着嘴皮子解释。

    冷逾解释半天，那倔驴脾气的保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嘴里还嚷嚷着，“你走不走？！你不走，俺可就报警了！”

    冷逾：“…其实警察是我的同事。”

    保安瞪着俩大眼珠子哼了一声，“你瞅瞅谁家好人跟你一样！”

    冷逾没辙，最后还是给季洵美打了电话，让他下楼把人领回家。

    当时季洵美看到冷逾那个样子也吓得不轻，还以为他受伤了，拉着他确认了好几次。

    等他回家后，平日里最黏他的糯糯看见他时，不仅没有凑上去，转过身把屁股对着他，嫌弃地绕道走开了。

    冷逾觉得今天已经把“这是颜料，这不是血”这句话说烂了。

    他在花洒下使劲搓着泛红的皮肤时，恶狠狠地磨了磨牙。

    他就知道，姜绪虞这小子果然没安好心，他决定收回那一丝丝同情。

    洗了四个小时的澡，又吹了吹冷风，拜访完情敌的第二个早上，冷逾意外没有早起。

    他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身边的床陷下去了一点儿。

    他想睁眼看看，眼皮子却像粘了铁块，费了好大劲儿才睁开一条缝。

    他看到季洵美端着水杯坐在他旁边，扶着他的头，“你发烧了，把药喝了好好睡一觉。”

    季洵美的声音好像泡在水里面，混混沌沌听不清，冷逾脑子发懵，胃里也很难受，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几声干呕。

    季洵美担忧的看着他，“小鱼，快把药喝了。”

    然而烧红了脸的冷逾就只会呆呆愣愣地看着他，喊什么都没反应。

    季洵美伸手摸了摸冷逾的额头，烫得指尖一哆嗦。

    季洵美终于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他掀开被子，动作飞快地一件一件往冷逾身上套衣服，哪知冷逾却闹起脾气，说什么都不肯配合。

    冷逾本就被捂了一身汗，不舒服地连连往后躲去，季洵美拧起眉，掰着他的手，不容拒绝地继续套。

    确定冷逾不会再吹到冷风，季洵美这才停下手。

    他满意地看着床上鼓鼓囊囊的一团，然后弯下腰，试图把冷逾抱起来。

    …没抱动。

    季洵美眉毛一跳，深吸一口气，分开腿作马步状，猛地一用力——

    还是没抱动。

    将近一米九的冷逾缩在厚厚的衣服里，眼神迷离地看着喘着气的季洵美，歪了歪头，似乎不理解他在干什么。

    对上冷逾疑惑的视线，季洵美尴尬一笑，凑到冷逾面前温声道：“小鱼，咱们得去医院，起来，我扶着你。”

    冷逾迷茫地睁着眼，季洵美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他这才乖乖抬起胳膊，搭在季洵美肩上。

    生病的人不仅意识不清，还没什么力气。大块头并不知道什么是礼貌，站起身后便毫不客气地把浑身大半重量都压在了季洵美身上。

    季洵美被压得一个踉跄，险些跟他一块儿栽倒。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季洵美涨红了脸吐出一口气，看了看自己没多少肌肉的胳膊，心里默默萌生出一个想法。

    身旁的冷逾一无所觉。头搭在季洵美肩窝，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季洵美心下一软，也顾不得那么多，跌跌撞撞扶着冷逾下了楼，火急火燎驱车赶往医院。

    医生看了冷逾两眼便紧急安排输液，还说再晚来一会儿就该烧成肺炎了。

    季洵美听得一阵后怕，一刻不停地守在冷逾旁边，隔一段时间就给他量一次体温。

    好在下午冷逾那高得离谱的体温终于恢复正常，季洵美松了口气。

    他从早起到现在滴水未进，见没多大事了，便起身去外面找点吃的。

    等他拎着一袋水果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却走廊上撞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模样清俊的和尚扶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慢慢往前走着，不知和尚说了什么，女人苍白的脸露出一个笑，眼角眉梢的细纹都舒展开来，眸子明亮动人。

    知禅算是冷逾关系比较近的朋友，哪怕季洵美跟他不太熟，还是冲知禅打招呼，“知禅法师，好久不见啊。”

    知禅也注意到了他，顿住话头，冲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与季洵美擦肩而过后，耳朵尖的季洵美听到知禅旁边的女人问他是谁，知禅说是个认识的人。

    女人又问：“他长的那么好看，你会不会变心啊？”

    知禅笑着说：“我只爱你一个。”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拐角处，季洵美收回一直望着他们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在他的记忆中，冷逾好像…从未对他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

    他抬眼望向冷逾那间病房，表情略带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