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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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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南的冬季总是湿冷,水汽重,便易起大雾。白茫茫的雾气笼罩天地间,羊肠小路可见范围不足三丈,黑色的树影在雾气中隐隐约约,眼睛有了限制,耳朵就格外灵敏。

    飞鸟扑棱翅膀的声音,动物在看不见的草丛里迅速移动的声音,虫鸣声,都在林间此消彼长,引得路过的人神经敏感。

    因着大雾,马车也走不快,于征驾着马车,随时注意周围的动向,心中想着,只要再过一日,入了青州,一切都好了。

    突然,眼前不宽的道路上出现些模模糊糊的影子来,于征立时勒住了缰绳,将马车的速度,放慢下来。看了一眼左右随从,随从会意,手纷纷按在身侧的佩刀上。

    马车里裹着裘毯的瘦弱青年,微微闭着眼,似是在假寐,这突然的变化,叫他微微睁开了眼。

    走得近了,才看清,路上的阻挡之物,乃是一块巨大的山石。周围群山环绕,偶有山石滑落,也属正常。

    于征心才稍安,便听得头顶衣衫兜风的簌簌之声,再回头看去时,马车已经被包围了。

    “除了马车里的,其余一个都不留。”行安话不多说,影子刀如闪电,那些人,甚是来不及叫喊,就已经倒了下去。

    血溅在马车的蓝色幕帘之上,似乎终于惊动了马车里的人,一只苍白的手从幕帘之后伸了出来,幕帘半掀,露出了陈钰川的脸,他没有戴面具,脸上红色的胎记裸露。他没有看到在地上的那些人,而是遥遥望了一眼邙山,它在大雾之中,只露出一个尖尖的顶。

    “可惜了……”

    行安用刀柄重新合上了幕帘,将陈钰川抵了回去,重新架起马车,原路返回。

    陈钰川被带回了邑都,关进大牢,未用刑,他什么都交代了。

    麒麟面具后面的组织,暗装,联络点,包括郁揽景在时做的所有的事,杀害顾池宴的母亲姜芜烟,东巡的暗杀,陷害郑荀,挑拨君臣,南境的奸细暗通……行安带着影子将人全部抓了回来,封了所有暗装,联络点。

    只说到背后指使之人的时候,他却要沈宁昭亲自来问。

    邑都天牢比刑部大牢宽敞得多,里关的都是非富即贵的,这里的刑具少有见血,掌印的说法是,天子脚下,见血晦气,冲撞了皇帝的气运,谁也担当不起。即便如此,他们也有足够的方法叫人生不如死了。

    沈宁昭亲自来了,掌印诚惶诚恐地伺候着,唯恐出了差错。陈钰川坐在角落的木床上,双腿轻垂着,脚尖点着地。沈宁昭挥了挥手,掌印带着人出去了,牢里静了下来,陈钰川方才睁开眼睛,朝着沈宁昭看了过来。

    他看着仔细,从下到上,最后落在沈宁昭的脸上,看着看着,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这一趟,看来朕来得多余了。”沈宁昭眼底有寒光。

    “怎会多余,陛下不想知道这背后指使之人了吗?”陈钰川语气轻快。

    “你以为朕不知道吗?”

    “也是,如今形势,聪慧如陛下,想来是能够猜到。既如此,陛下为何要来?”

    “朕听闻,雪域有一神药,可重塑身骨,只是过程艰难的些,要将皮肉划开了,再将骨头一点点的敲碎了,将要滴进骨头缝里,方能见效。尝试者十有九死。朕今日想来见见活着的那一个。”

    陈钰川闻言面上僵了一瞬,他低头摩挲着大腿,那腿骨还是纤细。他翻着眼瞧着沈宁昭,目光冷飕飕的。然后他扶着床沿,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新长的骨头还未适应这个身体,他像是个学步的孩童,一步一步向沈宁昭走来,他眼角的胎记因为用力红得发艳:“如何,陛下,可还满意?”

    沈宁昭看着他不说话。

    陈钰川走近,扶住牢房的大门:“那年,是陛下引我发现我母亲之死的隐情的吧。”

    “如今才想着来谢恩,晚了些吧。”沈宁昭讥讽道。

    “哈哈哈……”陈钰川仰头大笑:“陛下不过是想借我的手除了陈安年而已。彼此利用罢了,何谈感谢。礼尚往来,我也送了陛下一份大礼,陛下可还喜欢?”

    沈宁昭微微皱了皱眉。

    “邑都那个大夫,是我叫人杀的。”

    “是我怂恿那些人彻查当年的真相的。”

    沈宁昭身体似乎一下子僵住了,那些被她强行藏起来的绝望恐惧在她的心口上疯狂地冲撞,叫嚣着要冲出来。

    “南境的计划败了,陛下扶了宋时锦为南境的主帅,实在给我添了不小的麻烦,我自然是要反击的。不过一个小小的大夫罢了,最多也不过闹个君臣不和,陛下独断罢了,却不想,有个意外的大收获。”

    “听闻苏太后死后,陛下病了许久,如今可大好了?”

    “陛下计谋无双,身边高手如云,自然是难以撼动,可是陛下护得住身边的每一个人吗?”

    “麒麟面具谁都可以戴,没有了郁揽景,还有我陈钰川,没了陈钰川,还会有下一个……”

    “你每一次的蓄力反抗,都会带来更强烈的反扑。”

    “苏瑾之?清歌?太后娘娘……你说下一个会是谁呢?”

    “会是顾池宴吗?”

    陈钰川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准确而毫不犹豫地往她藏在最隐秘的痛处上扎。又像是烧红的烙铁,沿着她最敏感的神经,一次一次,反复灼烧。

    直到听到那个名字,沈宁昭背后瞬时一片冷汗,她脊柱像是被钉入了钢钉,动也不能动。

    “你想求死是吗?”沈宁昭僵硬地抬起头。

    “受了那样大的苦,才学会走路,死了就太可惜了。”沈宁昭缓缓走近,更清楚地看着陈钰川的脸:“你又是为了谁忍着那样的苦楚也要站起来呢?”

    陈钰川终于不笑了。

    “碎了他的腿骨。”

    “是。”

    沈宁昭头也不回的出了天牢,掌印太监恭敬地立在一侧,垂眸说是。

    在回立政殿的途中,飘起了雪,沈宁昭坐在龙辇之上,雪落在她的后颈,化了水,再沿着脖子流进去。沈宁昭忍不住抖了抖。

    抬辇的宫人不由得加快的脚步,夹杂着细雪的冷风直往她的面上扑。黑色枝丫上的飞鸟,突然振翅,掠过朱墙绿瓦,沈宁昭的目光随着它一路往北。

    天际的阴云黑压压的,不知是酝酿了多大一场雪。

    与此同时。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入了青州地界,马车不停,入了城,穿过热闹的街市,直奔瑞王府。

    瑞王府守卫森严,过来询问,马车里探出一只白嫩的手和半截藕荷色衣袖,手里捏着拜帖,拜帖的主人的声音有些急促:“求见瑞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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