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他与她的关系
她的手再次被人拦住!
不过这次只有一个人。
程菁诧异地望过去,又是祁仲轩。
祁仲轩面色沉下来,正肃道:“程阿姨,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她现在住在我的家里,就是我的家人,你要动手打她,我和爷爷在这里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替她道歉无可厚非,希望您能明白这一点!”
程菁没想到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居然一下子长大了,成熟了,而且还有巧言善辩的才能,连她爷爷都搬出来了!
只有少数人知道她和程院长虽是同姓,辈分顺下来,并不近,不过,她要喊程院长舅舅。
可是程院长从不让她叫他舅舅,她知道程院长不喜欢她,但她的丈夫是他的得意门生,所以他也只能爱屋及乌。
回来的这段时间,程院长对她的为人好不容易有所改观。现在却被眼前这个没家教的肮脏东西给破坏了,就连一向温谦豁达的祁仲轩也暗暗威胁她,这让她怎能不恼!
就在程菁挣扎与斟酌时,夏云亭疲惫地沉声呵斥道:“程菁,够了!”
本来程菁忌惮与祁程两家关系不想在这里追究了,可一听她心爱的丈夫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去维护一个外人!她本就要强,而夏云亭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她冷笑道:“真是好爸爸呀!女儿被人打了,居然还能在这里无动于衷的去维护一个没家教的外人!”
她故意将每个字都说得很重,像是将一根根看不见的细针狠狠戳进心虚人的胸膛里。
夏心怡听妈妈为自己不平,便配合的委屈趴在她的肩头嘤嘤啜泣。
见状,夏云亭顿时束手无策了,为难地看了童夏一眼,而后转过,伸手轻轻拍着哭的隐隐发抖的夏心怡,像是在轻哄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小娃娃一般温柔。
童夏定定地看着他们,看着这幸福的一家人。
喉咙里有股腥甜窜出,但被她狠狠咽下去了。
是啊,多傻!
干嘛留在这里和他们较劲呢!
可是,没人看见,她的指骨渐渐青白,紧攥在手心的碎玉残片缓缓刺进掌心……
扎进肉里了怎么样,流血了又怎么样,反正一点儿也不疼……
童夏朝程爷爷鞠了一个躬,轻声道:“爷爷,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便快速向外走去。
她知道,自己现在如同一根紧绷的弦,再不放松,即会一震两段。
而此时程菁大概觉得她还能再紧绷一些,尖声叫住她,“慢着,你还没向心怡道歉呢!没人教你,做错了事,要向人道歉的吗?真是没教养的!”
童夏没有回头,笑了,“是啊,是没人教我,难道你不知,养不教父之过?我从来没有父亲,何来教养?”
刚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松开小菊的手,转身接过跟在她身后的祁仲轩手里用手帕包裹好的碎片。
当着众人的面,她亲手将那些碎片倒进桌子上的水晶烟灰缸里,“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对了,这的确是个不值钱的垃圾。”
从仲夏轩出来,祁仲轩才发现童夏紧握成拳的指缝间溢出了鲜血,他心疼地连忙去掰她的手,没想到那块碎片已经深深地嵌入血肉中,强行掰开只会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他匆匆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带着小菊,携着像幽魂一样的童夏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院。
取碎片时,她一动不动,仿佛扎的不是她的皮肉,就连医生都怀疑她的手掌神经是出了什么问题,不然怎么会没有知觉。
祁仲轩看着她空洞的眼睛,心里骤然一紧。
他根本无从得知到底她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难道仅仅是因为那块被她扔在烟灰缸里的碎玉吗!
直觉告诉他,并不是,可是,除了那块玉,还能是什么把她变成一个呆滞的人?
他不想她再回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所以他没问,她也没有说。
送小菊回去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分别时,小菊忧心忡忡地再三嘱咐祁仲轩一定要照顾好她的童姐姐,他看着如同小大人般的小菊只得连连点头应着。
回去的时候,祁仲轩没有叫专车,童夏静静地走着,他缓步跟随。
她没有往回家的方向走,而是顺着昏黄的路灯来到他们放学时偶尔会经过的荷花湖边。
祁仲轩记得这是他第一次骑车带她来的地方,当时荷花还没有开,只有层层叠叠翠绿的荷叶。
她夸这里风景很美,此后,只要她坐他的车,他就会为她绕远路带着她欣赏美景。
可是这个季节,除了路边的几棵常青树,其他植物仿佛也失去了生机,四周荒凉而萧条,连星辰都显得疏落。
眼前的一泓湖水在清冷的皎月下泛起清凌凌的水波微光。
祁仲轩站在她身旁,低头看着她左手缠着的白纱布,不由蹙眉,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在一片混沌中理出一些线索。
他轻声试探地问道:“能把今天你和天佑在房间说的故事再讲一遍吗?”
闻言,童夏缓缓转过头,凝视他,像是终于从神游中清醒过来。
她沉静时的眸光最令人沉迷,祁仲轩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抱歉,我不是有意偷听的。”
童夏当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道歉,原来他听见了。不过有许多事已经无所谓了。她弯下腰,捡起一颗小石子递给他,轻声问道:“你会用这个撇水花吗?”
“不会,但我可以试试。”他接过小石子,用力往水里一丢,只听“咚”地一声,湖面溅起一小圈水花,荡起层层涟漪,水光顿时变得闪耀,石子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童夏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然后看向他略略尴尬的样子,突然笑起来,“你这样直直地丢下去,怎么可能会撇出水花!”
“刚刚不是水花吗?”祁仲轩眨眨眼,心虚狡辩。
童夏笑着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色薄片,倾斜着身子,手面朝上,轻轻来回比划了几次,然后用力往水中一撇,动作一气呵成。
果然,那块白色薄片在水面上完美的跳跃了三下,最终消失在湖面中。
祁仲轩回过神来,刚想提醒她扔掉的是医生取下的碎玉残片时,却见她恬淡的笑颜全是一片释然,犹如这湖面上亮盈盈的水芒一般,是那样朦胧,柔美。
祁仲轩着迷地轻声唤她,“童夏。”
“嗯?”
“你……”
“什么?”童夏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低下头,若有所思了会,才抬起头,坦荡地开口道:“你那么聪明,应该猜得到吧?”
“那你愿意亲口告诉我吗?”
童夏淡然一笑,澄澈的双眸里闪耀着温暖的光芒。
祁仲轩自认识她起,这是微笑最多的一天,也是最温柔的一天。也许,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样子吧!
她看向湖面,沉默了很久,才波澜不惊地开口说道:“是啊,他就是故事里的小男孩,我妈妈就是那个孤儿院里的小女孩。”
祁仲轩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其实就算她没亲口说出来,他也隐约看出来了。
不说夏云亭的姓与她的名,单看相貌就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相似。尤其是眼睛,两个女儿都和他极其相像。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感到一阵心酸,“他,他知道你的存在吗?”
童夏神色自若,“我不知道,也许知道吧。”
这隐晦的话题,她轻而易举地说出来,不禁令祁仲轩感到暗暗心惊和心疼。
他知道夏心怡是六月份生日,而童夏是七月份出生,比夏心怡还要小一些。这样推下去,也就是说,夏云亭和她妈妈在怀上童夏之前,已经跟程菁先有了夏心怡。
据小时候听大人们说,夏云亭一家是在刚怀上孩子不久迁到美国居住的。可是他们一家每年都会回来几次,根本猜不出来他是否知道童夏的存在。
再重新推导,回想程菁对她的种种态度和做法时,心里顿时刺痛起来。如果他知道她是他的女儿,却还不肯认她,还每天在她面前娇宠另一个女儿,那对童夏实在太残忍了。以他从小熟知的夏云亭为人,他应该不会那么狠心。
可是,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似乎又不像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他明明有些偏向童夏了,却在最终倒向自己的女儿……
等等。
有些?
这是一个吝啬的词。
那么,他知道的可能性……很大。
但还是不能确定。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童夏总是想要逃避这个家搬去那简陋的宿舍里,为什么过完年一直住在朋友家,任他每天找各种借口也不肯回来。
她有那么多的酸楚心事,却一直默默独自承受。她性格又是这样执拗,那是她长不好的疤,怎么会轻易示人!
看着她站在这里,愿意把自己的事告诉他,除了惊喜还有惊痛,他忽然有种想要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彼时,她却笑着看向他,“不用同情我,没什么的。我以前也难过过,可是我现在只觉得可笑。甚至有点明白我妈妈为什么不让我想他,去找他。
其实那块玉坠是我妈妈的,他应该也有一块相同的。”
“相同的?”祁仲轩除了疑惑之外,从信息中确定了,夏云亭知道。
“嗯,其实也不完全相同,上面的字不一样。我的那块玉上面刻有一个‘亭’字,他的那块应该是个‘槿’字。
不过看样子,他早已丢了或忘记了吧!
以前我就看过妈妈的日记,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的工作,知道他居住在哪里。可是,我从没想过打扰过他的生活,因为我不希望妈妈难过。”
祁仲轩沉默地凝视着她,认真聆听她娓娓道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