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春风意,长安花
青羽城往西北,千里之外,名为九塬城的雄关接天而起。
袁秋颂和张光洞并辔而行两匹神骏的战马步伐轻缓,散鬃在风里飞扬。
张光洞衔着一根的乌木烟杆儿,懒懒地按着腰间的剑柄,古剑的剑鞘敲击在马鞍上“铛铛”作响。
而袁秋颂挺直身体端坐马上,身形精悍如一杆长矛,他微微皱着眉,环顾左右。
他们所行的是九塬城关中的兵道。
数月以来,在河洛工匠的带领下,九塬城大兴土木,将九塬城的工事重新拓建了一遍,称得上是改天换地。
这座城关从修建之日起就并没有什么居民,所以一应设施都用于军事。
笔直纵横的石砌兵道把整座城关分割为一个个小方块,每一块均是一处兵营,一旦城上狼烟点起铜钟轰鸣,驻守的所有军士可以急速地集结,登城守御。
“这座城关的设计堪称精妙,比以往的九塬城强了十倍不止,说是永不陷落,也不为过。真不知道殿下是从哪找来的那么多神工巧匠。”袁秋颂低低地赞叹了一声。
“世上没有真正攻不破的城,如果有,那也只可能是传说中天上仙人居住的白玉京了。”张光洞瞥了袁秋颂一眼,漫不经心地笑着,“见到自己驻守多年的城池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是不是感觉有些唏嘘?”
“确实,九塬城变化很大,让我感觉时间过得真快,当年我还只是一个在风虎骑兵中牵马的小卒,现在却成了这么大一座城池的都督。”袁秋颂感叹道。
张光洞笑而不语,拍了拍战马的脖子,战马小跑起来。
袁秋颂的战马便也跟着小跑起来,马蹄飞扬长鬃舞动。
张光洞跑得神采飞扬,身体随马步自然起伏,指间夹着烟杆,呼吸着迎面而来的风。
跑了一段,张光洞猛地一扯缰绳, 战马嘶一声定住。张光洞回头从来路看回去,袁秋颂也勒马停下,和他目光相对。
袁秋颂微微吃了一惊,这一眼他忽地觉得又看到十几年前那个离国京城里一身傲骨的儒道文人了,同样是一脸的懒散,一脸的桀骜,又是一脸的不服气。
这样的神态,从张光洞得罪京城那一批达官显贵,被下放至九塬城起,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你有什么话说?”袁秋颂问道。
“你可记得这条路我们二人走过,那是我们初次到九塬城的时候。”张光洞摸了摸下颌的短须。
“那时候我们官职低微,奉司空府和太尉府的令,被派来九塬城关公干。
进城第一件事就是背诵九塬城的律令若干条。
各种严苛律令,搞得我们战战兢兢,让带路的小官看了笑话。”
他忽然展颜一笑:“谁又能想到,当初的两个无名小卒,也能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便如这座九塬城,虽然是军事重镇,却总是被冷嘲热讽为一片苦寒之地,谁能料到会有今天这样的蓬勃发展。”
袁秋颂微微愣了一下,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也露出了一点笑容:“你这么一说倒也记起了这事。
九塬城律令森严可以理解,毕竟是军事重镇,我倒没有像你这样记了一点小仇十几年。”
张光洞略有鄙夷的神色,鼻孔里低低地哼了一声:“你这人这些年官位越高气派越大,人也做得越来越没劲
同是一件事,我是想着今非昔比。
世子有一首诗,虽然是写于勾栏,但其中意气让人向往。
诗中有两句写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因为这两句诗,京城还被国主直接取名为了‘长安城’,这个名字不错,长治久安。
如今我带马在兵道上跑跑,便是和诗句一样,意气风发图一个乐子,而你一脸苦大仇深,什么事情都要联系到你的军事去,搞得跟你说话都提不起精神来。”
他挥舞烟杆遥遥点着袁秋颂的脸:“你这种人,便也是天生一个名将的命,做不得什么别的。
若是天下安定,你不能舒展抱负,就只有入山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抱负?”袁秋颂淡淡地笑笑,“我哪有什么抱负?当年投身军伍,也只是因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罢了。
我和你不能比,你有纵横之志凌云之气。
当年你得罪了京城勋贵,被下放到九塬城来,我就猜到你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这十几年过去了,你的身份已经改天换地,很多人都说你变了,变得应和世俗,学会了阿谀奉承,但我知道你其实并没有变。”
张光洞像是被他这话噎了一下,有些悻悻然,只能低头叼着烟杆沉默。
两人又并马走了一段路,张光洞忽地从嘴角摘下烟杆,说道:“世子刚来的时候,我命人按照东宫的布局修建晚风塘,确实存了奉承的心思。
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有勋贵来了这苦寒的九塬城,还是世子殿下。
谁不想抱住这根大腿,早日回京城施展抱负。”
袁秋颂不禁失笑:“那你现在呢,如果说之前你对世子殿下不过是奉承,现在心里其实已经认可了吧?”
张光洞摊了摊手,瞥了他一眼:“你说呢?不仅是世子,世子妃还有世子身边的那些人,都是才情绝世的人。
九塬城发生了这么大变化,我早就不想回京城了,总是想看看,在世子殿下带领下,这座城池会变成什么模样。”
袁秋颂和张光洞相视而笑。
这时,兵道上几名穿着甲衣的军士朝两人走了过来,似有什么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