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很难想象这绚丽如画的一式剑招，出自一个老马夫之手。
在青色的花瓣雨笼罩下，高楼上的嬴易等人都看不清拓跋衍的动作。
只等花瓣雨渐渐消失之后，嬴易才看到，披着羊皮裘衣的拓跋衍身上，遍布着瓷器一般的裂隙。
拓跋衍右手平举着一把长剑，但此时长剑已经从正中断裂成了两截，残存的剑身上只有恐怖的剑痕。
不过即便是如此，拓跋衍依旧未死，而是残存着一口气。
他虚弱的盘坐地上，手中断剑插入地面，以破风箱般的喘气声说道：“十年磨一剑，以三品杀二品，当真是惊艳。
不过递出了这一剑，注定你也活不下去。”
老秦手中的古拙长剑化作碎片坠落在了地上，他整个人也瘫坐在地，一咧嘴，嘴里便流出一丝血迹。
斩出这一剑，他便已经无憾。
低沉的脚步声传来，只见嬴易已经下了高楼，他手里提着一坛子酒，看着老秦道：“老秦，还能喝酒吗？”
老秦擦掉嘴角那丝血迹，咧嘴笑道：“当然。”
他伸手接过嬴易手里的歃血酒，畅快淋漓的灌进嘴里。
嬴易蹲在一旁苦笑道：“我那诗是在教坊司里戏做的，不是真叫你十年去磨一剑啊。”
老秦腼腆一笑：“殿下随口所言便是剑道哲理，不修剑道可惜了。刚才我那一剑，殿下觉得如何？”
“你那一剑青花很难学啊，红菱和蓝璎都看不懂，恐怕要成绝唱了。”嬴易无奈叹道。
老秦放下酒坛，只是笑，笑着笑着，眼里的光彩渐渐黯淡了下去。
他颤颤巍巍的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本古黄色封皮的书册，书册上字迹歪歪扭扭。
书册的墨笔很新，看上去是新写成没多久。
嬴易恍然想起这些天赶路的时候老秦一边赶马一边用一支秃了一截的狼毫在一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正是面前这个本子。
老秦将手里的书册塞到嬴易手里，没有言语。
“老秦你啊……”嬴易苦笑着，看着老秦眼中的光彩渐渐消失。
十年磨一剑，剑出便燃尽根基性命，早已是死人。
歃血酒便是能断肢重生，也无法让死人重新活过来，只能强行挽留些许生机，让老秦留下几句遗言。
看着手里的古黄色书册，嬴易默默将其收了起来，然后起身走向拓跋衍。
拓跋衍的尸体和老秦相对而坐，已经失去最后一缕生机。
嬴易拔出了拓跋衍面前的那柄断剑。
离国第一剑客和北蛮第一剑客，手中两柄著名的魂兵，一个解体一个断成了两半，已经无法再用。
嬴易提着长剑迈步朝城墙上走去，江心月等人跟在他身后，再往后是肃立的赤血铁骑。
站在城墙上，嬴易往下看去，只见北蛮的大军密密麻麻像是蚂蚁，各种攻城器械堆砌在城下。
投石机不停投放巨石，轰击九塬城的城墙铁壁。
拓跋北玄确实是对这次攻城预谋很久，不仅亲率了十万大军前来，更是连北蛮国稀有的这些攻城器械也都搬了过来。
不过想凭此攻破固若金汤的九塬城，却是已经没有希望了。
因为拓跋衍已经死了。
出现在城墙上的嬴易很快便引起了北蛮大军的注意，诸多蛮兵弯弓搭箭，箭锋朝着城墙上的嬴易，想要将他一箭射落。
嬴易只是随手挥动手中残剑，将这些箭矢全都挑落。
北蛮中军的战车上，拓跋北玄看到嬴易手中的残剑，瞳孔猛的一缩。
“衍爷爷失败了……”
拓跋衍是北蛮王族，当今北蛮国主的王叔，辈分上正是拓跋北玄的三爷爷。
拓跋北玄自幼被拓跋衍看着长大，也是拓跋衍教他习武，将他领入武道的门槛，对拓跋衍的佩剑，他自然是熟悉无比，一眼便能认出。
二品玄机境放眼整个玄州都已经算得上是顶尖一批的武者，而且还是一个抱有死志的二品。
原以为拓跋衍即便不能拿下嬴易的人头，叩开九塬城的城门也是轻而易举。
现在的事态出乎了拓跋北玄的意料。
没有了拓跋衍，便是十万北蛮大军耗死在城下，也不一定能叩开九塬城这座雄关的铸铁城墙。
拓跋北玄咬着牙，对帐下将军下令道：“撤军。”
正当撤军的军令将要下发的时候，九塬城的城墙上，嬴易将那把残剑随手一丢，扔在了城墙之下堆砌而起的尸体上。
这把残剑可是意义不小的战利品，嬴易就这么丢弃了下去。
他展示的态度很简单，拓跋衍和拓跋北玄关系不浅，拓跋衍的佩剑，就算已经变成了一块废铁，你这个乖孙子要还是不要？
拓跋北玄当即就停住了，他嘶哑着声音道：“不用撤军了，调铁浮屠和猎影上来，把衍爷爷的佩剑给我夺回来。”
帐下的将军犹豫了一下，立即传令下去。
铁浮屠是北蛮的重甲骑兵，在战场之上的统治力就相当于现代战场上的坦克和装甲车。
一般城池的城墙，甚至会被铁浮屠的奔袭冲锋轻松撞塌。
而猎影则是北蛮军中最精锐的战场刺客，他们轻快无比，擅长射术和刺剑，是专门针对战场上敌军中低层将领的兵种，相当于狙击手。
便是拓跋北玄麾下这十万北蛮大军之中，拥有的铁浮屠骑兵也不过才六千人，猎影两千人。
拓跋北玄一直让这两支精锐压阵后军，没有上场，担心为了攻城而让这两支精锐死伤过多。
普通的兵员可以轻松补充，但像铁浮屠和猎影这样由精锐武者组成的部队，一旦损失便很难补充，所以向来都是北蛮的宝贝疙瘩。
但现在他为了夺回拓跋衍的佩剑，已经顾不得铁浮屠和猎影的损伤了。
城墙上，袁秋颂看到一支重甲铁骑横冲直撞，以及一支幽灵般的轻骑鬼魅般的穿行，从战场两翼杀了进来，立即高声下令道：
“箭锋瞄准那两支骑兵，滚石、火油、金汤，所有的守城器械都给我拿出来，让他们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