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雨夜
谢玉镜已经快没了力气,走得腰酸背痛,鲲鹏帮的人虽身强力壮、武功傍身,也甚是疲惫,盛忘初是鲲鹏帮中武功最低的,他再一次停住脚步道,问道:“老板娘,到底还有多远?”
“前面就是了。”谢玉镜气喘吁吁答道。
矮个的胡须嘲道:“这句话你已经说了28次,到底还有几次?”
廖琦虽然也累,但佯装无事道:“我们老板娘说前面就是,那就是在前面,你们不都跟了那么远了吗?现在想反悔可太吃亏了!”
“是呀!诸位大哥,路途是远了点,但只有藏在难寻之地才安全,我一个不会武功的弱质女子都能撑下去,你们该不会不行吧?”谢玉镜秀眉挑起,目光一一落在鲲鹏帮众人身上,每个被她看到的人都憋气地低下头,盛忘初在心里骂了一句,道:“老板娘,我们都听你的,你说去哪就去哪。”
“切!早这样说不就好了嘛!”廖琦撇撇嘴,鄙夷地瞟了眼盛忘初等人。
左寒殇紧紧跟在白发老老头身后,生怕走丢,这条路曲折幽深,两旁都是树,没有可以做标记的景物,夜色又黑得不见五指,左寒殇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那个古怪的白发老头。
“老前辈,还没到吗?”左寒殇偷偷捶捶腰,养尊处优的他可从来没徒步这么久。
“快到了,小子,你且有点耐心。”白发老头头也不回,可语气却变得肃然了,他没有像白天那样佝偻着腰、蹦蹦跳跳地走路,而是双手背后,昂首挺胸,每一步都稳稳踏在地上。
“老前辈,您这是怎么了?”左寒殇感到奇怪,这反差也太大了,根本就不像一个人嘛!若不是因为守礼,他真想跑到前头确定是不是同一张脸。
“你这小子,废话忒多!不就是想出去嘛!跟着我走就行了!”白发老头有些不耐烦,左寒殇只好将满肚子疑问压到肚子里,乖乖跟在身后。
“呐,就是这里了,姓左的小子,我要破这个阵,必须要你帮忙,一会儿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知道吗?”白发老头立定,拔高了的声音里带着倨傲,左寒殇不舒服地皱眉,这白发老头虽然喜欢胡闹,却也亲切和蔼,怎生变得如此爱摆谱,就像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礼义廉耻的老学究。
“晚辈知道了。”左寒殇略一躬身,与白发老头保持了几步距离,黑暗中,他难以看清对方的脸。
白发老头吩咐道:“此乃破寒幽玄阵,有3个法门,分风、雷、火,我们现在站在雷的位置上,今晚的天气只适合破解雷,你去搬几块石头,按照我说的摆放。”
左寒殇听得懵懂,却只能照做,等他搬完以后,就看见白发老头站在一棵大树下,老神在在地晃着头。
左寒殇:“……”
“老前辈,都准备好了,您看……”
“慢来,小后生,你且在那等着吧……”白发老头脸上没有了刚才的肃然,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气,左寒殇看得心惊肉跳,这老头是不是真的疯了?一会儿疯癫一会儿阴沉,转换得还特别自然,是要出去了,脑子兴奋不正常了吗?
“你小子,说自己文不行武不就,一无是处,可我不这么觉得,运气绝佳,我在这十多年了都没等到这个机会,你来一天就行了,唉……上天真是不公平呀!”白发老头说得热闹,左寒殇只是翻翻白眼,“老前辈,您到底在说什么呀,晚辈愚钝,能劳烦您解释一下吗?”
白发老头鄙夷地瞥了他一眼,道:“看在还有时间的份上,我稍稍说一下,你……”
孟铎悄悄踱到谢玉镜身边,小声道:“老板娘,他们跟得太紧,怎么甩也甩不掉,看来困在山里这条计策不行了,得抓紧想办法,我看盛忘初已经不耐烦了。”
谢玉镜呼出口气,“我明白呀,可没辙呀,我老爹就给我留下个客栈,其余的什么钱财统统没有,要是随便找棵树,挖不出东西怎么办?鲲鹏帮的人都不是善茬儿,铁定会发作。”
孟铎眼珠转了转,道:“我们先溜吧,他们不认识路,至少能给我们争取一晚上的时间,至于计策,我们还得去找戴日琮。”
谢玉镜想想,无奈得出结论,“就照你说的做吧,我去跟他们说,你和廖琦回去。”
孟铎劝道:“老板娘,你一个女人不方便,还是我和廖琦做吧!”
“我……”谢玉镜刚要反驳,盛忘初就高声道:“老板娘,你和孟小哥说什么呢?”
谢玉镜立刻脸上盛满了笑,回头道:“啊哈哈~盛帮主,我们正商量之后的事情呢,等找到我爹留下的财物后,就得赶紧回去,鲲鹏帮众兄弟也累了,先在客栈歇息,明天我们再庆祝,如何?”
“呵呵呵~”盛忘初虽然在笑,但眼里毫无笑意,语气冷淡:“老板娘客气了,我们还是先找到令尊留给你的财产吧!”
谢玉镜与孟铎交换了个眼神,谢玉镜道:“盛帮主,我爹留下的钱虽不是很多,但交份银也是绰绰有余的,盛帮主和诸位兄弟跟着我走了那么多的路,挖到东西应该是立马把钱给你们的,但……”谢玉镜转了个弯儿,“其余的钱我想自己保管。”
“哦~” 盛忘初长出口气,了然地点点头,“我明白了,老板娘,等到时你自行挖出来就行,我们就在远处等着,放心,不是我们的不会惦记的!”
谢玉镜歉意满满地敛衽低头,“真是麻烦盛帮主了。”
孟铎紧接着道:“我和廖琦跟着老板娘,有什么动手的就让我们来。”
“孟兄弟和廖兄弟都要去?”盛忘初眼角眉梢皆是不满,“就把我们留在这里有些太过了吧?”
廖琦不知道谢玉镜与孟铎的小心思,他毫不留情地嘲道:“要是怕的话,我可以留下来陪你们。”
“你说谁怕?”鲲鹏帮的大汉摇着膀子走到廖琦身前,蛮横道:“瘦不拉几的小豆丁,老子一巴掌就能拍死你!”
“你说什么?我……”廖琦火起,孟铎拉住他,凛然道:“阿琦你陪着老板娘,我留在这里。”
“不用,我就在这里陪他们,看能拿我如何?”廖琦干脆盘腿坐下,双手环胸,斜睨着盛忘初,“怎么样?盛帮主,有我在这就行,老板娘有情有义,是不会丢下伙计的。”
谢玉镜一阵尴尬,脸色一变,“廖琦,你最好闭上嘴,不然我就亲自用针线将它缝上,盛帮主,廖琦冲动任性,还是跟着我吧,他留在这里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至于孟铎,他手脚利索,性格沉稳,给我帮忙是最合适的,他们两个都不适合留下来。”
盛忘初冷着脸,下巴一甩,不容拒绝道:“不行,他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跟您走,其余的废话就不要说了,老板娘,我们是行走江湖的粗野汉子,耐性可是极有限的。”
“这个……”谢玉镜为难地看看孟铎和廖琦,这两个虽是伙计,但相处多年,已经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了,她把客栈当做自己的命根子,他们也差不到哪去,现在让她选择,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廖琦闭着眼,摇头晃脑,显然是不打算离开,孟铎看出来谢玉镜的犹豫,咬咬牙,道:“我也留下来,老板娘,就辛苦你一个了。”
谢玉镜眼睛瞪大,心下一沉,感觉可以依靠的左膀右臂都被卸去,自己只能勉强支撑,孟铎嘴角勾起一个安慰的弧度,“放心,我和廖琦都会没事的。”
“孟铎,我……”谢玉镜感动得都要眼角湿润,她心性坚强,极少哭泣,就算被人欺负了,也不会懦弱地流泪,此时此刻,竟想大哭一场,发泄数日以来的愤懑压抑。
廖琦睁开眼,大喇喇地摆手,“老板娘,快去吧!我们还等着你一块回去呢!”
谢玉镜酝酿的情绪被堵回胸口,她气恼地瞪了廖琦一眼,“知道了,我这就去!”说完,又与孟铎交换了一下眼神,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左寒殇听得头晕脑胀,饶是他自负聪明,也没了解白发老头讲话的精髓,从小夫子教的是四书五经、礼仪道德,这类玄之又玄的五行八卦是一个字都不会提的,是以,他只能摆摆手,“老前辈,您说得肯定没错,但我,我真的不明白。”
闻言,还有一肚子话要说的白发老头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哼!我发现你小子还有个优点,就是只说实话,那时你说晚辈愚钝,我看也不是客气,你是真的很愚钝!”
就算左寒殇与白发老头相差好几十岁,辈分比他爹还大,但听了这样的讽刺,左寒殇心里很不舒服,道:“只要我想听,没有听不懂的,您再给我讲一遍,晚辈保证一字不落地记下来。”
“吹牛!”白发老头撇撇嘴,抬头望望星空,“一会儿就会下雨了,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出去,要是真想请教,出去后慢慢给你讲。”
“一会儿会下雨吗?我们出去与下雨有什么关系?老前辈,您别跟我打哑谜了。”左寒殇仰视上方,用袖子遮住头顶,担心道:“要是下雨淋湿了怎么办?很容易着凉生病的。”
白发老头抓狂道:“我刚才已经跟你说了原因了,蠢钝儿,看来我给你讲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呵呵呵~”左寒殇不好意思地干笑,“老前辈大人大量,见谅见谅。”
“轰隆隆~轰隆隆~”强风吹起,树枝摇曳,飞沙走石,天空像要被白色的光芒劈开,紧接着黄豆大的雨点就往下掉。
左寒殇急急躲到树下,惊道:“这雨也太突然了吧,一点预兆也没有!”
白发老头伸出手接住雨滴,兴奋地冲天吼道:“终于来了,就是这样!再来点吧!”
“老前辈,快躲开,万一雷劈下来怎么办?”左寒殇去拉白发老头,却被他一把甩开,不过一瞬,自己就被淋得全身湿透,雨线不断,连眼都睁不开,他闭目摸索,拽住白发老头的袖子,张开嘴的时候雨水也往里灌,道:“老前辈,快随我去避雨!”
“小子,等再打雷,我们就能出去了,我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洛老贼!你把我关在这这么久,肯定没想到我有出去的一天吧!哈哈哈~洛老贼!我叶无涯跟你不死不休!”
“老前辈!不要再说了,雨太大了!老前辈!”大雨中,左寒殇也听得不十分清楚,他只能拉着白发老头,拼命地找地躲。
“轰隆隆~轰隆隆~”又是两道惊雷。
“怎么忽然下雨了?”谢玉镜双手放在头顶,一路小跑,但风雨无情,谢玉镜被淋了个透心凉。
“对!现在下雨了,盛忘初他们顶不住孟铎和廖琦了!”谢玉镜忽的又欢喜起来,转身往回跑,但大雨滂沱,冲得路上俱是湿泥,“噌!”谢玉镜脚下一滑,从山谷滚下,“啊!啊!救命!救命!”谢玉镜无助地呼喊,但她的声音却被雷声淹没。
没有人听到她的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