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付琛也会害怕
热气腾腾的煎饺和小笼包已经装在了李嫂手上托着的笼屉里，她两只手撑着，一边还挂着两个现榨的豆浆,步履维艰的从后厨走出来。
林绻见势，准备起身去拿。
却被付琛按下：“你坐着，我去。”
付琛三两步一迈，走到李嫂旁边，他本身个子就高，站在驼着背的李嫂旁边如同庞然大物，他俯身用左手接过李嫂的笼屉，右手接过豆浆，“我来。”
李嫂推托了下，但她的力气怎么能有付琛的大，见付琛硬生生的要接着，也就笑呵呵的接受了。
她将手先在围裙上抹了抹，擦干手上油，然后想拍拍付琛，本来想拍拍他的肩膀，结果发现自己真的是老了，连稍微踮踮脚的力气都没了。
她无奈的笑了笑。
下一秒付琛将笼屉放在了桌子上，整个人正好俯下身。
林绻被付琛突如其来的大动作吓了一跳，后看见李嫂满意的将手拍在了他的肩上，喃喃道：“好哥儿，好哥儿……”
林绻的脸上也浮上了微笑。
付琛好像有点尴尬，他问李嫂：
“其它东西好了吗？我去拿。”
李嫂忙应承了声：“诶诶，好了，我去拿，哥儿你别忙。”
付琛将李嫂扶到林绻旁边的椅子上，然后俯身对着一老一小道：“我去就行，您陪她讲讲话。”
林绻知道付琛是忍不了看着李嫂在端盘子，而自己却在坐着的感觉，她挽着李嫂的胳膊，也帮付琛说着话：“您就让他做吧，他正好一身力气没地方撒呢。”
“害，怎么会没力气撒呢，你们小两口年轻气盛的。”李嫂摸了摸林绻的手，别了别头，嗔怪道，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好哥儿，好闺女，年轻就是好啊。”
林绻咳了一声，她真的没这个意思，她的意思真的不是李嫂的那个意思。
不知道付琛什么反应，林绻歪着脖子看了一眼。
付琛还是大迈步向后厨走着，因为是背对着林绻，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不过她注意到了。
付琛耳根微微发红。
林绻内心偷笑，虽然她自己也尴尬，但是看付琛害羞的快乐能将她的尴尬抹平。
她也大着胆子跟着李嫂调笑道：
“那阿嫂，你可得帮我说说，他天天工作，哪有时间陪我啊。”
林绻一边讲着，一边勘察着付琛的反应。
她看见付琛步子只是一顿，继续向前走着，没有回头。
她看见付琛的耳朵红得更甚。
李嫂又拍了拍林绻的手，道：“这才是好哥儿呀，赚钱给你花，不过一会我也帮你讲讲他，工作归工作，不能让家里的美娇妻独守空房呀。”
李嫂说话，很是喜欢拍拍摸摸别人，不过林绻并不讨厌跟李嫂的肢体接触，反而觉得很亲切。
但是“美娇妻”这个词属实让林绻的心咯噔一下。
调笑付琛最后还是调笑到自己头上。
林绻撇了撇嘴。
李嫂很健谈，操着一口乡音，跟林绻絮絮叨叨聊了许多。
聊的都是些家常话题，不过是两人在一起多久了，什么时候结的婚，现在在哪里定居呀林绻半扯半真的搪塞，有些实在回答不上来的也就笑了笑就过去了，李嫂并不较真，
“闺女，你看着真小，怎么就结婚了呢，虽然说我们这个年代的人结婚都早，我当时15岁就结了婚，像你这么大都有娃娃了，可不管怎么说，总觉得放你们这个时候年轻人身上，还是早了。”
李嫂叽里呱啦的说着。
“看对眼了呗，阿嫂，谁叫他长这么帅，就想赶紧跟他结婚。”林绻想了想，半带玩笑半从心的回答道。
李嫂很赞同林绻的想法，“你这闺女，跟我还真像，阿嫂也就喜欢长的俊，当初跟我家的定亲，也是瞅得他俊，想着这亲赶紧办了，省得天天担心被外面的阿猫阿狗勾了魂。”
“阿嫂现在都风姿犹存，年轻的时候肯定风华绝代，厉害着呢，咋还用担心这呀。”
林绻把李嫂逗的直笑，她刮了刮林绻的鼻子：“小闺女，嘴真甜，老了老了，丑八怪了都，哪来的风姿尤存啊。不过阿嫂年轻的时候也确实有几分姿势，可就是如此，也不敢掉以轻心的，男人啊，想要拴住，可不容易。”
李嫂讲的神秘兮兮的，倒勾起了林绻的好奇心，林绻问道：
“那怎么样才能栓住？”
李嫂又向林绻坐近了些，凑近林绻耳朵，道：“要先”
“你的大饼油条。”
付琛的声音冷不丁的从旁边响起，正在说悄悄话的两人都一惊。
付琛正拿着一个包好的大饼油条和一盘炒饭，伫立在桌子旁，神色如常。
林绻或许是有些做贼心虚，急忙接过大饼油条，只是向付琛伸过去的手有些发抖。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听到了多少。
自己跟李嫂两个人聊的起劲，竟都没注意到付琛的靠近。
林绻懊恼，她试图从付琛的表情中获取一些信息，可她知道付琛一向喜怒不露于外。
“哟，哥儿都已经把饼子油条包起来了呢，真细心，怕媳妇脏了手吧？”
李嫂的声音响起，将林绻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望了望手中的大饼油条，饼将油条包的很紧实，里面还放了些细碎生菜丝和辣椒酱，看起来很可口，饼外面套着食品袋，林绻将饼拿在手上，不会烫手，也不会脏手。
林绻喜欢吃辣的。
可付琛怎么知道？
付琛听见李嫂的话，将头偏向窗户，然后似乎是碍于两人夫妻的假身份，又点了点头。
林绻只顾着吃饼，并没有看到付琛的动作。
她咬了一口大饼油条，饼子脆的掉渣，油条也酥脆酥脆的，配着这个辣度，简直人间美味。
因为嘴中包着油条，只能含糊不清地说道：“是这个味，真真好吃。”
她抬头，见付琛正直勾勾的盯着她，她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
她试探性的将大饼油条她没咬过的那头往付琛那里递，“你要不要来点？”
林绻只是客气一下，问完就想将手收回，她觉得付琛这样的人怎么会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她话音刚落，付琛就掰下一小块饼子，往嘴里送。
林绻瞪大眼睛。
“好吃。”
付琛在饮食方面一向有洁癖，而且其实也吃不了辣，但是他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神使鬼差的吃了这块饼。
林绻的理解是因为是李嫂做的。
李嫂看着两人都对她的大饼油条很满意，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好吃，就多吃点，再尝尝其他的，趁热吃。”
付琛和林绻都很顺从李嫂，李嫂催促他们吃哪道菜，他们就吃哪道，顺便夸一顿，把李嫂哄得直乐。
林绻觉得她不像是在小店里吃饭，而是在陪家里得老人在吃饭，家里的老人总是希望你能多吃一点，再吃一点，最好能空盘行动，这样才觉得你到她这来吃饭是吃饱了的，林绻很享受这样的关心和宠爱。
付琛在吃饭的时候，其实很少主动说话，多是李嫂问一句，他答一句，但是李嫂一喊他吃什么，他肯定挖的满满一大勺，看起来像一个听话的孩子。
听话的孩子，林绻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要这么形容付琛。
她没想到的事多着呢，不过这是后话。
李嫂很满意的看着付琛，见付琛吃的很多担心他吃不够，又问道：“哥儿，吃的够不够，不够我再去给你盛点，不收钱。”
付琛摆了摆手：“不用了，这些够了。”
李嫂还是不放心，硬是拿着付琛已经吃完了的炒饭盘子又去盛了些炒饭，然后又拿了些糖饼放上，招呼着林绻和付琛吃。
林绻看着那几个糖饼，意识到这可能就是付琛跟她说的小时候李嫂经常拿给他吃的，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糖饼可能就是付琛的白月光了。
她拿了个糖饼，放到嘴中尝了尝，不是很甜，怪不得一向不喜欢吃甜食的付琛对它念念不忘，粘稠稠的糯米质地，余味有股桂花的清香感。
“阿嫂，这个糖饼太好吃了。”
“这可是阿嫂最拿手的，多吃点。”
李嫂又拿了块糖饼递给林绻，然后见付琛只是一直看着糖饼，却不吃，又问道：
“哥儿是不喜欢吃糖饼吗”
林绻知道付琛其实是看着糖饼回忆到了小时候，内心在波动着，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她觉得如果是她过了这么多年，看到了小时候喜欢的阿嫂，喜欢吃的食物，她一定忍不住哭出来。
“他是太爱吃了，我先生一直喜欢吃糖饼，今天让他遇到这么正宗的，估计乐傻了。”
林绻嘴上是调笑着付琛，实则是为他开解着。
李嫂听了这话，陷入了沉思。
林绻递了块糖饼给付琛，小声在付琛耳旁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跟阿嫂相认呀？”
付琛耳边感受到了女孩在说话时的呼出热气，女孩靠近他的时候，付琛感觉到了甜味，他想大概是吃了那糖饼的关系。
“你是不敢么？”女孩又说。
付琛扭头，对上女孩的眸。
女孩的笑着，眼角弯成了一个月牙，里面闪着光亮。
他点了点头。
他可以在工作上玩弄人情世故，游刃有余，可一旦碰到了他真的在意的人，他好像就有些慌不择路了，而他在这方面的慌乱似乎是被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看出来了。
女孩用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学着李嫂的样子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轻轻的，如同羽毛飘落在他的肩膀上。
“慢慢来，我帮你。”
她说。
李嫂不知道这“小两口”在说着什么，但感觉很恩爱的样子，她欣慰的看着，她的视线落在付琛的眉眼间。
李嫂缓缓道：“我以前认识一个小男孩，他跟你一样，也特别喜欢吃这糖饼。”
她又望了一眼付琛的脸庞，眼角的纹路皱卷着，像一圈又一圈的年轮，有些眷念的说道：“他如今，应该跟你一般大了，真是有缘啊。”
林绻知道李嫂说的人正是付琛，她抓住这个话题，顺着李嫂的话说道：
“那个小男孩应该是阿嫂很疼爱的孩子吧，如今怎么不在了”
李嫂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走了，走了就一直没回来了。”
“这个孩子，不像我们这其他孩子那样的活泼，一天到晚总是一个人待着，闷闷不乐的，我看的舍不得，小娃娃，就应该活泼跳跳的，阿嫂就天天陪他玩。”
“后来他天天到我这来吃饭，我才知道他是和他小姨来这个地方住段时间的。阿嫂没有男娃娃，每天就跟他待一起，相处久了，感情深了，都把他当半个儿子了。”
“有一天，阿嫂在店里和往常一样等他来，以前他都是上午九，十点就来了，阿嫂等啊等啊，等了一整天，就是等不到他来，从那天以后，阿嫂再也没见过他了。”
李嫂说着，眼眶竟渐渐变红，“这孩子，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林绻知道，付琛走的时候没有跟李嫂说，是因为他也怕，怕分别的场面。
付琛听着，喉结滚动了几下，嗓子眼里说不出来的艰涩。
“阿嫂……对不起。”付琛说。
林绻竟觉得付琛的声音有些发抖。
李嫂盯了他很久，红着的眼眶才渐渐湿润，“琛哥儿，果然是你。”
李嫂想伸出手，触碰一下他，又不敢，害怕这是一场幻镜，当碰到时，就碎了。
付琛却站起身，握住了李嫂的手。
就像小时候李嫂牵着他的手一样。
林绻看见这个场面，默默走出来小店，然后拿出手机，给付琛发信息。
林绻：我在车旁边等你，你跟李嫂说会话。
林绻踏在小路上，突然觉得天空好蓝。
她想给付琛跟李嫂留些空间，也想给付琛留住他那高傲。
她在这场面，她觉得付琛会不自在。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蹦蹦跳跳地走了一会，听听鸟鸣，听听蝉叫，林绻很享受这样寂静又浪漫的地方。
她望见小路的右侧方有一汪小潭，被树荫遮蔽着落下一片阴影，她想着付琛估计还要些时候才回来，就坐上一个靠近潭水的小石墩等他，手百无聊赖的划着水，激起阵阵水花。
手机响了一声。
她将手往衣摆处擦了擦，拿起手机看。
是付琛回的信息。
付琛：在哪？
林绻觉得付琛跟李嫂应该叙好旧了，就站了起来，准备回到车子旁边，这样付琛也好找到她。
突然手机又一响。
付琛：回头。
林绻转身。
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正倏然站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