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章 他眼中带情
窗户传来几声啾啾鸟鸣，朝阳伴绿荫，一桌客人坐在亭子里享受着早餐，一切似乎都显得静谧与美好。
然而就在这一刻。
一个女孩一阵惊呼，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倒。
林绻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莫琦伸长的一只脚，她只感觉到自己一阵悬空，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但在闭上双眼之前，她还需要做一件事。
她扯住莫琦的衣服。
两声哐啷，以及哗啦一声。
林绻没有感受到一种切肤之痛，而是跌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但是她耳旁却传来另一个女孩的痛呼。
她睁开双眼。
无数次，像这样对上那双如潭水般深幽的双眸。
付琛怀抱着林绻，小心翼翼的，似乎怕她摔下去了。
其实就算他不伸手，林绻也是百分百命中他身上，可他却还是情不自禁的张开双臂，以一种迎合的姿态，甚至期待着她的撞入。
林绻心在打鼓，感受到手臂上有一股温热的液体的流过。
她撑着付琛的肩膀，缓缓起身，发现手中的杯子已经空空如也。
而杯中的液体尽数洒落在付琛的西装以及她的一个手臂上。
而另一边的莫琦因为林绻临摔前的一拉，而她的前方已经没有任何可靠的支撑物，最终重重的摔倒在地。
坐着的两人也被突如其来的闹剧一惊。
一个冲到了莫琦旁边，将她抱回座位上，一个冲到付琛旁边，询问着要不要带他去换衣服。
当然前者是任温屿，后者是何喜。
莫琦坐在座位上，揉着摔痛的胳膊和右腿膝盖，恶狠狠的瞪着林绻，而任温屿蹲在旁边，安慰着她。
林绻慌乱的拿着纸巾往付琛湿着的衣服部位擦着，而付琛握住了那只手。
林绻的动作被迫停了下来。
付琛对何喜说：“我和她一起去就行了，你们吃饭。”
然后就拉着林绻走出包间。
在后面的莫琦见付琛握着林绻的手，往门口走，气的浑身发抖：
“林绻，是你，你成心的！”
林绻回过头，一脸无辜：“莫小姐不小心绊倒了我，我也不小心拉住了您，哪有什么诚心不诚心的呢。”
本来林绻的手是被付琛拉着的，她现在也回握着付琛的手，顺便还握着甩了甩，做给莫琦看。
两手相握，感受着掌心传递的温度。
火烫，炙热。
林绻心里也是气的。
她刚开始不想惹莫琦，觉得少得罪人为好，但是她现在已经惹了莫琦，她就不介意惹怒的程度了。
她跟着付琛，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回到各自房间换好衣服的两个人又在房间门口碰了面。
付琛已经脱去了西装，换上了一个简单的体恤，单手抄兜，立在房门前。
林绻看到付琛，已经比之前时见到的尴尬好很多，但想起来手心的温热时，还是很不好意思。
尽管不太敢看他，但是现在的付琛还是让她眼前一亮。
没有商业风的装扮，付琛的整个气质柔和了许多。
但是不能开口讲话。
一开口说话，那熟悉的压迫感又来了。
“换好了？”
“嗯。”林绻点头。
“走。”
林绻疑惑，是回到包间吗？
付琛注意到了林绻的表情，打消了她的疑惑：“带你去外面吃。”
林绻又点了点头。
林绻和付琛来到了黑色越野车前，习惯性往后座坐的她，刚迈开一步，又停了下来，往副驾上走。
付琛替她拉开车门，又像第一次坐付琛车的那个姿势。
只不过这次是林绻主动坐的副座，她在付琛的臂弯下，对他说：“付总，这次不会让你做司机的。”
然后溜了进去。
付琛站在林绻看不到的角度，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他将副驾车门关上，坐上了主驾。
“想吃什么？”付琛问。
林绻思考了一下，她其实想去一些小胡同的店里吃些早餐，但她脑海里突然浮现付琛和她一起坐在小板凳上，面对着街道啃着油条大饼的画面，深觉不可能。
“我都行的。”林绻还是回道。
付琛见林绻这样说，看了她几眼，说：
“听你的。”
林绻眨巴眨巴眼睛，犹豫了一会，说道：“大饼油条。”
付琛什么话也没说，发动车子驾驶了出去。
车子驾驶在路上，这里四处都是湖水草木，修的路都是细长，弯弯绕绕的，付琛的车子很大，在路上面开着，显得有些拥挤。
林绻将窗户开了一点，风吹了进来，阳光落在她的衣领上，带着随风飘动的发梢。
她看着路途风景，粉墙黛瓦，小桥流水人家，风勾起湖面的细波，银光照射在湖面，粼光闪闪，姑娘们坐在石墩上，头戴着五颜六色的花巾，用着棒槌捶打着衣服，再用河水冲洗着上面的泡沫，小孩成群结队的在小道上奔跑嬉戏，阳光落在江南小镇的各处各地，将这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林绻舒服的靠在座椅靠背上，用余光瞄了一眼付琛。
付琛的脖颈也有一道阳光射下，照的他的小麦色皮肤晶莹剔透，往上看，还是那一张俊美极具疏离感的脸庞，他正目视着前方，好像不为周围一切所动。
她的目光定在他的嘴唇上。
玫色薄唇。
林绻觉得自己嘴唇也有些烫，她转移视线，继续看着外面风光。
似是被这样的意境感染，在不久之前她还决定，让付琛误以为她对他的喜欢是对一个哥哥的崇拜的想法还有那被抓包后的尴尬感已经完全抛之脑后。
转而充盈的是心中说不出的满足感。
车子驾驶了一会，然后停在了一个路口旁。
付琛下车，到副驾打开车门：
“这胡同道太窄，车子开不进去，我们下来走。”
林绻跳下车：“好。”
两人并行，这个小道长得望不到尽头，还有无数个岔路口，林绻就跟着付琛七绕八绕。
她疑惑像付琛这样的人，怎么对这种小路熟悉。
她问道：“老板，你经常来这里吗？”
付琛“嗯”了声，“小时候在这住过。”
在这可以说很偏僻的地方住过？林绻惊讶。
付琛接着说：“小时候跟我小姨在这里住过。”
他像是陷入了回忆，头微昂，继续道：“我母亲去世后，我的情绪一直不好，不愿意跟家里任何人说话，小姨想我出去散散心，她就把我接到这里了。”
“那时候，我很小很小，小到对这里的记忆模糊，只记得这条小道，只记得我常去的一个小店。”
“我每次来这家店吃饭的时候，这家的阿嫂就会多给我一个糖饼，她跟我说吃甜，日子才会甜。林绻，你之前也跟我说过，吃甜的蛋糕，就会让人心情变好对吧。”
付琛顿了顿，看了眼林绻：
“后来，我跟阿嫂渐渐熟了起来，每次小姨出门工作的时候，我就会到阿嫂这里来，阿嫂带我玩，给我做好吃的，给我讲故事，还给我吹笛子听。”
“再然后，小姨要出国了，我也要回家了……回家没过多久，我父亲就娶了徐茹欢。”
回家之后，又是那死一般的沉寂。
林绻想，原来徐夫人是付琛的继母。
付琛他这是在跟她聊他自己。
这是不是代表她现在是他信任的人了，愿意分析自己的心事，让她能多了解他一分。
她这样想，心里有些甜蜜。
“我带你去那家小店吧，林绻。”
付琛说着，眼眸看向林绻。
林绻这一刻恍惚了，觉得他眼中有无限的柔情。
林绻用劲的点了点头，仿佛在宣誓着什么。
两人走着走着，终于看到一家小门店。
店里没人。
这家小门店是跟人家连在一起的，开头是一家小店，小店的后墙又开了门，门后是人家，大概是这户人家，闲来无事，索性在家里开拓了一个地方做小店。
小门店上挂着已经有些腐朽的小木牌，上面写着：李嫂早餐店。
林绻和付琛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了下来。
店内的陈设看起来很有年代感，每一个桌子和椅子都感觉用了很久很久，仿佛已经跟地板血脉相连，无法移动。
但是这些陈设都很干净，店主人肯定经常擦拭。
林绻这才知道，付琛并不是只吃高档餐厅，在吃烧烤店的那次拘谨，只是习惯不了市井人潮汹涌的喧嚣。
两人刚入座，一个阿婆便拿着菜单蹒跚着走了过来。
付琛没什么表情，只是肩膀抖了抖。
但林绻知道，付琛这样已经表示他心里的惊涛骇浪了。
他总是喜怒不外露于色。
但林绻今天却觉得，付琛不是不愿表达，而是习惯了，习惯了很少有人在乎他的情绪。
一个人一旦没有亲近的人愿意去分享他的情绪，他的心就被禁锢了。
她有点心疼付琛。
心疼这个工作起来雷厉风行，在外人看来无坚可摧，天之骄子极星娱乐总裁付琛。
这个老人应该就在木牌上写的“李嫂早餐店”的李嫂了。
林绻心想，现在应该叫作“李婆婆”了。
李嫂将菜单递给林绻，笑呵呵道：“让小闺女先点。”
林绻也笑着接过菜单，又将菜单递给了付琛，然后跟李嫂说：“阿嫂，他是我老板，应该让老板先点。”
李嫂好像是没听清，又将菜单推回给林绻旁边：“胡说，怎么让哥儿先点，哥儿应该让着女朋友。”
看了李嫂没认出付琛。
林绻又大点了声：“老板，他是我老板。”
李嫂听完揉了揉头，林绻见她一副懊恼的样子，以为她知道自己弄错了，舒了一口气。
结果李嫂接着说：“啊，他是你老公啊，害，我看你这小闺女看起来蛮小的呀，原来就结婚了啊。”
林绻刚舒的一口气，还没完全舒出来，就堵在了胸口。
“结婚了好，结婚了好，结婚了就更该闺女点菜了，我们这啊，老公都得听老婆的，哥儿你说是不是？”
李嫂笑开了花，用苍老黝黑的手拍了拍付琛的肩膀。
林绻咽了口口水，生怕付琛因为这个误会，现在就转身走人。
可付琛却依然无恙无谓地坐着，甚至还顺口附和着李嫂：
“是，我都听她的。”
在林绻的理解里，付琛是懒得多费口舌解释。
“欸，对了，夫妻和睦，才能早生娃娃。”
李嫂赞许的看着林绻和付琛，因为在她的眼里，他们就是名副其实恩爱两口子，携手到小店里吃饭。
林绻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听到生孩子的话，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见付琛都顺着李嫂说下去了，那她也不用再着急解释，只是拿起菜单，想赶紧点些吃的，再聊下去，不知道李嫂还会扯出什么来。
她看了看菜单，又担心李嫂听不清，用手边说边指着，“阿嫂，一个油条大饼子，一杯豆浆。”
然后又问付琛：“老板，你吃什么？”
“都听你的。”付琛一本正经的回道。
又是都听她的。
林绻抿了抿唇，她觉得付琛入戏太深。
林绻没法，只好按照自己的口味，又跟李嫂说：“阿嫂，再要杯豆浆，然后一屉饺子，一屉小笼包，一份特色炒饭”
林绻说完，又问句付琛：“够了吗？”
付琛没有意见，点了点头。
林绻便合起菜单，还给李嫂，“阿嫂，就这么多了。”
“欸，好好好。”李嫂收起菜单，走向后厨，“做好就给你们送来。”
林绻见李嫂走了，才轻声对付琛说：
“老板，李嫂她没认出你来诶。”
付琛颔首，“嗯，怎么了？”
分开二十年，没认出来很正常。
林绻又问：“那你就不准备和李嫂相认一下吗？”
付琛又说：“没必要。”
相认了又能怎么样，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可林绻不这样认为。
她知道付琛是很怀念李嫂的。
他只是嘴上不说，他只是不敢相认，不知道该怎么去收场相认后的情景。
付琛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只是没人教他该怎么去表达热烈的感情。
林绻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
“老板，人这一生并不能只是功利的。还有很多美好的事呢。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生命中最不可缺少的事了。”
“就比如说，你和我。”林绻尽量想选择一个恰当的例子。
当她把自己跟付琛打比方的时候，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恰当，但她也不管了。
“如果我被你夸了一下，我会觉得很开心。如果我很久没见到你，我也会去想见你，当我想见你的时候，见到了你，我会更开心。”
付琛挑了一下眉，继续听林绻说，神态认真。
“这就是你带给我的情绪价值，人如果没有这些，一辈子该少了多少乐趣呀。”
“老板，李嫂知道能再见到你肯定会很开心的。”
林绻很真挚的对付琛说着，带上手部动作，她将自己的手贴在胸口，仿佛这样也能让付琛听到她的心跳，苦口婆心。
而付琛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
良久，他启唇道：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