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眨眼的功夫,追影一掌下去,直迫面门。
蝶影双目瞪圆,七窍流血,脖子一歪,身子紧跟着栽倒在地。
“师姐!”
陶初一声嘶力竭,奈何动不了一根手指。
眼见追影向自己走来,她却无力反抗。
正待这时,远方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夹杂马蹄,好似千军万马。
追影停住脚步,面露不屑,转身扛起蝶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着她的离开,大队人马到了。南宫云裳在樱红的搀扶下朝着陶初一奔去。
失去意识前,陶初一隐约看见焦急的面庞,耳边,南宫云裳在唤她的名字。
陶初一浑身是伤,惨不忍睹。太医即刻被叫去诊脉,所有人都不敢多说话,只待太医的结果。
南宫云裳坐在榻前,面色苍白,眼睛里布满血丝。初一不见的这两日,她从未合眼。即便拖的身子虚弱,她也难以安心休息。
“她到底怎么样了?”
太医面露难色,这脉象诊了又诊,最后道,“驸马内外皆有伤,这外伤虽是皮开肉绽却不是最致命的。至于内伤,臣无能,从未见过这样的伤势,只得再回去研究。驸马前几日可能高热不退,挨过这段日子,后面就可以安心休养了。”
南宫云裳不满道,“就这样生生挨着吗?”
“自然不,不会让驸马这般挨着。”
太医出了一头的汗,赶忙补救,“臣会给驸马开去热和止痛的药,助驸马过了这关。”
“那还不快去。”
太医立即起身,倒着退下。
“是,臣这就去,这就去。”
南宫云裳眼见趴在榻上的人毫无声息,耐心就像沙漏似的流失。谁在这时候惹她,就是不长眼。
“殿下……”
樱红劝说的话未出口,就接到南宫云裳的眼刀,咯噔一下没了话头。
“你也下去,熬好了药马上送过来。”
樱红欠身,“是。”
安排好一切,把所有人都遣走了,南宫云裳脱力般靠在床尾。
“不管你是谁,先给我活过来,听见没有,陶初一……初一。”
然而如今的陶初一看不到听不见,全部意识都被压在黑暗中,几乎窒息。
在不知名的地方,她看到了刚被带回南疆的自己。
“以后,她叫柔影,是你的师妹,由你带着。”
追影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个半大孩子丢给蝶影。
追影乃是影卫首领,直接归南疆王统领,平日里时间非常宝贵,经常来无影去无踪。故而大半时间,新来的影卫都是交给师兄师姐们带着。
她小脸儿脏兮兮的,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女子。
蝶影走到她跟前,“别拖我的后退,知道吗?”
然后,她开始接受训练。她同所有新进门的影卫一起,每日高强度的训练,稍有差错就
会挨惩罚。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记得师父告诉她6()_[((),从今往后她就是柔影了。
她不想接受那些训练,于是故意犯错,想要早早死掉。
蝶影看见满身是伤的她,眸光还是清冷的,只是忽然丢给她一个瓷瓶。
见她呆呆的,蝶影蹲下来,倒出瓶子里的粉末涂在她的伤口上。
“真是笨到家了,连上药也不会。”
虽然这般说,蝶影手下的力度却越来越轻。
直到有一天,她看见负伤回来的师姐,原因是她的训练不合格。
“你那是什么哭丧的表情,我还没死呢。”
蝶影拿出药给自己上药,“你是我带着的,你出了错,当然是我受罚。不是为了你。”
后来,柔影的训练成绩变成了优异,再没有犯过一次错误。
她是新影卫中最快出师的,执行任务从无失败,接连十次任务圆满完成,连追影都对她赞赏有加。
“柔儿如今出息了,比师姐当年还厉害。”
蝶影笑着迎上来,却迎到满脸淡漠的柔影。
“见过师姐,我还有任务,去去就回。”
“柔儿!”
蝶影站在原地,眼瞧着自己带起来的小师妹越来越远。
她越来越厉害,也越来越冷漠。
师姐……
在连续高热三天三夜后,陶初一醒了。她瞧见南宫云裳憔悴的面庞,于心不忍,没有露出任何的端倪。
“姐姐,我渴了。”
嗓子如破锣,却发出生机。
南宫赶忙倒了两大杯水喂她喝下,又让人去熬小米芍药粥,养胃。先把身子稳住,再进补,否则虚不受补,会适得其反。
“乖,喝点粥好喝药。”
陶初一歪头,配合的喝下半碗米粥,实在喝不下了,才摇摇头。
“一会儿我们就喝药,姐姐这有糖,初一不怕。”
南宫云裳哄着她,温柔的都能滴出水来,顺便用冷帕替她敷脸上的伤。
陶初一贪恋她的温柔,放任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只做南宫云裳的小傻瓜。
这些日子,她不醒,药喂不下去。都是南宫云裳亲自嘴对嘴的喂,如今她醒了,便不再这么办,开始一勺一勺喂到她嘴边。
陶初一很安静,每日除了吃饭喝药,就是睡觉,只字不提被劫持的事,也未说过其他话,唯一说出口的只有两个字,姐姐。
“驸马醒过来就好了,咱们去寻珍稀药材,不管多贵都买来,给驸马补身体。”
樱红喋喋不休,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自言自语。
南宫云裳已经派人上禀,驸马为救她受了重伤,需要休养不能赶路。于是大队人马先行回了宫,留下她们这一支在原地养伤。
“初一乖,再喝点参汤。”
勺子到唇边,陶初一就乖乖张嘴。
“要不要吃桂花糕?”
樱红插嘴道,“驸马现在身
() 子虚,不好吃那些。()”
对对,看我,病急乱投医了。()”
南宫云裳思索着,到底给初一吃点什么,才能让她快些好起来?
“初一,你想吃什么,告诉姐姐。”
陶初一没有回答她,只是冲着她笑,“姐姐。”
“嗯,我在呢。”
南宫云裳抚摸她的脸颊,又瘦了许多,今后可得给她补回来。
陶初一依旧笑着,“姐姐。”
隔壁房间,南宫云裳一拍桌子,震的屋子里的人皆是一个激灵。
“都醒这么多日了,她为什么只会说两个字?别的都不会说了?”
太医拱手道,“驸马兴许是内伤影响了原本的痴傻之症。”
南宫云裳看向他,“你是说驸马今后会更傻?”
“不是不是,臣不是这个意思。”
太医没有帕子擦汗,只能用袖子凑合了。
“臣是说,驸马受到惊吓,又受了重伤,这是暂时的。随着身体康健,脑子也会恢复如初。”
南宫云裳深吸一口气,无力道,“行了,下去吧。”
“是。”
太医如获大赦,赶紧躬身退下了。
陶初一下不来床,一躺就是一个多月。天气由伏暑转为初秋,南宫云裳每日为她换药,喂药,伤情终于大有好转,起码是能下地了,只是脚步虚浮,还需要有人搀扶,很难长时间离开人。
她才扶着墙,在屋子里走了一小段路,就被南宫云裳抓包,立马被按回榻上。
“伤还没好透了,怎么下地乱转呢?”
陶初一却坐在床边,对她傻笑。
“姐姐。”
南宫云裳摸摸她的脑袋,“你要乖,要听话,才能好的快。”
陶初一点头,“姐姐。”
你会讨厌我吗?
南宫云裳扶着她躺下,如今伤口好的差不多了,也能躺着了。
“再睡会儿吗?”
闻言,陶初一摇摇头。
南宫云裳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小粘人精,又想听故事啊?”
陶初一抱住她的手,好像是默许了。
南宫云裳坐在床边,给她讲了些小时候的事,讲着讲着发现人睡着了,便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印下唇印,悄声退出去了。
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只剩她一人。陶初一忽而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哪里还有昏昏欲睡的样子。
她不能待在这里了,从任何方面考虑,她都需要离开。
即便还有一口气在,只要她想离开,就可以离开,谁都拦不住她。
陶初一什么都没带,只是披上衣衫,这是姐姐新给她买的。
到了傍晚,趁着夜色,她顺利避开守卫,兜兜转转来到后院。这宅子她没来过,非常陌生。即便如此,她还是迅速找到了出去的方法。
后院柴房后的围墙是没有人把守的,只要从这里跳出去,她就可以走了。
今日一别,来日也没有再见的可能。
陶初一心中不舍,但理智告诉她必须走。然而在她即将翻墙之际,却突然停住了。
受过刺客围攻,她又受了伤,院子里的防卫是否太过简单了?
陶初一环顾四周,除非是有人下令撤离守卫,故意放出缺口。
而这个人,只能是南宫云裳。
果不其然,大批侍卫举着火把涌入后院,将她团团围住。脚步声同时在墙外响起,也就是说内外夹击,如果她要走,就必须动武。
陶初一暗自握紧拳头,他们是姐姐手底下的人,她不愿意动手。
南宫云裳从人群中走出,缓步立于人前。
“驸马要去哪里?”
陶初一愣怔的望着她,只觉浑身冰冷,脚底灌铅,再也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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