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媒婆
两人分开,江君迁上山看了几个陷阱,昨日才来过,今天没什么收获。
转身去了山泉边,小动物都爱在这边喝水。蹲下身分辨出兔子的脚印,循着脚印摸到了一个兔子洞。俗话说狡兔三窟,一个兔子洞往往有多个出口。江君迁找到其他洞口堵了,最后一个口子点烟熏,没多久两大四小六只兔子一个接一个蹦着出来了。
没再去找别的,怕人等急,他直接下山。
夏篱割了满满一篓子猪草,又劈了枯枝捆好拎着往溪边去,那边兔子已经烤上了。
“今天掏了兔子窝?还有小兔子,其实可以再掏一窝养起来,兔子产崽又快又多,养成了吃都吃不完。”夏篱捏出一只,兔崽的毛又轻又软。她嘀嘀咕咕念了些养兔子的注意事项,念着念着开始报菜单,全是兔子的各种吃法,馋的口水直冒。赶紧住口,又说起家里的事,说最近胡老太竟然变得温和许多,说夏老二的竹筐卖得不好,说夏明整天跟个地主老爷一样背着手到处转悠,说夏雪天天往镇上跑不知道是不是在给自己物色婆家。
“不可胡说,你长姐若德行有碍会影响你家嫁娶。”江君迁沉声打断道。
“哦哦,我就是随便找话说,我不是编排她的意思。”忘了这是古代,女子若坏了名声,嫁不出去不说,还会影响整个家族。怕江君迁误会是爱说是非,她又解释道:“我只是跟你随便说说,属于没话找话,也没跟别人说过。”
“我知道,日后别说,别跟他人说。这世间对于女子诸多苛责,你也……莫要放在心上。”未成婚女子最好听都不要听这种事,沾上一点就坏了名声。而对男子却没有这种要求,就算说了不过得一句风流的评价。如果是女子,那就是没有家教不知羞耻,这个标签一旦打上,一个女子一生基本就毁了。其实他这样也不对,不该与夏篱单独相处。庄户人家男女大防虽说没那么重,但若被人撞见宣扬出去,对夏篱总归不好。可他不想走开,他喜欢听她碎碎念着一些琐事,想看她满足的吃着东西。
“嗯,好。”
江君迁见对面女子神情低落,懊恼自己话是不是说太重了,却不知如何解释安慰。正好兔子好了,他忙递给夏篱:“好了,吃吧。”
两人分吃了兔子,又留了两只兔腿带回去投喂夏母和妹妹。
天刚擦黑夏篱就嚷嚷头疼,要睡觉了。实则趁着人不注意往江家去了,农家人夜里舍不得点灯,天一黑就关起门睡觉了,路上没什么人。走了没几步,就看见远处亮着一盏小小的灯笼,夏篱欣喜的跑过去,是江君迁来接她。
江家父母已经睡下,工房里点了几根粗蜡烛,比不得白日,也算是明亮。江大哥在做玩具,江大嫂在一边缝补衣服,目光偶尔转到丈夫身上,满脸都是幸福。江广白也不时抬头看看妻子,若是对上视线,便相视一笑。没人说话,却能让人感觉甜到冒泡。
“江大哥江大嫂真是神仙眷侣,让人心生羡慕,打扰了。”夏篱看了一会儿,才出声道。
“不打扰。”江广白看了一眼后面的木头弟弟,笑说:“你也会有的。”
“就是,夏姑娘聪慧美丽,将来……”话未尽,突然想起来这姑娘有羊角风,暗叹可惜。
“江大嫂夸得太过啦!我顶多有点小聪明,美丽更谈不上了。”
“之前太瘦,养好了你再看吧。”田氏没多说,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谢谢江大嫂。”对江广白说:“我今日是想做些木雕,不知道方不方便?”
“你随便用吧,我偷偷师你不介意吧?”这是句玩笑话,夏篱虽然脑子灵活,但之前也没有做过这些,江广白不觉得她能做得多好,只当她对木工有了兴趣,想玩一玩。
“多谢江大哥。”说罢,去墙角木头堆里挑了块的木料,准备先刻个簪子找找手感。
说要偷师,实际江广白并没看她,继续手里的活。江大嫂倒是看了两眼,夏篱捧着簪子还在思索。江君迁从进门就自找了个凳子坐下,不动也不说话,他很多时候都安安静静,像背景板一样。
夏篱用炭笔把簪子的大致样子画出来,画的时候想到了兔子一样的江怀夕,就画了个简版的兔子。簪头不能太大,太大会重,簪柄笔直,快到簪头弯起弧形,形成一轮的弯月,一只小小的兔子趴在上面睡觉。
画完笑了笑,挑了一把刀开始,先把簪柄削出来,一块块木屑在脚边积累。这个过程非常解压,簪柄大致粗细弄好,开始雕簪头,这一步需要非常仔细,多一刀可能就坏了。
不知过了多久,夏篱转了转脖子,揉了揉手腕。发现江大嫂蹲在她旁边欣喜的看着那根簪子,“这是玉兔吗?真可爱!”
“江大嫂看着好看吗?”夏篱期待的问,不知古人的审美是不是一样的。
“好看,我瞧着竟觉得适合小妹,不知做好了卖不卖?”江大嫂来回细看,越看越觉得适合怀夕。
“这不过是练手之物,说来我也是想着怀夕的样子做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我觉着应该喜欢的,她喜欢兔子,上次小叔带回来的小兔子,都给她养着了。”
“那等我打磨之后,请江大嫂送给怀夕吧。”
“那太不好意思了。”刚想说不如给钱买了,又觉得太过生分,想着大不了以后别的地方补回来,边点头道:“那我替小妹道声谢。”
“给我也看看。”江广白凑过来,接过簪子。这完全不像新手所作,虽未打磨却很平整,簪头的小兔活灵活现,别看小小一点,越小反而越考验刀功。他不由狐疑的看向夏篱,这姑娘从未出过山村,有那些奇思妙想,第一次拿刻刀作品就如此成熟,太奇怪了。
“该回去了,我送你。”看出大哥的疑虑,江君迁站起身。他也怀疑过,但看出夏篱不想说,也没问过。
“啊,好。”夏篱也累了,当即同意,出去的时候已月上中天,夏雨大概已经睡熟了,看来得翻墙进去了,好在院墙不高。
江君迁提着灯笼在前面照亮,夏篱踩在光影里跟随。刚才江大哥起了疑心夏篱不是没注意到,这么久来,她身上的其他变化可以用经历生死来解释。图纸可以说自己瞎想的,可想了什么能原样画出来并不容易,以及雕刻的技术,这不是一天两天能练起来的,而且也需要工具,镰刀柴刀可不成。
十五年里只会干农活的人,哪里去学这些呢?夏篱不想编谎话,说真话……还不是时候。
“江君迁,你觉得我是怎么会这些东西的?”夏篱琢磨半天,也不知如何说,便问江君迁。
“不知,人皆有隐秘之事不可对人言。”
“那你有不能对人说的秘密吗?”
“没有。”
“那说明你坦荡,没有做过亏心事。”
“只要无害人之心,有没有秘密并不重要。”
“我并不会害谁,我只想好好活下去。”
“我知晓,安心,大哥他并不是追根究底之人。”
“嗯,谢谢你。”说完自己乐了,“我好像每次见面总要说谢谢,你帮我太多啦。”
“举手之劳,到了,早些歇息。”
“好的,晚安。”本来又想说谢谢,还是咽回去了。
江君迁一直看着夏篱翻进院墙,走进柴房才折返。到家的时候,大哥坐在堂屋等他,“夏姑娘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并无,大哥何时喜欢探究这些了,是在村里住久了么?”
“恩?你是在说我像村里的姑婆?”
“早点休息,夏姑娘的秘密于我们而言,知不知道并无不同。”
“也是,咱们家的秘密也不少。比如某人最近的小心思,是吧二弟?”
江君迁没理会大哥的调侃,看了他一眼,熄了灯笼回房去了。
“哎,孩子大了不好带了,都有小秘密不对大哥说了。”江广白回房假装忧愁。
“小叔对夏姑娘是不是?”
“好像有点意思,他自己大概不知道。夏姑娘也有意,想来娘很快就不用发愁了。”
“胡说,我看娘根本也没有着急,只是夏姑娘那个羊角风……”
“你见她在其他地方发过病吗?”
“那倒是没有,你说她是装的?”
“八九不离十。”
“夏姑娘是真不在意名声啊。”
“比起有饭吃,能活下来,名声可能不那么重要。”
“说得也是,小叔对家人之外向来冷淡,对夏篱好像不太一样。”
“是不一样,你看村里姑娘的媚眼都抛到小迁脸上了,也没见他动动眉头。”
“那要是抛给你呢?”
“我是瞎子,我只能看见自家娘子的媚眼。”
田氏啐了一口,“尽浑说,我才不会抛什么媚眼。”
“你当然不用,你的每一眼于我来说,”江广白压低声音,凑到田氏耳边说了下半句,看到自家娘子羞的通红的耳朵,发出低低的笑声。
“花言巧语!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这么不正经。”田氏一扭身,背对着他。
江怀夕收到簪子,爱不释手,摸了又摸才珍惜的插进发髻里。又对着镜子照来照去,越看越喜欢。
“我就说你会喜欢。”田氏笑着抚了抚小妹的软发,真真是合适。
“大嫂,我喜欢!这个兔子太可爱了。”江怀夕满面笑容,柔软又可爱,跟兔子没什么两样。
“是你夏篱姐做的,说做的什么时候就想的你。”江怀夕有些疑惑,怎么会想到她呢,但得了新簪子高兴得不行,也没多想。
“娘,你看小妹,跟没见过簪子一样,我也送过,怎么没见她这么高兴。”江广白叹口气,嘴里说的委屈,眼睛却带着笑。
“你但凡多雕朵花,你妹妹如今也不至于这么稀奇。”严氏捂着嘴笑,又夸那簪子,“这小兔栩栩如生,夏篱姑娘的手艺瞧着比广白都好。”
“娘,你怎么踩着我夸别人呢?”
笑闹了几句,江怀夕不好意思的问:“我是不是该回些什么?”
“我们收到礼物,若是有意相交就不要马上回礼。不然一送一还两清了,这是交换不是情意。你心里记着她的情意,以后节日或者生辰再送她,才是礼尚往来。”
“知道了娘。”江怀夕点点头。
“不过谢谢还是要说的,等晚上她来了,你去谢谢人家。”
“好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