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溺水
许南鸢再次进入浴桶后，欧阳灏并没有离开，他搬来一个凳子在浴桶边上坐了下来。
欧阳灏本想同许南鸢说说话，好分散她的注意力，让难熬的时间过的快些，但许南鸢并不领他的情，她闭上眼睛假寐，显然是不想理会这个家伙。
欧阳灏见她不搭理自己，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本许南鸢时常会看的话本读给她听。
不知是欧阳灏的声音太过催人入眠，还是因为药物的作用让人困倦，许南鸢很快就在浴桶里睡着了。等欧阳灏注意到她这边的情况时，药汤已经淹没了她的鼻孔，而她丝毫没有呛水或要醒的迹象。
欧阳灏见状赶忙丢下话本，将许南鸢从药汤里捞出来。毫不怀疑，若他再晚发现片刻，许南鸢势必会因溺水而亡。他把许南鸢侧放在旁边的软榻上，然后拿出手帕替她清理口鼻里的异物。
少顷，许南鸢清醒过来，她并不知道自己溺水，只觉嗓子眼有些难受，她轻轻地咳嗽几声。
这会儿欧阳灏正坐在她的身边，同她挨的很近，且他的一只手还放在许南鸢的后背上轻轻地拍抚，许南鸢因为他靠得太近羞的脸都红了，她缩起身子，恼怒道：“你做什么？”
“呵！泡药汤也能睡着，怎么不淹死你。”欧阳灏毒舌道。
听他这么说，许南鸢恍然，她好像真的睡着了，只是睡着就睡着，干嘛要咒她？许南鸢眨巴着一双漂亮的水眸，警惕而又疑惑地看着欧阳灏。
欧阳灏把许南鸢面上的表情尽收眼底，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同她解释，旁的什么话没说，只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原本说好的要泡两个时辰的药汤，因为许南鸢的溺水直接缩短了一个半时辰。对于不用再继续，许南鸢自是求之不得。
相对于许南鸢的求之不得，欧阳灏走时却是臭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他银子不还似的，很难说他的臭脸不是因为许南鸢差点溺死自己。
欧阳灏走后，许南鸢将珠儿叫了进来。
“小姐！”珠儿进来后不忘朝外面张望两下，说道：“害人精走时脸色怎么那么臭？”
“是吗？”许南鸢不明所以。
珠儿肯定地点了点头。
“大概是他心情不好吧！别管他了，你快些换桶清水来。”
此时，整个屋子里都充斥一股子难以言说的苦涩的草药味，许南鸢的身上更甚，她迫不及待地想洗个清水澡，然后换上干净爽利的衣服。
“好的，小姐，奴婢这就去。”珠儿应声就要出去。
“等一下，把这个桶也换一下。”许南鸢补充道。
应欧阳灏的要求，柳管家今天一早送来了好几个浴桶，这会儿这些浴桶全都摆放在院子里。
珠儿叫来一名洒扫丫鬟，两人合力将盛着药汤的浴桶清理了出去，随后又搬进来一个新的，并将浴桶里灌满热水。
期间，许南鸢也没闲着，她把屋子里的窗户全数打开通风，然后为自己准备好沐浴用的澡豆和浴巾，以及沐浴后要穿的衣物，最后她还在屋里点了檀香。
等屋里的味道散的差不多了，许南鸢关上门窗，脱下衣物进入浴桶，她在清水里泡了许久，往身上抹了数次澡豆，把白嫩的皮肤都搓的冒血珠了，但仍旧除不掉身上的药草味儿。
许南鸢不是个认死理会钻牛角尖的人，既然身上的味道除不掉，那就在衣服上下功夫，她让珠儿把自己的衣服熏上浓重的花香，以此来遮盖身上的药草味。
第一天因为泡的时间不长，衣服上的花香尚且能遮盖身上的味道，但长此以往，尤其是许南鸢再没了特别的优待，每日雷打不动必须泡足两个时辰后，再浓重的花香也遮掩不住她身上药味。
因日日泡药汤的缘故，许南鸢逐渐地接受了药汤的气味，她不会一闻到药汤味就犯恶心，她甚至都不怎么能闻到自己身上苦涩的味道，这并不是说她失去了嗅觉，而是她已经习惯了生活里充斥着这样的味道。
尽管如此，许南鸢还是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不管去哪儿，又或者是闭门不出，她总会让珠儿将自己的衣服上熏上花香，并还会随身带着熏球或是香囊。
珠儿曾问过她，“不管是在衣服上熏香也好，还是随身携带熏球和香囊也罢，都已经遮不住小姐身上的味道，小姐为何还要日日熏？”
许南鸢给出的回答是这样的，她说：“我的感官或许已经接受了，但心里始终记着这不是我喜欢的味道。”
珠儿不懂，就像许南鸢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记着自己不喜欢的味道一样。
这日之后，欧阳灏还同以往一样，一有时间就朝清风阁泡，他待在清风阁的大部分时间都同许南鸢耗在一起，他会亲自看着许南鸢泡药汤，会给许南鸢做膳食，会陪许南鸢下棋解乏，会同许南鸢一起看话本讨论发生在男女主角身上的故事，还会教许南鸢学习医术。
在旁人看来，许南鸢和欧阳灏之间相处的异常和谐，甚至和谐的都有点令人艳羡，寻常夫妻怕是都做不到这样，实际上这种和谐不过是浮于表面，他们的内里却是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许南鸢问过欧阳灏自己没有利用价值后会不会死？欧阳灏沉默了，他没有告诉许南鸢会还是不会，但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许南鸢在得知这样的答案后，她既没有感到绝望，也没有大哭大闹，整个人表现的异常平静。因为对她来说，再没什么比父亲和母亲为了哥哥亲手把她推入地狱更令人绝望和痛心的事情了。
只是从她问过那个问题之后，许南鸢便对学习医术格外上心，说她是为了自救也好，说她是为了不让自己想东想西从而陷入心力交瘁也罢，她总要找点事情来做，学些东西总比每日绝望等死的要好。
欧阳灏见她对医术感兴趣，倒是很乐意教她，他不仅把自己的医书拿给许南鸢看，还教她如何分辨药材，给她讲解各种药材的功效和作用。每当这时候，许南鸢总会拉着珠儿一起学习，好叫她也有点可以傍身的东西。
在许南鸢看来，她的人生已经足够不幸了，甚至可能都没有多少时间了，但她仍旧想要好好地活着，可是就是如此简单的愿望也不能如愿，总有些捧高踩低的人搅的她和珠儿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