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吐血

    对于欧阳灏的到来，许南鸢是极为不待见的，更不必说跟在他身后陷害过她的春桃了。

    然而，不管许南鸢如何横眉冷对，欧阳灏始终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仿佛他天生长着这样一张笑脸似的，但他的笑却又是不达眼底的，见多了不免叫人觉得有些瘆人。

    欧阳灏闲庭信步地走到许南鸢的对面，然后斯文俊雅地撩起长衫坐了下来。他用折扇轻轻地点了点石桌台面，示意春桃将托盘上的药碗放下。

    许南鸢美眸转动，瞥见又是一碗汤药，且这碗汤药似是比她早上喝的那碗还要浓稠，闻着也更为苦涩，她不禁蹙起了眉头，道：“早上不是已经喝过了吗？为何还要喝？”

    这段时间，许南鸢每天早上都要喝一碗欧阳灏亲自送过来的汤药，原本她是不愿喝的，但她若是不喝，他们便要拿珠儿做筏子，委实无耻至极。

    许南鸢的内心其实并不想做那个舍己为人的人，可是事实上不是她不想就真的能不做，珠儿是她在北王府里唯一可以信任，也是唯一可以说话的人，她不能放任她不管。

    当然，她也有想过要带着珠儿逃跑，但北王府严密的跟个铁桶似的，不必说她们，就连一只苍蝇也得思量思量自己能不能飞出去。

    为了喝下这一碗碗苦药，许南鸢可没少遭罪。

    起初，她当真是一口也喝不进去的，光是闻着浓烈的药味就足以让她将吃下去的饭尽数吐出，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被迫喝了下去，而喝下去的结果就是全数吐出。吐完了，那就再喝，反反复复，直到不吐为止。

    欧阳灏难得看到许南鸢皱眉，他笑道：“那是早上的，现在中午也要喝。”

    欧阳灏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狭长的眸子，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五官精致，轮廓分明。可就是这样好看的一张笑脸却用着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最不容置疑的话。

    在许南鸢看来，欧阳灏笑起来的样子很像一只狐狸，和这样的狐狸对垒，她无疑是讨不到好处的。

    为了快些打发他离开，许南鸢端起桌上的汤药一饮而尽，那豪爽的劲头，仿若她喝的并不是苦药，而是一碗再寻常不过的茶水。

    这碗汤药远比早上的要苦多了，也难喝多了。

    许南鸢刚把它喝下去，胃里就开始翻涌起来，她深知这时候是不能吐的，至少不能当着欧阳灏的面吐，否则她还要再喝一遍，再遭一遍罪。

    只是有些生理反应并不是她想阻止就能阻止的了的，不消片刻，许南鸢便把喝下去的汤药尽数吐出，连带着还吐出了一口鲜血。

    许南鸢看着混合着鲜血的药汁，心中有些惋惜，她惋惜的不是欧阳灏的汤药，而是她为此所遭的罪。她慢条斯理地从袖子里拿出手帕擦拭嘴角，擦完后又重新塞进袖子，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显然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而她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做完这一切，许南鸢抬起眉眼对欧阳灏道：“不好意思，又浪费了你的汤药，劳烦再去端一碗过来。”

    许南鸢嘴上说着抱歉的话，面上却无半分歉意，她想若是能不喝那便再好不过了。

    与许南鸢的习以为常不同，欧阳灏见此情景却是一脸的凝重，他没有急着让春桃再去端一碗药汤过来，而是拉过许南鸢的手腕替她号脉，他问：“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许南鸢见他神色肃穆，认真地数了数日子，如实回答：“从喝了你的药之后的第五日还是第六日就开始了。”到现在已经有十多日了，不过不是每日都会如此，否则她只怕比宋平月还要早夭。

    后半句话许南鸢没有说出来，即便她不说，想必欧阳灏光是把脉也能看出个大概。

    欧阳灏听了许南鸢的话后默不作声，只细细地感受着她的脉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手。这次，他没有再像先前那样，硬是逼着她继续喝药。

    既是不必再喝了，许南鸢自然也就不愿再同他面对面坐着干瞪眼了，她拾起书本就要回屋去。

    只是许南鸢的身体情况远不如她表现得那样相安无事，她刚走出没几步便觉头晕目眩，而后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而去，她原以为自己会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没想到欧阳灏却在这时及时地揽住了她的腰身。

    许南鸢失去意识前的最后印象便是欧阳灏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若她没有晕过去，若她还有气力，她定是要唾弃这张让她遭罪的脸的。

    欧阳灏看着怀里面色苍白如纸的美人儿，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情愫，那抹情愫似是对许南鸢的怜悯，又似是对她的惋惜。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后将许南鸢抱进了屋里。

    珠儿洗好衣物端着木盆回来时，恰好见到这一幕，她直以为欧阳灏要对许南鸢做些什么，她顾不得手中的木盆，立刻冲进了房里。

    欧阳灏刚把许南鸢放在床上，珠儿就进来了，她张开双臂挡在许南鸢的床前，一脸凶狠地质问：“你要干什么？”

    尽管珠儿知道自己不是欧阳灏的对手，但她仍旧义无反顾地拦在许南鸢床前，不让他再靠近半分。

    欧阳灏看着防贼一样防着自己的珠儿，道：“你这丫头怎的如此不识好歹？本公子好心把你家小姐抱过来，你不感谢本公子也就罢了，竟还质问本公子，怎的怕本公子把你家小姐吃了不成？”

    珠儿虽不了解欧阳灏的来头，但却是亲眼瞧见过他逼自家小姐喝药的情形，所以欧阳灏此番“好心”在她眼里无异于黄鼠狼给鸡拜年，她义愤填膺地说道：“你会好心？若不是你，我家小姐又怎会三灾五病的？”

    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许南鸢，眼眶立刻湿润了起来。

    欧阳灏最是不喜看到旁人在他面前哭的，他见珠儿眼中含着一包泪，随时都能嚎啕大哭的样子，道了句“牙尖嘴利”便拂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