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源原的父亲
七日长假的倒数第二天悄然而至，不得不说昼夜颠倒真的可以让时间流速好似快了许多倍。
“嗯，什么事？”
陈单凌接通了电话，他好像听到了什么消息，先是一怔，然后透出些许由衷地高兴，“是吗，终于找到了啊。”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该不该去见一面呢？”
“这么多年他还能找到你，应该不至于不认。而且你也找了你爸很多年吧？”
“嗯……”
电话另一端是源原，失散多年的生父已经有了消息，警方安排好了他们的相认时间，就在下午。不过源原已经不是人类，只怕见到多年未见的亲人会发生不愉快的事。
“你去吧，自己纠结不是办法。”陈单凌想了想，道，“不过我得找你一趟，你在家吧？”
得到了源原肯定的答复，陈单凌收好翅膀、换上一身黑衣就悄然离开了度假房。朽白也跟了过去。
现在还是白天，陈单凌无法通过飞行抵达源原的住处，几度瞬移才终于到达。
轻叩房门。
“来这么快？”
“比预计的慢点。”陈单凌看了看源原的状态，还行，不算太糟，只是这黑色的眼白有点棘手。
“……您是要特地说什么事吗？”
“‘您’？……刚才你不是挺自然吗。”
“对不起……”
“我只是想救你，不是让你做我的仆从，好吗？”
“主人，并非‘仆’的过错……这更像是自然的压制，她敬畏您在所难免。”
“哈啊……真是。”陈单凌一抹脸，“行吧，我不纠结这个了。源原。”
“是。”
“……你…”陈单凌叹了一声，“你白天如果没法避免出门，就做好防晒，下午我会陪你去一趟。”看向朽白，“朽白，她这个眼白你有办法藏吗？”
“属下自有良策，您应是无需同去，此去是为何？”
“怕她碰到弑鬼人，我不知道那个群体的人还剩多少。”
“……什么人？”
源原哪儿听过这些。不过陈单凌也不想将那些不愉快的事说得太多，也就是告诉她应该注意什么而已。
陈单凌只希望自己的友人、亲人都可以轻松地生活下去，也算是他在人世的最后一点慰藉。
见陈单凌只说这些，源原也不多想了，又陷入内心的纠结，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多年未见的亲生父亲，从前她的生活动力就是找到父母，到现在就要与父亲相见，却不敢跨出这一步了。
她对这件事过于重视，重视到自己都焦虑了。
“轻松点。你想吧，你现在有独立生活的能力，找到你爸最大的区别也就是多一个在世上能亲近的人，就算不在一起生活也对你没有太大影响。不是吗？”
“对……我为什么要纠结还没发生的事啊？”源原自嘲地笑了笑，又活跃起来，“我倒点水。”既然陈单凌已经明确表示不希望她太过恭敬，那她也只能尽量避免称呼他了，这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办法。
源原为陈单凌倒上热水，然后回到房间里去。过了一会儿，她拿了好几件衣服出来，有短裙、有休闲的运动装。
“帮我看看哪件好？”
源原问的这个问题，以陈单凌的审美来说实在有点困难……毕竟陈单凌自己都从不考虑穿搭。
“你等等，我问个懂的人……”
那个人就是封修洛。
这电话打过去，自然是收到封修洛一顿臭骂：“我靠现在才几点啊？！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啊下次我要在你睡觉的时候对着你打个大大的嗝——”
“修洛……你这是生什么气呢？”
“黄毛啊！他这个点打电话！”
“……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封修洛不屑地“切”了一声，不耐烦道：“好了你说吧叫我干嘛！”
陈单凌拨打的是视频通话，现在封修洛的头发乱糟糟的、床上的被子已经有一大半都耷在地上，一个小黄鸭抱枕已滚到墙角去了。
哇，明黄色的鸭鸭抱枕，好亮眼。
“想不到你喜欢的是这种抱枕啊……”陈单凌失笑，这他真没想过。他还暗暗感慨了句“睡相真差”。
“干嘛！你有意见啊！”
“没有，我妹妹以前也有一个这样的……不过坏了。”是的，就是他抓伤的那个。
“哎行了到底什么事啊？”
对着从容自若的陈单凌疯狂撒着起床气的封修洛此刻看起来真是奶凶奶凶的，追问下才知道陈单凌是想喊他帮源原选一件合适的衣服。
既要体现她状态很好、又不会太过张扬的衣服……还需要能够遮挡阳光。
最终，封修洛为源原选择的衣服是件宽松的白色拼黑色环纹袖子的长袖t恤、配黑色垂感工装裤，一双与她发色呼应的粉白相间的运动鞋，再配一顶黑色渔夫帽。
“哦……你挺会搭的嘛。”
“废话！我做模特的好嘛！还有没有事？没事我要睡觉了！”
“嗯没事了，你睡去吧。”
“你这几天睡觉最好左右眼轮岗……”
“知道了，打嗝之前记得刷牙。”
“看我吃一堆大蒜再来打嗝！”
“噫恶……”陈单凌挂断电话，终于又安静了。
折腾了这么一阵，已经快到警方通知的时间了。源原越来越忐忑。
“别怕，一切都会好的。”
一定要好啊……不然自己怎么才能放心离开。陈单凌再次怅惘。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陈单凌戴牢了帽子和口罩，站起身准备出发。
“走吧，现在的时间足够正常速度走着去。”
“…是。”
一出门，朽白也一下飞高，他要从后方的高空悄悄跟随。
因为找到源原父母的警方就在隔壁街道，不用走得太远也能到，也就没必要瞬移。
在快到地方时，陈单凌稍稍退了一步道：“接下来由你自己去，有意外我会来的。”
说罢，一阵风呼啸而过，陈单凌消失在源原身旁、他跳上了楼顶。源原不得不独自怀着一颗不安的心走进大厅。
“您好，请问是源原女士吗？”
“是的，我的父亲你们真的找到了吗？”
“您来这边。”工作人员领着源原至后方的座位，在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面前停留，按源原的年纪她父亲应当是年近半百，可眼前这名中年人却苍老得像超过了六十岁。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和源原的五官确有相似。
“源丰先生，这位是源原女士，您的女儿。”
“源原……？”
源丰憔悴的眼中忽而迸发出充沛的光芒，他也找了这个女儿很久很久，当年他和妻子去往外地工作，出于种种原因无法与家里取得联系，妻子也在一次出差的途中遇了空难。在好不容易回到原来的住址、却发现源原和她的爷爷奶奶已经因房屋拆除离开了那里之后，他不敢再去外地，只在附近打打工，只怕错过哪怕一点点与家人重聚的线索。
具体的种种一时难以说明，唯一能知道的是：这和吸血鬼脱不了干系。
他的苍老也和吸血鬼有关。事实上，他已经加入『弑鬼者』的行列，不过更像是信徒，他自己并没有应对吸血鬼的能力。
因此当吸血鬼知道他是毫无战斗力的弑鬼者后，总会时不时地来侮辱他、拿他当作一个沙包性质的血源。
“来让我好好看看……”源丰慈爱地看着眼前已成长得落落大方的源原，他很欣慰。
朽白早就暗中给源原施以幻象，让她在一般人类的眼中还是普通人的样子。他从故友那儿夺来的能力确实好用。
“那个‘弑鬼者’没问题吗？”
“应是难以识破。”朽白回道。
主仆站在天台认真地观察着，过了一阵，源原与源丰走出，往一家甜品店走去。
“你小时候特别喜欢草莓蛋糕，爸现在给你买。”
“不用啦爸，我已经自己学会做了。”
“买一个也好，爸想多少补偿你，也想跟你多聊聊。”
聊的无非就是爷爷奶奶如何、工作如何、人际关系如何。
说到人际关系，在吸血鬼对镇上的影响严重到商户纷纷撤走以前，源原跟隔壁店主、自己的老板关系都还不错，大家都很友好，也对她多有照顾。源原是很讨父母辈的人的喜欢的，他们很聊得来。
不过现在她好像只与陈单凌相熟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怅然：虽然客流量恢复了些许，但现在的收入也只是刚好付个店租。
“看来得再喊薛奕辰帮她一把。”
是的，客流量恢复就得益于薛奕辰的公演和肃清双翼后还不错的治安，一切都在慢慢回到正轨。
以薛奕辰的人气，出现在源原的店面应该还能再挣得许多客流。最近薛奕辰和封修洛休假，没排档期，还有时间过过悠闲的生活。封修洛那家伙又是一闲下来就聒噪得很，非常适合抓来帮忙。
再说，源原早些时候也想叫陈单凌来帮忙看看店的，处理完人世所有会让他遗憾的事，他才能放心地走。
“唉……”
陈单凌也说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叹气了。
相认还算顺利，源丰和源原交换了联系方式就暂别了，源丰坐上公交车，朝源原轻轻挥着手，互相目送着对方远去。
陈单凌见状跳到无人的小巷，再从中走出，试探道：“一切顺利？”
“嗯，感觉挺好的。”
源原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我那么纠结是干嘛呢——”
陈单凌笑了笑，跟着源原信步走了一段。
“我那家店该不该继续开呢？”
“你不是也说喜欢吗？再坚持一下吧。”
“但是人真的很少……”
“影响生意的最大因素都解决完了，人气会恢复的，别太担心。”
“啊？最大因素……”
源原凑过来小声问道，“是说吸血鬼吗？”
“是啊。”
“解决完是什么意思？”
杀了。
陈单凌虽然想这么说，不过考虑到源原可能很难接受，就只说道：
“赶走了。”
“啊？那它们不是还得去别的地方再捣乱？”
“那又不归我管。”陈单凌耸耸肩，稍稍地走快了一点。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源原回了家里以后，天边已出现了火烧云。
那火烧云上的光芒红得就像他们这些吸血鬼的眼睛一样。
陈单凌送完源原也就走了。在赶回薛奕辰那度假房时，其他人都正好睡醒。
“啊啊……”封修洛在客厅里舒展筋骨，他这次没有睡完觉的那种轻松的感觉：
都怪那个死黄毛！
“你记得向那位诚恳道歉……”
面对薛奕辰无休止的唠叨，封修洛只觉心烦：
他才不想给那死黄毛道歉！明明是死黄毛打扰他睡觉的。
“没有办法……时间太赶了，我能想到的只有你啊。”
陈单凌试图用这种肉麻话来搪塞封修洛。
“哦……算你有眼光。”
显然这肉麻话很管用。
陈单凌解决好了封修洛，再示意薛奕辰来谈谈：他提到了源原在的那条商店街的情况，他实在放心不下。
薛奕辰听罢，微行一礼：“好的，我会尽量帮衬。”
“不用做得太夸张……她很怕被人觉得她是依靠别人。”
“那……应当如何？”
“嗯…如果是拍个店面的照片，配一张蛋糕图呢？应该也就够了。”
“好的。”
先前陈单凌与封修洛在街道上互殴（或说是单方面的殴打）的照片就是在社交平台“附近”频道出现的，如果薛奕辰给动态加上定位，应该能有效果。
入夜以后，他们悄悄到了源原的甜品店附近，这个时间点街上的行人很少，前一阵吸血鬼的恣意妄为让靠近这一带的人类还心有余悸。
不过对于吸血鬼来说，几天前四翼的肃清活动已经够让他们心殒胆落了，也就知道了这一带的人他们惹不起。
“哥哥，店里客人好像多了耶。”
陈单凌也把陈鹿顺道带来了，她馋那个焦糖布丁很久了。
见路上行人稍稍减少一点，陈单凌抱着陈鹿跳了下去。
“欢迎光临~”源原条件反射地说了一句，一看，“呀，妹妹来了。”
“源原姐！还有布丁吗？”
“有呀，你先去里面坐，我给你现做两个！”
源原刚招呼另一个店员看管前台，陈单凌叫住了她，小声道：“明天我会过来帮忙。”
“哎？可是目前店里人手够的……”
“到明天就知道了。”
薛奕辰在店门口带上店铺招牌自拍了一张，从镜头里能看到陈单凌正看着他。
他回眸一笑，腼腆地向他们打了个招呼。
“看着好眼熟？那不是前几天办义演的那个明星吗？”
“是朋友，总之，是来帮忙的。”陈单凌轻轻笑着，“等明天吧，今天时候不早了。”
源原去往后厨，过了一阵带着打包好的布丁双手交到陈鹿手里，陈单凌他们也就准备走了。
“那明天见。”